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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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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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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碑

  高考前一周,我的父亲对我说:“等你考出了我们小县城,就不要再回来啦!”我听后忍不住大笑,回答他:“好,我还巴不得离你们乡下人远点。”

  读初中的时候,父亲经常念叨,说如果考不上好高中就考不上好大学,如果考不上好大学就得回山里去种树。我说,种树也挺好的。我看着父亲先是忍俊不禁,然后面容又忧郁了起来,不再说话。听说当年,父亲考了全县第一名,他放弃读大学,转而回家继承护林员。但直到一九九八年,父亲主动辞去了工作。每当我问起他辞职的原因,父亲便假装向我抱怨起护林员的种种不好,比如钱少事多,见不着活人等等,让我以后也不要去干。虽然这么说着,但他的嘴角总是流溢出不自觉的微笑,我相信他依旧爱着森林,如同我们爱着家人一样。

  传说两宋时期,村庄遇旱,有白鹿沿北山下,裂石引泉,得以救灾,故称作“白鹿山”。村民以此为吉兆,在山间立下石碑,刻录“禁止猎杀”等文字。一九二七年土地革命,即从我曾祖父起,我们家世世代代都驻守于此。大学毕业以后,我也重新回到县城,延续白鹿山的事业。

  跟往常一样,我顺着石阶向上,不时低头,捡起一些掉落的松果。背包旁打火石刀发出咔咔响声。到达山腰,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映入眼帘——我惯例坐这儿歇息。眼前老树因真菌入侵腐烂,韧皮处仍留有水珠。雨燕从我的头顶掠过,它们翅膀划开的弧线中,漏下几束光线。风裹挟些沙粒吹来,一股潮湿的土腥味钻进鼻腔,带有凉意。我站起身,拍掉裤脚的泥淖,朝白鹿石碑的方向走去。两侧灌木枝叶嫩密,柄短且聚生于顶部,常带有小瘤状疤痕。地面被劈开的土壤,对比下暴露出米色的白。每当我经过这条小径时,脑海便依次浮现出森林、石碑、冰霜和白鹿,它们共同组成了一幅油画,如同上帝留下的,神秘且无法破译的密码。

  白鹿碑前,我看见一位少女跪坐于地面。她头下倾,小心握着竹刀剥去苔藓,像被霜折弯的厥草。我慢慢靠近,她双膝泅出的水痕也愈加明显。莫名之间,我开始刺痛、晕眩,视线模糊而晃荡,最终陷入了耳鸣的漩涡。自从出生起,我就能听见地层声波的震颤——它们像暗河流淌的韵律,像菌丝编织的密语,像蚯蚓共振的节拍,像水晶碰撞的余烬,像白鹿,在月夜下哀鸣的声音。这时,我的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雪雾,我也晕倒在了这场雪里。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那位少女正背对着我。“白桦林里鹿铃响——松树林里黑熊藏——猎人跟着松鼠走——老林子里有方向……”山歌温柔环绕之下,我的耳朵意外平静。蜡油伴随着一丝丝微弱的火光滴落。

  她转过身,突然吓了一跳,然后开口:“你晕过去了知道吗,现在室外这个温度,明天你就成冰雕了。”

  我看向她,没有说话。

  “你是……有心脏病?”

  “耳鸣,老毛病了。”

  “类似地震的声音?”

  “像白鹿的声音。”

  在听到“白鹿”这个词的瞬间,她全身战栗了片刻。“听说,特定风向吹来冷杉林,就会产生类似白鹿鸣叫的声浪。”她走向灶房,取来些干木材生火。在篝火闪烁的红光前,我看清了那张白皙又洁净的脸,像雪的颜色。

  她拿几束枯草捆成小把,将其捋平整,放于外焰处炙烤。几分钟后,她走进房间,把枯草展开,包裹在我的耳朵上。“你的耳鸣是祖传的吧。”

  我点点头,说:“我父亲也有耳鸣。”

  “我看到母亲日记本里,写她救了一个耳鸣的人。那个被救的人说,是祖传的。”说完她笑了笑。她乌黑耀亮夹点儿茶棕的头发顺着纹理自然垂落。刘海轻略朝左旋,中微分而半遮眉,几绺细腻柔软的发丝透露出淡郁的光泽。

  “所以治疗耳鸣的方法也是你母亲教的?”

