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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小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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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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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归乡》外一篇

天刚泛起鱼肚白,窗外的鸟雀便如迫不及待分享喜事般,叽叽喳喳地相互调情,那欢快的声响瞬间引发了一场不可收拾的骚乱。邻家的公鸡也按捺不住,忍俊不禁地紧随其后,扯着嗓子卖力高喊。一旁下蛋的母鸡,则总是温柔且热情地帮衬着,那温和的声音,足见平日里它过惯了被公鸡宠溺的幸福日子。庭院中的斑鸠,不断变换着它那略显沧桑的声音,试图融入这场热闹,却始终未能得到回应,可即便如此,它的叫声里依旧掺杂着不甘示弱的多情。

刹那间,小村仿佛被施了魔法一般,亮丽了起来。在这片生机勃勃之中,没有丝毫人为制造的喧嚣与纷扰。

自我踏入故乡的那一刻起,养殖场里的青蛙便没停止过它们欢快的鸣唱。又是一年清明时,落入这节日氛围里的故乡,每一个清晨都这般动人心弦。

昨天,我与老表一大家人一同从湖州回到江西老家。夜半时分踏入故乡,天空飘起了缠绵的小雨。路灯依旧泛着年节时那喜庆的橘红色光芒,在村头的小巷里蜿蜒延伸。然而,太过寂静的村庄,让离家已有一段时间的我们,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难以言说的沉默。

此时,游子归家的情感,已无法单纯用伤感来形容。那复杂的思绪中,饱含着时间给予我们的无可奈何的得失,其中既有对亲人深深的怀念,也有对故乡深入骨髓的眷恋。

这一切的改变,皆因奶奶和老爹已离我们而去。自那以后,每次归家的喜庆,都不再如往昔那般自然纯粹。

每一次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再也看不见奶奶和老爹为我早早亮起的温暖灯光,再也听不到他们悉悉索索穿衣起床,而后为我开门的熟悉响动,那饱含热切的期盼眼神,那一声声关切的暖心话语,都已成为永远的回忆。

曾几何时,我也是他们满心疼爱的儿孙啊。夜半,在黑暗中推开大门,无论我等待多久,再也等不来那灯光骤然亮起的瞬间。

在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中,我渐渐适应了这种失去的无奈。在时光的悄然流逝里,那份疼痛也慢慢变得模糊。

一大早,老弟打来电话,说家里正在做米粑(江西老家的一种传统特产),让我一会儿过去吃。不多时,大姑妈也发来了语音消息。

还没等我来得及准备动身,就被邻里热情地吆喝着起床,饱餐了一顿。

屋里依旧如我外出时那般一尘不染,庭院里弥漫着泥土的芬芳,还夹杂着油菜结子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乡村大道上,早就有了早起的人群,断断续续能看到一些准备上坟祭祀的身影。

我也收拾妥当,准备前往墓地,去看望奶奶和老爹,以及其他长眠于此、沉默不语的祖先……

2024.04.04

《清明祭》

一场似早有预谋的雨,终究没能捱到天亮,后半夜便如猛兽般怒不可遏地倾盆而下。电闪雷鸣,那鬼火般的亮光划破夜空,给这个临近清明的夜晚,添了几分应景的氛围。我不由自主地向睡熟中的女人靠近,仿佛在这喧嚣又带着丝丝寒意的夜里,她是我唯一的温暖依靠。

每至清明,无论身处何方,已故亲人的面容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在眼前。随之而来的,是那一堆堆蒿草丛生的黄土,杂乱却又承载着无尽思念的坟墓。亲人的容颜在回忆中渐渐叠加、模糊,而我总会下意识地掩饰起脸上那复杂的神情,那些生前他们给予的疼爱与袒护,此刻都化作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怀,在心底翻涌。

每个清明,都令我坐立不安。内心的颤栗,早已超越了单纯的伤感。岁月的洪流裹挟着我,即便不想长大,也只能被迫成熟。当疼爱我的亲人一个个离我而去,我才惊觉,失去的不仅是那份温暖的疼爱,更是再也无法拥有的坚实袒护。这让我在生活中加速奔忙,可当久病缠身的至亲为了减轻我的负担而离去时,那稍有的良知觉悟并未让我心安,反而在心中种下了更深的悔悟,越发觉得自己缺失了某种德性。如今,即便面对暖阳,心中也再难涌起澎湃的激情,甚至连逢场作戏的笑脸都懒得摆出。

