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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木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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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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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德的烦恼连载

                                                                 第一章

                                             ()

在正式开始故事之前,请允许我先简短地回顾一下林家的家史。

林德的父亲名叫林文军,是个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林文军的父亲林汉英曾在村里做过二十年的村主任,他也是村里的第一批在土地承包上尝到甜头的农户。林汉英有三个儿子,分别是,老大林文军,老二林文海和老三林文义。林文军结婚时,林汉英盖了村里的第一间红瓦房,这也一度成为全村的热议焦点。红瓦房是林文军结婚的婚房。它南北朝向,和林汉英的老旧的茅草房是相连的。两年后,林文英又盖了第二间红瓦房。这间房是用来给林文海结婚用的。新房位于林文军婚房的东侧,并与之相连。它和林汉英的老茅草房将林文军的婚房夹在中间,并排立着。直到林文义结婚后,林文英才将自己的老房重新改建成了红瓦房,并与小儿子分屋同住。

  后来,村子所在镇的镇政府决定修建水库。于是成立了水利资源部门,负责水库的修建和日后的维护工作。林汉英通过镇领导的关系为儿子林文海在水利部谋得一份差事。林文海也没有辜负父亲的期待,五年后便调到县水利局去工作了。林文海当上基层领导后,就把家搬到县里去了。他把村里的房子卖给了曾永清。曾永清用一道石头墙,将自己家与林文军家划分开来。就在林汉英退休前一年,他首先将大儿子林文军安排到一家食品厂上班,又将小儿子林文义安排到县中学任教。林文义上过省里的师范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村里的小学任教了。林文义到县里任教后的第三年,就把家搬到县里去了。接下来的三年里,林文义的两个孩子先后降生了。其中,年长的是男孩,名叫林思齐;年幼的是女孩,名叫林月。由于县城里的房子过度狭小,所以他们兄妹在小学毕业之前一直都住在林文军家。

林汉英退休后,又在村里住了三年,直到他老伴儿去世。由于年轻时好酒,所以上了年纪后,他的两条腿就常常像喝醉酒一样,不听使唤。林文军家经济状况不好,他们夫妻又整日忙碌。马翠兰在一家服装厂工作。这家服装厂以出口为主,所以常常加夜班。林文军辞掉了食品厂的工作后,买了车,做起了海鲜生意。开始的几年里,林文军的海鲜生意一直不太顺利,因此就替别人送货赚钱。他几乎每天都去外省或外市送货。尤其去外省,往返常常需要好几天的时间。这样一来,马翠兰没有时间回家做饭,林文军也无法分身去照顾老人。所以,两位老人的身体每况愈下。尤其在老伴儿死后的那一年里,林汉英的身体更是一天不如一天。林文海要接父亲到家赡养,可妻子杨曼死活不依。林文海无奈,只得作罢。后来,林汉英被小儿子接了过去。林文义的妻子王春霞是县小学的一名教师,她的工作也是仰仗公公的推荐。与杨曼不同的是,王春霞愿意和丈夫一起赡养老人。林文义对哥哥林文海拒绝赡养老人的行为感到气愤,为此,他和哥哥曾发生过几次争吵。而争吵过后,他们兄弟的感情也就僵了。林文海碍于压力,答应每月向老父亲支付一笔生活费用。开始时,弟弟林文义并不同意老父亲接收这笔费用。他认为,哥哥在赡养老人方面,只是敷衍而已;再者,同林文海夫妇的工资收入相比,哥哥的那点赡养费显得微不足道。林汉英作为父亲,怎忍心看着两个儿子因为自己的原因相互怨恨,于是提出搬到养老院去住,三个儿子只需按月支付养老费用即可。林文义怎肯让父亲住到养老院里?于是便停止了和哥哥的争论,让老父亲安心地在家里养老。尽管他不再公开指责哥哥林文海的为人,可他的内心依然对这位哥哥抱有轻蔑的态度。