  “对,日记上有写。”

  “那你的母亲……额,这个……我爸爸也不住这儿。他以前是护林员,后面住到县城去了。额……最近的环境保护政策……”

  “我的母亲去世了。”她苦笑着,低下头。篝火燃起的烟雾弥漫在上空。我们两人投射的影子,逐渐交叠为树枝或珊瑚的形状,像相触的鹿角。“我相信母亲没有离开我,只是变成了白鹿。”她瞳孔略微扩大,眉毛舒展。“你别笑我,我没开玩笑,真的,我真这么觉得。”

  我感到一阵灼痛,如同冰锥扎进心脏。“你是最近才来山上的对吧,之前没见过你。”

  “嗯,”说话间她喘了口气,“我要寻找母亲死亡的真相。”

  我们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火旁。时间也像团篝火,正慢条斯理地燃烧殆尽。

  大概她刚出生的时候,她的母亲就不在了。她对我说,母亲生前给她留了一个天空的名字,鄂温克语里叫“Tengerini”。不过我记不住,一般叫她小天——即使她年龄比我大。我们居住的位置不远,大约三十分钟路程。她经常来监测站,跟我一起探测火源。有时候也是我去找她。她还教我使用集气瓶,去测量不同土层的空气。首先垂直钻孔至预定深度,再插入导管,并用湿黏土密封钻孔口。通过注射器抽取,将土壤气体导入集气瓶后,立即密封瓶口。最后标注采样信息并冷藏保存。她说这是她现在主要的工作。

  连绵不断的蝉鸣渲染出森林的生命,高亢嘹亮的嗓音配上夏姑娘迷人的热情而更显动听。葡萄藤上悠闲时光,石桥下小溪缓慢且深沉,由年代堆积的鹅卵石滩,正做着几个愉悦的梦。风吹过油画临摹的白云——灌木低浮下来,就像收获的稻田。我们常走过那条青石台阶的吵闹,在砖石与夯土建造的红桦木屋旁高谈柏拉图美学思想,顺着歪斜树枝试图隐藏的湖水浅流上山,采几篮形形色色的蘑菇争吵着“女人与真菌内在本质的相似性研究”:

  “好看的蘑菇都有毒,跟女人很像。”我说。

  她捂着嘴笑着,回答我:“但好看的蘑菇更有可能被摘走,如果你不知道它有毒的话。”

  “那要怎么来定义‘好看’呢?看似平平无常的白鹅膏菌是著名的‘白毒伞’,而鲜艳的橙盖鹅膏却又是可食用的。”

  “所以好看和有毒根本就没关系。”

  “对,女人太复杂了。”

  “我说的是蘑菇!”

  大约半年以后,一场暴风雪把我们封锁在监测站。我独自登上瞭望塔,打开探测灯扫射,只有几簇翻滚的灰白在光线中舞蹈。远处森林仅剩下模糊的轮廓。一颗颗硕大的冰雹砸在窗上,摩擦玻璃发出响声。风从缝隙穿过,顺着领口钻进脊椎,听起来像冷杉抖落雪花的颤音。

  “回不去吗?”小天在楼下喊了句。

  我爬下瞭望塔,擦去衣袖残存的雪花,整了整领子,回答她:“今晚雪大概不会停了。”

