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内,眉间尺练武毕,母亲莫邪为其拭去额上的汗水。
莫邪:儿啊,歇会儿吧。
眉间尺(点头):娘,孩儿谨遵您的教诲,日日勤谨,练功不敢怠惰。
莫邪:嗯,算来你日日苦练也有十三载了,今日你已年满十六岁,该为你父亲报仇去了。
眉间尺:娘,我要找谁报仇?我爹是被谁害死的?
母亲携子手坐下,进入回忆。
第一幕
旁白:你父亲干将原是个天下闻名的铸剑师,当年,大王得了一块异宝,是一块纯青透明的玄铁。大王要用它来铸一把剑,定是绝世宝剑,可以征战天下,所向披靡。于是,大王征召天下铸剑名师,众人皆因楚王暴虐,不愿为其铸剑,当时的铸剑师多为楚王所杀。最后,大王命人把你父亲抓去,以要杀光全天下铸剑师相威胁,你父亲不愿意看到铸剑技艺就此断送,只得答应为他铸剑。
你父亲足足用了三年,铸了两把剑,最后开炉的那一刻,只见红光满天,地面也跟着动摇起来。你父亲用井华水慢慢地滴在剑上,那剑发出嘶嘶的低吼,瞬间转成了青色。
干将小心翼翼地拿起剑,轻轻地擦拭着,脸上一会儿现出欣喜的表情,一会儿又露出愁苦的神色。他将两把剑分装在两只匣子里。
干将:看这景象,谁都知道我的剑铸成了,但没人知道我同时铸了两把。明天一早我就会把剑献给大王,献剑之日便是我的死期。
莫邪:怎么会?你为大王铸成了绝世宝剑,大王说过要封赏你的。
干将:大王素来多疑,残暴成性。今天我为他铸就世间无二的宝剑,他必杀我,免得我再为他人铸剑。大王得了这剑,天下百姓必会遭殃,不知会有多少人要惨死剑下。
莫邪含泪望着丈夫。
干将:你莫要悲伤。我早料到会有今日,这两把剑一雌一雄,这把是雄剑,你且收好。(说着把一只剑匣交到妻子手上。)赶紧收好,切不可让外人知晓。
干将深情地望一眼正在襁褓中的婴儿,偷偷拭去眼角的泪水。
干将:明天我将这剑交给大王,此去便无归期。你要好好活着,把孩子抚养长大,将来有一天,把这雄剑交与他,让他砍下楚王的项上人头,为我报仇,为天下的铸剑人报仇。
眉间尺怒火中烧:娘,孩儿已经长大了,我要为我爹报仇!
母亲点点头,指着院中一块空地,让眉间尺挖开,取出剑匣。眉间尺打开剑匣,但见寒光一闪即逝。
眉间尺:这剑看起来也并不十分锋利呢。
莫邪:此乃绝世宝剑,要用人血祭过才会显露锋芒呢。
说毕,小心收好宝剑。
第二天,眉间尺便背着宝剑上路了。
第二幕
眉间尺混进都城,担心宝剑的秘密被人发现,小心地避开人群。
就听一阵鸣锣开道,人群让开道路,纷纷跪伏在地。眉间尺偷偷抬眼观看,只见轿辇上的人也佩着一把一模一样的剑,心下一惊,便知此人正是楚王。
眉间尺待要上前,被一黑衣人一把扯住,拉到一边。
眉间尺:壮士,你我素不相识,为何拦我?
黑衣人:少侠可是眉间尺?
眉间尺:您怎知我的名字?
黑衣人:早就听说干将之子眉间广尺,天下谁人不知。当年你父亲为保天下铸剑人替楚王铸剑,最终舍身取义,我等都十分钦佩。今日在人群中见到你,便知你要行刺大王,为你父亲报仇。大王暴虐成性,天下义士人人欲杀之而后快。
眉间尺:既如此,你为何要拦我?