  林汉英到了小儿子家后,他的老房子就交给大儿子林文军照管了。两年后,林汉英的老房子因年久失修,部分房顶已经坍塌了。林汉英对老房子有感情。因此,在弥留之际,他又搬回老房子里住了,直到去世。在林汉英搬回老房子里住的半年里,马翠兰辞掉工作,专心伺候老人。老人去世后,她又回到那家服装厂上班。后来,林文军将老房子重新修缮,将其作为仓库使用了。林文军家大门外是村子的主干道,道路东西走向,近些年修成了水泥路面。道路两旁,挤满了红瓦房舍。道路东边连接省干道,西边则通向绿油油的麦田。麦田的西北面是一座凸起的大山。站在山顶,可以俯瞰整座县城。

几年后,林文军有了本钱,便逐步地开始倒卖海鲜了。他将刚出海的海鲜产品运往离海较远的集市,并将每斤的售价提升一元钱售卖。马翠兰在那家服装厂工作已经八年了。尽管服装厂的收入不多,可贴补家用还是足够了。林文军夫妇精打细算,从不购买和柴米油盐以及日常生活用品无关的东西。他们将每月的收入都存了起来,准备为儿子买房使用。房子是结婚的必需品,没有房子根本找不到媳妇。林文军夫妇计划让儿子在二十八岁以前成家,而如今儿子已经二十六了。对于像林德这样的年轻人来说,刚刚大学毕业不久,工作还未稳定,要凭借他们的努力买房的话,简直是天方夜谭。而如今的房子一天一个价格,就按林德所在县城的最低房价来计,最便宜的一套房子也要三十五六万人民币。这笔钱只是买一个盖好的框架,要变成可居住的生活用房,还需要进行装修。装修至少要五、六万块。林文军夫妇粗略地计算了一下,他们起码要准备五十万块才能让儿子结的起婚。因此,他们省吃简用只为攒出这一笔钱。

  尽管林文军夫妇对自己的吃穿用度十分节俭,可他们对弟弟林文海却从不吝啬。林文海是公务员,他在市水利局任副局长。比起哥哥来,他就像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根本不需要为生计忙碌。他在城里是个名人。两年前,一场暴雨席卷了十几座村子。由于治水人手有限,政府便将数个职能部门的人员调去治水,其中就包括林文海。当时,林文海担任三个村子的治水总指挥。他指挥得当,立了功,得到市委书记的奖励,因此也成了城里的名人。林文海的妻子杨曼是烟草公司的副总经理。她也会像管理公司一样管理她的家。他们夫妇人脉甚广,最喜结交官员和富商。他们和穷人格格不入,但对哥哥林文军是个例外。林文海夫妇育有一儿一女。长女叫林海伦,刚刚大学毕业,应父母的要求回家考公务员;儿子叫林思孝,还在上大学,林文海夫妇打算将儿子送到国外深造。他们姐弟小的时候就一直住在林文军家。后来,林文海夫妇先将思孝转学到了城里,并接到身边生活;两年后,他们才将海伦接到身边。一些商界的老板们都希望和林文海结亲,因为林文海的女儿样貌非凡。林文海的小姨子杨慧是市药监局的副主任,杨慧的丈夫梁闻道是市电视台的台长。杨慧的女儿梁静秋在电视台的主播工作就是梁闻道一手安排的。只是,杨慧和姐姐杨曼关系不睦,因为她们姐妹二人在赡养老人方面始终无法达成一致。此外,杨慧也不喜欢她姐姐的强硬作风。

  下面,让我们重新回到故事中吧。

  林德回到家后的第二天,便是中秋节。叔叔林文海一家将要到访。林文军和马翠兰一大早就开始准备午饭的食材了。

  早晨,马翠兰屋里屋外忙的不可开交,可是儿子林德仍在沉睡之中。马翠兰不喜欢懒床,也不习惯别人懒床。因此,见到儿子迟迟没有起床,便打开儿子的房门,尝试着通过各种嘈杂的声音将儿子吵醒。可过了一会儿,儿子依然没有醒来。于是马翠兰采取了更加直接的方法——叫儿子起床。