  灯管摇晃着,投下的光晕时有时无。监测屏绿光落在地面,泅出水纹状的暗斑。我坐在书桌旁,听见墙角处空调,发出断断续续的嗡鸣——微弱的暖气令我感到心安,仿佛心脏停止了顷刻的跳动。小天两手端着杯子,走过来,说:“咖啡,给你的。”她把一杯推给我,一杯放到自己面前,然后挨着我坐下来。空气中飘浮着涩味。我隐笑着,说:“晚上还喝咖啡啊。”“这有什么关系。”她摆摆头应道。

   遽然间,屋外传来金属声剧烈的震颤,随着一阵噼啪的轰响,暖气骤停,房子瞬间堕入了黑暗。我慌忙起身,在无数个箱子前摸索着手电筒可能的位置。突然,我眼前出现了星星点点般的磷光——我转过身,看见小天举着几块琥珀石。琥珀中是一只蜜蜂。

  “我一直以为这都是些骗人的玩意儿。”我从她手里取过一块,观察着树脂曾流动而产生的纹理。

  “只有极少数吸收了矿物质的琥珀才会发光。”她身体前倾,语调深沉下来。“岩石和昆虫都有自己的灯,因为早在人类之前,自然就已经拥有了夜晚。”

  “你在哪儿捡的?”

  “是母亲的,”说着她拿出日记本,“上面写着,她跟那个耳鸣的人迷路后,莫名进入了一座没有被开采的矿洞。”借着琥珀薄弱的荧光,我们挤在桌前,翻阅着枯黄的页面。

  “‘一九九八年,门口的雪地’……‘我们第一次看见白鹿’……‘绑了一根红色的绸带在鹿角上’……”我轻声读着日记里的内容。

  “从这以后,母亲就得了重病。”她抢过去合上日记,手臂压在我的手臂上。“近年来,随着森林砍伐和非法猎杀,白鹿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所以我想,一九九八年可能有过剧烈气候变化。”

  我听后舒了口气,说:“总算是知道你检测土层空气的原因了。”

  “但是,我没有一九九八年的数据。”

  “什么意思?”

  “我要做对比啊。”她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我。“母亲有记录过一九九八年的空气,但我没找到她储存的地点。即便找到了,如果空气没有保存在冷冻的环境下,或者外部泄漏……”

  她顿了一会,接着说:“哦对了,那个琥珀的故事没跟你讲完,母亲最后一页日记里,写她把一块刻了字的琥珀,埋在了‘白鹿’。要是能找到这块琥珀,说不定就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只是很普通的日记。”

  “你又没看过前后文,怎么知道它不重要。”

  “你又没给我看!”

  小时候,我无数次问起父亲白鹿的模样。一开始他咬定自己没见过,后来,他承认在一九九八年,曾有过一次交集。当时我追问他:“为什么白鹿只在一九九八年里出来,其他时间就不出来了。”他说:“白鹿是有神性的,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也未必见得一回,只是刚好碰着一九九八年。”父亲的回答我依旧记忆犹新。我接着问:“那一九九八年是不是一个很伟大的年份呀。”父亲笑了,“傻孩子,一九九八年跟任何一年都没有区别。”为了验证父亲的说法,我在县里问了所有认识的人家,基本确定了两个事实:一,一九九八年确实是普通的一年;二,除了父亲,没有人见过白鹿。

  暴雪过后,上段融雪开河,沿程冰水聚集。冰凌堵塞河道,水位明显上涨,形成凌迅。第二天大早,我走到门口的河边——两岸冻土已经剥落。对岸树林倾倒着,枝叶上带有冰晶。河段上,冰层拱起裂痕,像无数块骨头相互挤压。河心炸开的银蓝色碎屑,迸出刺眼的冷光。为了安全起见,至少延续一周时间里,我和小天都要住在监测站,避免洪水蓦然入侵房屋,发生危险。

  正当我们忙活整天,搬好物资准备睡觉的时候,小天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宁静。

  “集气瓶!我忘记集气瓶了。”

  “你放在哪儿。”

  “我家的地窖里。要是今天不取回来,明天洪水肯定会淹没整个地下。”

  “可是现在晚上又下大雪,再去一趟太危险了。”

  “哦,那你待在这儿吧。”她一边拿起背包一边套上衣服,在即将出门前回过头,问:“去吗?”