黑衣人:大庭广众之下,你如何杀得了大王,只会白白送命。
眉间尺:那该如何是好。
黑衣人:我乃晏之敖,欲杀此贼,以解救天下苍生,我们且慢慢图之。
第三幕
入夜,兵丁高举火把四处搜查眉间尺。
晏之敖带着眉间尺逃到一处小树林里。
晏之敖:少侠,看来行刺之事已经败露了,如今要杀老贼已不太可能了,你还是速速逃命去吧。
眉间尺:不行!我答应母亲要为父报仇,如今还没见到楚王就要逃走岂不让人耻笑!我此番出来,定要取楚王项上人头,以楚王之血祭剑,纵是粉身碎骨也再所不惜。
晏之敖赞:好样的!难得少侠有如此志气,我定当助你一臂之力。
眉间尺:(看看林外闪烁的火把,面露愁容。)今日只怕难逃此劫了。
晏之敖:我有一计,可除老贼,只是不知道少侠……
眉间尺:什么法子,只要能为父亲报仇,我愿肝脑涂地。
晏之敖:少侠,此计要借你两样东西。
眉间尺:只要能杀死老贼,莫说两样东西,就算要我的性命也决无二话。
晏之敖:既是如此,我要借的正是少侠的项上人头和宝剑。
眉间尺大惊。
晏之敖:少侠莫要惊慌。你怕不是认为我是在有意诳骗你吧。
眉间尺仍疑惧地注视着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他。
晏之敖:想我晏之敖一生行侠仗义,行事光明磊落。你要杀楚王是为父报仇,我要杀此贼乃为天下苍生,楚王暴虐,黎民百姓苦不堪言,我杀他是为了世间公道。我要借你人头和宝剑自有杀他之计,如今还不能说与你听,你若信我,便依我,你若不信,就马上离开此地,逃命去吧。他日若想报仇,还可慢慢图之。
眉间尺:壮士豪气干云,心怀天下。无论你有什么计策,不用说与我听,今日便即拿去,此仇可报。
眉间尺拔出宝剑,挥剑斩下自己头颅。头掉在地上仍不瞑目,躯体立而不倒。
晏之敖向躯体深深一躬:我晏之敖定不负少侠之托,当用此剑斩下老贼的人头。
躯体方轰然倒下。晏之敖拣起宝剑,此剑大放青光,凛凛有寒意。
晏之敖大赞:好剑!好剑!如今有人血祭之,宝剑方成!
晏之敖收起宝剑,提着人头逃出树林。
第四幕
大殿。一群杂耍艺人被叱退。
楚王:(打个哈欠)无聊,无聊的很。废物,一群废物,这么多天也找不到一点好玩的东西。
大王摸起身旁的青剑,欲杀人。
宦官慌忙上:禀大王,有一个自称是晏之敖的人说他有种戏法,空前绝后,天下无双,看过之后,即刻消烦解闷,还可保天下太平。而且必须要有一条金龙,还要有一只金鼎才能演。
楚王:这好办,寡人就是金龙,寡人也有金鼎,速速召他演来。
宦官:传宴之敖。
宴之敖身穿黑衣黑裤,背一个黑色小包袱,一柄青剑入。
楚王:你是何人?
宴之敖:在下宴之敖,少无职业,后遇明师,教我一个把戏,这把戏空前绝后,天下无双,普通人看过之后,即刻消烦解闷,君王看过还可保天下太平。但这把戏不能轻易示人,需要一条金龙,还要有一只金鼎。
楚王:寡人是大王,就是金龙。
宴之敖:那大王可有金鼎?
楚王:天下所有的财富尽是寡人所有,岂没有一只金鼎乎?来人,抬金鼎来。
众人抬金鼎来。
宴之敖:要加满清水,用兽炭煎熬。
众人加满水,加炭煮沸。
宴之敖打开包袱,取出人头,附在人头耳边说:眉间尺,你为父报仇的时刻到了。
遂高高把头举起,掷入水中,头即沉入水底,再无动静。
楚王:怎么没有动静?你敢愚弄寡人?来人,把他拉出去斩了。
此时,宴之敖高擎双臂,手舞足蹈。
宴之敖:彼用百头颅,千头颅兮万头颅。我用一头颅兮而无万夫。
众人见头颅在水中起伏。楚王不禁往前,来到鼎前。此时,头颅再次沉入水底。楚王再往前探头。
宴之敖:请大王再近些才能瞧得真切。
楚王走近鼎边。
楚王:怎么什么也看不见。
楚王头也伸进鼎里。宴之敖挥剑把楚王的头斩下。众臣纷纷围上来,欲抓宴之敖,却又见楚王的头浮上来。楚王头睁眼四处看,眉间尺的头上来咬住王的耳朵,王挣脱,又反过来咬住眉间尺的耳朵,两头扭打在一处。眉间尺的头渐渐落了下锋。
宴之敖:眉间尺,我既答应你帮你替父报仇,定当完成此事。
宴之敖用青剑砍下自己的头颅。三颗头战在一处。
眉间尺:你这个荒淫的大王,当年我父亲辛苦三年为你铸成了雌雄两把宝剑,你却杀了我父亲。当年我父亲早知你要杀他,只献了雌剑,让我有朝一日用雄剑为他报仇,可惜我无力杀你。
楚王对宴之敖:原来是你,那你又为何要杀我?