  “这孩子,怎么还没起来?”马翠兰一边忙着在客厅扫地一边向正在卧室熟睡的儿子喊到。

  “你二叔一家就要来了,咱们得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免得到时候让人家笑话!快点!起来帮我忙活忙活!”说着,她拿着笤帚向卧室走去。

  她叫醒了儿子,又去到厨房继续忙活。

  “咱们一会儿到集市上去买青菜和猪肉。如果牛肉便宜的话,再买几斤牛肉。你海伦妹妹爱吃蒜薹,要记得多买些!买完了菜,我们还得花时间处理他们呢!儿子,快起来,你去帮我把外屋门口的那堆垃圾倒掉!”马翠兰一边拖地一边说到。

  “二叔他们什么时候到?思孝也来吗?”林德一边穿衣一边问到。

  “他们昨天打来电话,说今天上午九点就开车往这儿来。思孝还得上学。大学课业忙,他得专心读书呐!再说,他离家远,回来一次也挺不容易的。”马翠兰说到。她很快拖完了地,又小跑到鞋架旁,快速地换了鞋。

  “他还忙?天知道他都忙些什么?再说,他们学校离这里才一个小时车程。每隔一小时就有一趟班车。我看,他就是懒得回来!也许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吧!”林德说到。

  “当然是忙着学习喽!哎呦,你别磨蹭了,快点吧,我们要出门了!”马翠兰催促到。

  “我可不信他能干出什么好事来。”林德自言自语到。他穿好了鞋,胡乱地系了鞋带,跑去外屋门口将一个撑的满满的垃圾袋拎了出来。

  “我爸呢?可别把他锁到门外!”他们出了院子,马翠兰为大门上锁,林德问到。

  “他一早就去海边了。昨天他托老刘准备生鲜,今天早上到老刘家取去了。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马翠兰说到。她锁好了门,又检查了两遍。

  “家里不是有现成的吗?怎么还用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呢?”林德问到。

  “昨天,村里的人来买,你爸看价格好,就都卖了。再说,海鲜一隔夜,就不新鲜了。你二叔一家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总不能给人家吃坏东西吧。你也知道,他们平时就忙,一年就能来两回。他们本来就金贵,平时也不和我们这样的穷人来往。尤其你二婶,衣服一天一换,她可从来不去逛集市哩!你二婶对吃的东西可讲究了,过热的不吃,过凉的也不吃。人家平日里,就喜欢吃什么西餐。那么小的一块牛肉,就用刀切着吃,连筷子都不用。人家说什么吃西餐就得用刀。我想,那用刀吃,还不割到嘴?再说了,就那么一小块肉,怎么能吃饱呢?要我说,还是咱们中餐好,饿不着。你二婶挑剔,咱可别让人笑话呀!”马翠兰一边快步走着一边说到。她对杨曼的饮食方式表示不解。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吃西餐尽管用刀,可人家是用叉子往嘴里送食物的。吃西餐是种潮流,现在人们就喜欢吃个洋餐。”林德解释到。

  “东西连盘底都没装满,能吃饱吗?年初我和你爸去你二叔家,看见他们都那么吃!那次你二叔家请客,东西琳琅满目的,摆满了整个客厅,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可方便了。我尝了尝,是挺好吃的,可还是不如炖菜好吃。不过已经不错了。”马翠兰说到。

  “人家那叫自助餐,就是想吃什么都行,随便取。”林德又解释到。

  “吃什么都行?我想吃炖粉条,他有吗?”马翠兰反问到。

  “哎呦,我的老妈,人家那是西餐,西餐哪有炖粉条的?自助餐种类丰富,营养也丰富。用餐的人自由选择,爱吃什么就吃什么。可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吃炖粉条的!”林德近一步讲解到。

  “还是炖粉条好吃!都是中国人,装什么洋相?我就不相信,他们还把家里的味道给忘了不成?都是喝娘奶长大的,难道还会忘了根?牛就是牛,羊就是羊,哪还能变得了?”马翠兰说到。