  “不去。”我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目送她走出房门,逐渐进入一场狂妄的雪花。直到听见她靴底与雪层发出类似撕开棉絮的细微沙响,我才确信她真的走了。于是我匆忙背上装备,追逐着她的背影跑去。

  积雪吞没了我们的脚印,仿佛这些痕迹从未存在。呼吸的雾气被瞬间撕碎,鼻腔里灌满铁锈的气息。眼前融为一片混沌的白。我用力扒开倒下的云杉树枝,随即是一阵撕裂,冰碴钻进了手套,割出新鲜的血。我的腿部在燃烧,背包勒进肩膀的疼痛愈加剧烈,我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地层深处传来回音。

  我拿出指南针,指针向北方。我递给她,说:“你看看方向。”

  “这个坏了吧,”她嘀咕着,“它一直指着北边。”

  “这要是坏了咱们也回不去了。”

  “没用的东西。”她看向我,戏谑地喊了一声,然后又敷衍解释道:“没说你哈,我说指南针。”

  “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我们一路向前走着,雪粒悬浮在月光中,犹如星星的碎片。她开始哼起山歌:“白桦林里鹿铃响——松树林里黑熊藏——猎人跟着松鼠走——老林子里有方向……”

  忽然,月夜上飘过几簇金绿色的光晕,冲撞在冰雪之间。它们游着,环绕着,拖着冰晶的彗尾,向北方游弋去。我赶忙拍着她的肩膀,用手指标明前方。

  “居然是萤火虫。”她呆在原地,一直目视着森林的方向。

  “这不是幻觉吗?”

  “要不要跟着试试看,动物一般会聚集在有水源的地方。监测站门口就有河。”

  我转向她,犹豫了一会儿,说:“不对,萤火虫不可能出现在雪地。”

  “可是我们现在跟乱走也没区别啊。”

  那一声话语结束,眼前的森林开始旋转、颠倒,变成无数个迷宫。我感到眩晕,又紧接着一阵阵针刺——我陷入了绵延不绝的耳鸣。大脑中,记忆反复播放着那首山歌:“白桦林里鹿铃响——松树林里黑熊藏——猎人跟着松鼠走——老林子里有方向……”印象里父亲给我唱过这首歌,是《鄂伦春小唱》的片段。父亲告诉我,这是他年轻时候,一个心爱的姑娘给他唱的。后来我总拿这事开玩笑——他以为八岁的我记不住。我总觉得记忆,就像时间这类的东西,都具有某种相似性。

  我猛地醒来,发现自己倒在雪地里,凹陷出一个大坑。时间应该过去很久了。小天坐在旁边,双颊绯红,眼睛闪出了光。

  “你没死啊。”

  “我非死不可吗。”

  “我连把你埋哪儿都想好了呢。”

  我们大笑着。

  “走吧。”

  “走哪?”

  我指了指她身后,她转过身。

  “啊,萤火虫,刚才全消失了的。”她又震惊地看向我。

  三只,五只,十几只萤火虫燃出磷火,点亮了幽蓝的夜幕。它们翅膀轻微颤动,抖落雪花,似螺旋形状的星桥。雪絮落着,风摇过松枝的冰壳,一盏盏尾迹拖拽金光,融入森林的雾霭中。我们跟随着前进。不久之后,我们到了白鹿碑。古碑石前的苔藓,在月下泛滥着幽暗的蓝光,像白鹿眼泪的残痕。石碑庄严且厚重,透露着千年的沧桑。

  “原来我们一直在绕圈。”她耳坠晃动的幽蓝,与此刻碑前的苔藓如出一辙。

  她又小声问了句:“回家吗?”

