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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是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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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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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覆盖的伤

小山村沉溺在夜的静寂里,只余下一两点灯火若隐若现向没有归家的人发出无声地召唤。

一声凄厉的叫声如同手术刀划破了小山村静谧。

“我把你这挨千刀的,我的钱啊!这是给孩子上学用的钱啊!”

原来漆黑一片的房子都让叫声给点亮了,紧闭的房门后肯定是一个个警惕性好高的耳朵。

“虎子妈,发生啥事啦!”堂屋一边传来颤微微的苍老声音,是虎子的爷爷奶奶。

“爸!宽祥回来把我给虎子准备好的上学钱拿走了,其中还有街坊们给凑的几千块。”

“唉!这挨雷劈的祸害。虎子妈,你别着急,千万别让虎子知道,咱给孩子再想办法。上辈子造的啥孽生了这么个浪荡鬼,祸祸我们到啥时候呀,只是苦了你。”

“爸,你别说了,我习惯了,也认命了,我还有虎子。”

叫喊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等待到下文的灯火又一盏盏熄灭,宽祥这个浪荡鬼总会给村子里苍白枯燥的日子添加一些作料。

宽祥是家中独子,还是老来得子,老夫妻俩爱的不行。老夫妻俩一辈子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供宽祥上了高中,盖了几间大瓦房后还落下一些饥荒(欠账)。高中毕业的宽祥算是当时村子里的高材生,模样不差的宽祥比同村子青年多了些书卷气。总感觉自己学习不差的宽祥让没考上大学的现实打击不小,老老实实跟着父母在土地上折腾了一年多后,感觉生活和自己在小说里看到的生活相差太远,他内心里渴望城市,鄙视每天守着几亩田地的父母,这种鄙视宽祥隐藏的很好。

经过软磨硬泡,带着父亲从村子里借来的几十块钱和一卷铺盖、几斤炒面、一罐腌菜就是他闯荡城市的本钱。宽祥头也没回的背影里拉扯着父母的不舍走出好远、好远。

几年后带着一身城市气息和腔调的宽祥回来了。淳朴的村民们互相转告,宽祥在外边发财了,手里拉的小皮箱里全是钱。因为宽祥爹把这几年的饥荒全部还完了,就在宽祥回来的日子里。

宽祥父母放出风来,说要给宽祥寻个对象,相亲们那个不眼热即将发达红火的宽祥家,不大的屋子里就没有断人,男人们吸着来自大城市带过滤嘴的香烟,和宽祥扯着远方城市的新闻。女人们围着宽祥母亲每句话都有意无意将话题扯到自家闺女或者亲戚家的丫头,闺女是如何如何能干,丫头是如何如何贤惠。宽祥妈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着,眼神就没有离开过侃侃而谈的宽祥。

宽祥果然在城里发了财,至于发的啥财让宽祥几句话将本打算细问的父母糊弄了过去。

经过千挑万选,隔壁村子的桃红入了宽祥的眼。她有着村外山头上飘动的白云般白皙的皮肤,杨树般挺拔的身姿,垂柳般婀娜的腰身,长及腰身的乌发,乌黑有神的大眼,也算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女神。更为关键的是桃红一家人的口碑在十里八乡父老乡亲的嘴里是个顶个的好。

鼓乐齐鸣、声乐震天里桃红嫁给了宽祥。新婚后的日子里,桃红就是怒放的鲜花,宽祥就是蜜蜂每天追在桃红的屁股后边不离身,宽祥对桃红那是爱不够、亲不够、腻不够。桃红每天田间地头、厅堂灶头都打理的利利索索。宽祥的父母看到他们那样,转头过去偷偷地乐,为能娶到这样一位漂亮、能干、贤惠的儿媳妇高兴。

那一年多时间里是桃红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当桃红肚子里有了他们爱的结晶时,宽祥却变的沉默了,他开始整理他出门必带的小皮箱时,桃红知道他的宽祥又思念他的城市了。她默默做通了公婆工作,和宽祥第一次去城里一样,他依然走的义无反顾,不回头的背影里扯去远方的牵挂又多了一丝。不同的是扯出去的不仅仅是牵挂还有长大后的责任吧。

宽祥和桃红的孩子出生了,宽祥没有回来。孩子长的虎头虎脑的,爷爷给孩子起名叫虎子。虎子三岁了,宽祥还没有回来。从远方传回来关于宽祥的消息是宽祥发财地脚步越走越远,仅有几张汇款单上的地址打电话过去还是查无此人。

虎子上了小学,上了初中,上了高中。桃红娇嫩的双手已经布满了老茧,每日只用些廉价护肤品的桃红的皮肤依然白皙,日头没有给她的肌肤打下过多生活地烙印,乌溜溜的大眼睛依然迷人。虎子很争气,学习一直名列前茅,因为虎子知道,他有一个能干的爹在外地干大事发大财,他要好好学习,才对的起外地辛苦打拼没有见过的爹,虎子不想让爹失望,不想让夜里偷偷哭泣的母亲失望,他要好好学习,变得强大,即使爹不在身边也要保护母亲。