  “这你就有些牵强了。喝羊奶长大的,就不能喝牛奶了吗?喜欢什么就喝什么呗!难道他们会因为喜欢上喝牛奶就忘了自己是喝羊奶长大的了吗?要是西餐都吃不饱,那么外国人就不会生的那样健壮了!你可不要用老思想去看待新事物呦!”林德反驳到。

  “是呀,我可说不过你。你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可管不着。我还是喝羊奶比较好!”马翠兰说到。她并不认同儿子的观点。她认为儿子在强词夺理。

  “对了,”马翠兰突然想起儿子的工作的事,说到。“你二叔认识人多,什么老板老总的一大堆。这次你二叔来了,让他给你安排个工作。他面子大,安排的工作肯定不会差的。”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在这儿找工作呢?再说,我可不想靠关系吃饭!”林德说到。

  “哎呦,你也太敢说了。这年头谁不得靠着关系活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却让你一句话轻描淡写地否定了!当今这个世道,没有权利谁会服你?没有名气,谁搭理你?没有财产,谁尊敬你?多少人头破血流就想争一个位置,他们就像政客一样地用尽各种手段。你看,电视里介绍的都是明星、有钱人,人们对他们的崇拜比对神明更要强烈!他们为什么那样?还不就是想成为那样的人!社会讲人情但更讲关系。就拿你二叔来说吧,要是没有书记这一层关系,他这个副局长早就被别人给挤掉了。要是哪天书记被调走了,我看你二叔也得被调走!但话又说回来了,这么多年,他也够本了。”马翠兰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又说到:“离家近点儿多好呀,我和你爸还能照应着你!等你以后结了婚,有了孩子,我和你爸还能帮你照看孩子。你不知道,现在生活成本高,养个孩子可不容易!我看,光靠你们小两口可不行。你们年轻人就知道花钱,一点也不知道节省。要是我和你爸爸不去照应,你们都得喝西北风!现在,我和你爸给你攒套房子,再帮你装修。你想要买车子,就贷点儿款,我和你爸帮你还。趁我和你爸还没老,都能动弹,就多帮你攒点积蓄。以后你们小两口再节俭一些,日子也就好过一些了。等我们老了,就去养老院,不用你们为我们操心!只是现在,买房子的钱还差十万。你也得早点儿工作,多攒点钱,没钱怎么娶媳妇呀?你就留在我们身边哪也别去了。”

  听了母亲的话,林德的心里一阵酸楚。母亲的话打消了他所有的念头。一直以来,他都责怪母亲太过抠门,总是不舍得吃穿。可现在想来,母亲的节俭全都为了自己。母亲的爱太伟大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多了一份的责任。他应该为着这份责任做些什么。但究竟做些什么,怎样去做,他便模糊不清了。

  “房子的事,我会赚钱去买!我已经不是小孩了,该有能力担负自己的生活!”林德说到。

  马翠兰吃惊地看着儿子。她欣慰地看到,儿子已经长大了。尽管儿子还没有买房的能力,可他的话却让她这个做母亲的由衷的欣喜。她终于看到儿子未来的一丝希望。马翠兰心里高兴,但嘴里却不肯认同,因为她怕儿子坚持到外面工作。

  “你赚钱?拿什么赚?等你赚到买房子的钱,都已经三十好几了!婚可不能结的太晚呐!到你三十岁以后,就没有多少选择的空间了。年龄大了,就不好找对象了!什么年龄做什么事,到了结婚的年龄,就要想着结婚的事!你以为我和你爸还能帮你几年?我们帮帮你,你以后的路也就没那么艰辛了。以后还得靠你自己呀!”马翠兰意味深长地说到。

  林德默默地跟随着母亲。在到达集市之前,他们保持沉默。看着母亲那略显发福但有些弯曲的后背,他的眼眶湿润了。他一个箭步,跑到母亲身旁,挽住了母亲的胳膊。他发现,尽管母亲走路很快,可实际上,她已经步履蹒跚了。他要搀扶着母亲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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