昨天,我与细爷爷一同前往杨家山祭拜祖先。我手持砍刀,在前探路,顺着蜿蜒的羊肠小路,朝着深山里祖先安息的地方走去。一路上,我不时停下脚步,等待腿脚不便、行动迟缓的细爷爷。细爷爷告诉我,这里安葬着他的奶奶,也就是我老爹的婆婆,按辈分我应称“太婆”。听闻太婆为人极好,有什么好吃的,自己总是舍不得享用,全都留给家中的儿孙。

山路两旁,茂密的丛林中隐匿着无数带有年代感的墓碑,它们如雨后春笋般高矮参差不齐。我瞧见一座刻有乾隆年间字样的墓碑,只是因岁月久远,字句已模糊难辨,实在无法确认究竟是谁家的祖先。在一座坟墓中间,竟长出一颗参天大树,想必这座墓早已无人问津。

不多时,我们在众多坟墓中,找到了“太婆”的安息之所。我拿起砍刀,独自清理着坟墓上生长的荆棘,实在不忍心让细爷爷帮忙。清理完毕,细爷爷已摆好贡品,在坟头插上鲜花,点燃香纸爆竹。随后,我与细爷爷一同举起香火,向“太婆”虔诚地行叩拜之礼。为防火灾,我们静静等待冥纸彻底燃尽,才收拾供品,沿着来时的小径匆匆告别“太婆”,前往火星地,寻找另一位祖先的安息之地。

记得我曾问过细爷爷,火星地安葬的祖先,他也不太确定该如何称呼,只说是一座古老的坟,大约在公公那一辈,从别处迁移过来的,据说是家族中口头传述里最古老的一棺坟。我骑着三轮电动车,载着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细爷爷,在颠簸的山道上缓缓前行。一路上,我时刻留意着身边的细爷爷,生怕一个闪失,就把他颠落在地。

岁月的无情总是如此相似,望着细爷爷弱不禁风、老态龙钟的模样,我不禁又想起老爹被病魔缠身时的情景。内心的怜悯如潮水般涌动,远远超越了对亲人离去时那种无能为力的叹息。

一只白色的蝴蝶,在坑洼不平、长满小草的路上孤独飞舞。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开得瞻前顾后,似乎迟迟不愿结束这短暂的绽放。而我,此刻宛如一颗没有脾气的草,心中满是沉重,任由脚下的草被践踏,却再也没有那份好心情去在意。

当三轮车无法继续前行,需要徒步攀爬陡坡时,细爷爷索性坐在山下的草地上歇息。我独自钻进茂密的荆棘丛,凭借着曾经来过的记忆,很快找到了那座由卵石堆积而成的圆墓。

依照惯例,我先用鞭炮“催醒”祖宗,老爹曾说,万一祖宗串门逛街去了,烧的纸钱被“别人”拿走,那就可惜了。虽然明知这只是迷信说法,但小时候的我信以为真,至今仍将老爹传授的这套流程,当作祭祖的重要环节来完成。

如今,听话照做的我还在,可说话的老爹却已远去。

我点燃三根香火,在黄表纸烟雾弥漫之时,虔诚地叩首三拜,然后用黄纸代替砖瓦,分三线盖在坟墓上,算是完成了这一处的祭祖仪式。

一番忙碌下来,我早已汗流浃背,抬头望了望依旧沉闷的天空,收拾好祭奠的供品,招呼远处草地上歇息的细爷爷,又向下一个目标出发。老公公、老婆婆、爷爷、奶奶、老妈、老爹,我以同样的方式,一一完成对他们的祭奠。此时的我,脸上不再有悲喜交集的神情,也没了儿时对未知事物的追根究底。只是回忆起与熟悉亲人共度的生活,仿佛就在昨天。

在这一次次的祭奠中,我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丢失了这份做人的传承,它不仅是对祖先的缅怀,更是对家族情感与精神的延续。

2023.0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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