虎子高一了,宽祥回来了,是一辆高级小车送回来的,离家时候那个小皮箱还在手里拉着。宽祥告诉桃红自己资金周转有些紧,需要从家里拿些钱应急。桃红急忙将家里能取的存款全部取了出来,白发苍苍的父母也从柜子底拿出了用手绢层层叠叠包裹着的票子。宽祥看着父母递过来的钱手伸过去又缩了回来,可最终还是拿了去。

桃红看着呼呼睡去的男人,好一阵心疼,满腹的怨气烟消云散了,男人在外打拼不容易。她贴心的给整理已经变的破旧的皮箱,在箱子底她发现了几个透明塑料袋,里边装着白色颗粒状的东西,桃红仔细看看不认识没有多想又放了回去。

在梦里,周末回家的虎子见到了宽祥,一家人和和美美的笑啊!跳啊!桃红醒了,宽祥趁着夜色不打招呼又出门创业发大财去了。

周末住校回家的虎子听说爹走了,丢下书包发疯似的跑出门追出去好远好远。

宽祥带走了家里多年的积蓄,如飞鸿般又了无踪迹。慢慢的有了解情况的人偷偷给桃红说,宽祥在外边学坏了,染上坏毛病学会吸毒了。让桃红还是早做打算,免得一家老小拖累了她。

桃红想起她整理皮箱时候看到的那几袋东西,知道人家说的是真的,她躲在没人的地方哭了个昏天黑地,然后没事人一样回家继续过日子。她放不下待她视如己出的二老,放不下听话懂事的虎子。没有了宽祥,她还有虎子,还有这个家。

虎子高三了,公婆知道了宽祥吸毒的消息后,精神变得越发差了,出门多数时间都是低头看路,很少抬头看人了。一家人都默契的瞒着虎子。

虎子几次预考的分数都很高,考一个好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桃红未雨绸缪早早就借好钱在家被着,准备送虎子上大学。谁知道让挨千刀的宽祥又给偷拿走了。

瓜果飘香粮满垛的日子里,虎子也迎来了他的丰收季,不出所料虎子考取了这个国家最好的一所大学。

上学的费用就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在桃红的心头,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亲戚和街坊四邻。公婆看到眉头紧锁的桃红,瞒着桃红将老两口的寿材卖了。当带着满身疲惫两手空空回家的桃红看到老两口拿过来的钱,问明白钱的来路后,桃红跪在老两口面前放声大哭,这泪水,这哭声,包含着感动、委屈、怨恨、不舍。老人转过身去用拐杖狠狠的戳着地老泪纵横。

桃红通过朋友给自己介绍朋友,桃红没有隐瞒,将自己所处的现状和要求都一五一十的告诉愿意和自己相处的男人。虎子上学的费用他必须掏,公婆的赡养问题要接受。听说了桃红的情况,想和她接触的男人很多,但看到老人的情况好多男人都打了退堂鼓。只有临县的一位离异男听了桃红的事情后深受感动,立即拿了一笔钱解决了虎子的学费问题。并让介绍人传话过来,他可以等,因为桃红值得他等。

几个月后,饱受打击的两位老人相继离世。浪荡鬼宽祥没有回来,只有桃红给两位老人送终。老人是村子里的好心人帮忙,临时赶制出的薄寿材送走的。两位老人的坟就在村子边上相依相偎着。

破旧的老屋里就剩下桃红一个人,每当黑夜来临,大开的屋门就像魇兽张开的大口,黑乎乎的没有底,会一口将孤单的桃红吞下去。桃红的目光里装满了茫然,他不知道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幸福的小家就毁在那个小塑料袋里装的毒品上。

桃红犹豫了几天后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村子,在临县县城里打零工。她还有虎子需要供着继续学业,还有宽祥欠下的饥荒需要还上。

那是一个冬雪飘飞的午后,桃红碰到了一位村里的熟人才得知,就在这个冬天,一场厚厚的大雪压塌了桃红无限留恋的老屋。大雪过后人们才发现宽祥父母坟上趴着已经冻的硬邦邦的人,是浪荡鬼宽祥。公安机关调查后得知是吸食毒品过量受冻送命。当时没有寻找到桃红,大队出面将宽祥火化了,将宽祥骨灰撒在宽祥父母坟上,因为大伙都说宽祥没资格入土为安,他不配。

一场大雪结束了桃红的苦难,也结束了宽祥的苦难。几克的毒品毁掉了一个人的一生,毁掉了一家人的幸福。

白雪皑皑,遮盖了旧的痕迹,也遮盖了旧的人生,孕育着来年新的希望,新的梦想。新时代是属于不懈奋斗,砥砺前行的人的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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