  “继续跟着走吧。”

  我们继续向北走,沿着橙火的轨迹到达密林——距离白鹿碑没有太远。萤火虫散了。眼前是一座巨大的山体,我们绕着岩石,发现了矿洞入口。我想起小天母亲的日记。

  跟我们的猜测一致,这的确是一座琥珀矿洞,且没有开采的痕迹。我打开手电筒,紧接着是一股湿冷的气流,直抵骨髓。头顶不时漏下水珠。我们走到最深处,发现岩壁上挂满了大约上百个,一串串用绳子系好的集气瓶。小天即刻冲过去,确认着瓶身的日期。

  “‘一九九六年八月’……‘一九九六年十月’……‘一九九七年三月’……‘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一九九八年’……没了,到一九九八……”她全身战栗着,嗓音变得模糊。

  “这就是你母亲储存的地点吧。”

  “嗯。”这一声气息很微弱。“你先走吧。”

  “这些不用带回去做对照吗?”

  “你先走吧。”

  “好……”

  我一阵心悸,蹒跚地走着,最终进入一场雪花。

  隔天,我们赶到地窖,洪水已经浸没遍了地层。幸运的是,集气瓶没有破损。小天尝试去提取一九九八年的空气,但设备技术过低,只能暂时搁浅计划。

  雪还在下。

  小天忧郁地坐在床沿,不停捋着枯草。我靠过去,身体倾向她,说:“也不是全无收获对吧。”她没有理我,紧盯着手中的枯草。我们陷入了一段压抑的沉默。

  “雪真的会停吗。”她问。

  “应该快了吧。”

  “我现在好冷,”她哽咽地说,“不管什么时候,身子都好冷。”

  她的双眸灰白,身体蜷缩着,像一只受伤的小鹿。

  “不会生病了吧?”

  “不知道。但是我看见白鹿了,在梦里,在一场雪中。”

  说完,我捏起她的手臂,从背后搂住了她。我感到心脏溢满了沸腾的血。她的身体柔软、细腻,而皮肤却异常冷冽,像被覆上了冰。她颤抖着,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喘气声愈渐急促。枯草掉在了地上。

  “你不要碰我!”她用力甩开我的手臂,径直朝门外冲去。在开门的一瞬间,她愣住了,双眼瞪大下唇颤抖,最终跪倒在了雪里。我连忙追上去,看见雪坡底下,躺着一只死去的白鹿。它的颈部有一处弹孔,鲜艳的血液逆流而上,染红了整只鹿角。血已经凝固了,像被绑上的红色绸带。

  她突然开口:“白鹿罕见,是因为来源于基因突变,也就是白化症。”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化为白雾,消散在雪的尽头。“它们既是希望,同时也是灾祸的象征。”

  我的心脏像被攫住了,喉咙发不出声音。我立即向外走,走了很远,后面我自己也记不清了。我躺在雪里,看着一片又一片的雪花,甚至觉得暖和。雪很软,像躺在床上。我开始忘记发生的一切——我开始哭,也不知道哭什么,我简直他妈的不知道我到底在哭什么。

  等到地质队每年的例行考察,我将集气瓶交给了探员。探员的检测结果显示:一九九八年与二零二五年的土层空气,有着惊人般的相似。我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小天。

  地质队即将离开的最后一天,小天找到我,说她要跟随地质队一起,继续寻找真相。我没有劝说,也没有挽留——我只是点点头,目送她走进一场雪花。

  几年以后,一场大暴雪封锁了监测站。我挎上小天遗留的背包,在雪夜向白鹿碑走去。我跪在碑前,用竹刀剥去苔藓,忽然间,背包竟滚出了集气瓶,陷在石碑前的雪地。我脱下手套,徒手扒开雪层,小心地捡起集气瓶。没有了积雪的掩盖,我发现碑前这块土壤,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我径直下挖,发现了一块琥珀石,上面刻着:

  “白鹿是我们永不封存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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