宴之敖:你荒淫无道,人人欲得而诛之。当日受眉间尺所托,帮他替父报仇。他为了报仇,竟不顾性命,砍下自己的头交付与我,我既受此重托,即使赴汤蹈火也要帮他达成心愿。
楚王:啊,啊,啊
两头咬住楚王头沉入水底。倾刻间,金鼎内波浪翻滚。
第五幕
大殿。中央一只金鼎,金鼎旁边两具无头尸体。沉寂。突然一人大叫,其他人围到鼎旁。
妃子一:啊呀!咱们大王的头还在里面哪!
众人:这可如何是好!
武官伸手摸鼎边,立刻被烫得哇哇大叫。
文官:来人!速去厨房拿漏勺来!
一侍卫执旧漏勺上。
宦官叱退:怎么能拿这等污浊之物捞大王的脑袋,速去取新的来。
二侍卫执新漏勺上,分站鼎两旁,大力捞。
宦官:轻点轻点,别碰坏了大王的脑袋。
二侍卫动作轻缓,几乎不动。
宦官:快点快点,快捞啊。
二侍卫又大力捞。一侍卫忽然神色凝重,慢慢举起漏勺,内有一头骨。
宦官忙跪拜:大王,大王,您死得好惨啊!
其余人等纷纷跪拜,一个妃子晕了过去。
文官叱:这里面有三颗头,谁说这一定是大王的头?你们拜的也许是刺客的头。
众人忙起身。
另一侍卫也捞上一颗头骨。这次没有人跪拜了。
两侍卫分别又捞上一颗头骨,一些须发,三只发簪,众人将这些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王后:这里有三颗头,哪一个才是大王的呢?谁能分辨得出,重重有赏。
群臣面面相觑。
宦官:大王乃是神授的君王,气宇轩昂,骨头也一定与常人不同。(围着三颗头转了一圈,仔细端详,背转身向观众)原来大王和刺客的头都是一样的啊。
文官:将军,你看哪个是大王的头啊?
武官:本将军杀人无数,砍下来的脑袋还不都是一样的。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是不一样的,大部分是惊恐万状的,还有极少一部分是神态安详,视死如归的。就大王死前的情形来看,表情一定是惊恐万分的,而那两个刺客的表情倒可能是第二种。只可惜,现在都变成了白骨,看不出表情,可要怎么分辨呢?(摊手)
王后:王的右额上有一道疤,是那时沉迷酒色,不小心跌伤的。(怒视二妃子,二妃子纷纷指责对方。)好了,不要吵了。说不定骨头上也会留下痕迹。
众人忙上前查看。一人发现其中一具头骨右额上有伤痕,众人兴奋大叫:这是大王的头,这是大王的头。
妃子二:快看,这颗头上也有一道伤痕。
众人纷纷围拢来:是呀,是呀,这里也有哎。哪个才是大王呢?
妃子一:咱们大王的龙准是很高的,那个高的就是大王。
大臣们七手八脚量头骨的鼻子,发现都相差无几,又很懊丧。
文官:刺客的头上必有反骨,那没反骨的必是大王的头。
众人再次检查,却发现没有人长有反骨。众人议论纷纷:不是只有长反骨的人才会造反么?
文官:头骨不好分辨,我们先来看看这些须发是谁的吧。
宦官:我每天给大王梳头,知道大王是有白发的,这些白的一定是大王的。
文官:那你焉知刺客没有白发?
宦官:这……
妃子一:这里有几根黄头发,一定不是大王的。
妃子二:是我发现大王头上有几根红发的,正是这几根红头发证明大王生有异相,生就的帝王之相。你又怎知大王不会生有几根黄头发呢?他是大王,大王长出什么颜色的头发都是有可能的。
妃子一:胡说,那眉间尺也生有异相,难道他也是帝王?
妃子二:你才是胡说。
二妃子吵在一处。
王后:够了。你们两个都给我退下。
二妃退场。
王后:诸位大人,依你们看,这可如何是好?
文官:禀王后,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不如,我们就把三颗头一起葬了吧。
武官:那怎么行?那两个刺客岂不是要同样享受王的礼遇,受万人朝拜么?
宦官:是呀是呀,万万使不得呀!
文官:那依你们怎么办呢?难道王下葬时还要身首异处么?
武官:这个……
王后:既然如此,那就依丞相所言,把三颗头一起葬了吧。
尾声
七天之后落葬。百姓围观。
金棺中装着王的尸体和三颗头。王后和妃子在后,假意垂泪,群臣做哀戚状。
百姓中两个义士不肯拜下去,一个说:我怎能去拜那两个大逆不道的反贼。
另一个说:我怎能去拜那个荒淫无道的大王。
两人转身离去,百姓队伍一阵骚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