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雪中情
方成龙
早晨起来,拉开窗帘,“呵,一夜雪啊!”我脱口而出,尔后扶着窗沿,久久注视。
这是一场久违了的雪,从去年入冬开始,脑海里就有了雪的影子,盼望一场雪的到来,终于在这兔年初开到来了。这一夜雪很大,楼下停靠的车象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的棉毯,连前视窗都盖得严严实实,静静的卧在银色世界里。那耸立的香樟树,也顶着雪花,如同银树怒放,微风轻拂,依附在叶上的雪又飘飘然然落下。那路上行人裹紧身衣,踩着吱吱的雪路,留下匆匆奔向远方的一串串灰色脚印。
凝视着眼前的雪,又勾起脑海里对雪的记忆。记得儿时在皖西北农村,那雪比现在大,也来得勤。那时的雪如雏菊花,下的时候如同天女撒开,纷纷扬扬,铺天盖地,大地一片肃静。有一次下了三天三夜,门口堆积了两尺多厚的雪,大门被堵住了都推不开,通往厨房的路最后是爸爸用铁锹铲除来的,远远的看,像似深深的壕沟。那雪天也是快乐的,打雪仗、滚雪球,衣衫湿透都感觉不到。记得有一年爸爸、哥哥带我们一群少儿在雪中抓兔子,奔跑了二三十里路,没有抓到兔子,但却兴奋快乐了一天。
后来,也就是八十年代初,参加工作来到淮河北岸,修建阜阳至淮南铁路。那年的雪也特别大,下了好几天,驻地球场上已是碗口粗的几棵梧桐树一夜之间被雪压断了。老班长带着我们清理完树枝后,又铲除了球场的雪,拉通去往食堂的道路,而后又雄赳赳气昂昂吹着口哨上工地,筑基整道,架桥铺路,甩开膀子大干,汗水与雪水耦合为一体,然后又踏着雪花、哼着筑路人的得意歌返回了驻地,这大雪装点了岁月,也留下了永恒的记忆。
再后来我的妻子参加侯马至月山铁路建设,住在崇山僻岭之中。那年我从南方去看她,到了沁水县城后恰遇大雪封路,什么车都不通了。县城到她驻地有三十公里,那时没有手机联系,我就沿着雪路往大山中走,走着走着,在半道上就遇到了她,她说自己是估摸着时间,也是出来迎我的。我们在那雪花飘舞、山峦之中的际遇都留下了热泪,也化为一生的相知情缘和美好回忆。
四季的年轮滚滚前行,又一年雪花到来时,我来到了宜昌至万州铁路建设工地,修建全线最大的火车站。那一年的雪来的早,大如鹅毛。通往工地的路不通了,工期又一天天逼近,时间一秒一刻也不容许耽搁。我们一帮人就像当年老班长带着我一样,踏着积雪上工地,顶着雪花挥汗如雨。渴了,拘一把雪吞下;饿了,雪花就着馒头咽下,最后硬是创造了全线第一个开钻、第一根桩浇灌,第一家工期目标兑现,我们每个人也因此在身上留下或大或小雪冻的伤痕。如今二十年已过去,这个伤痕也化为我们谈笑间的话题,愉悦中的佐证。
我记得也是在这个工地,一天晚上我与项目经理去榔坪指挥部开会,返回时在山腰上遇到大风雪,伸手不见五指,更看不到前方路。我与项目经理就分头下去给司机一步一步趟路带路,就这样走出了风雪段,回到驻地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事后我们再走那段路时,看到的却是路挂在山崖峭壁间,司机说,那天晚上,我们如果走错一步路,就会跌进山崖,车毁人亡。那天所经历的风雪,也成为我们工友情的润滑剂,也刻录在铁路建设者那绵绵悠长的思绪里。
这时,雪花又飘起了,悠悠荡荡,我久久凝视。我想人们之所以盼雪乐雪爱忆雪,不仅因它是大自然造化的精灵,到来时气候生变,给人们添加了另一种生存体验,不仅是它洁白无瑕,潇潇洒洒,带来别有洞天的风物景致,更真切的原因是它所滋生的情怀氛围,更能触发人们的奋进情感,更能引发人们的诗意共鸣,而这正是人生行程中所为依托所不可或缺的。想到此,我推开玻璃窗,让雪和寒风扑在我的脸上,也冷却平抑一下我的心绪。这时,电话来了,是远在淮南的妻子打来的,她叮嘱说“合肥下雪了,要把家中窗关好,把暖气打开。”合上手机,我想起在远方项目工地的员工,就拨通经理老谢的电话,他说,他们那也在下大雪,现在员工们正在吃早饭,吃完后有的去工地,有的在办公室,员工们驻地空调都已打开了。我叮嘱他几句做好防寒准备后,眼帘里又浮现当年老班长带我们迎着雪花上工地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