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俊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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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然老师是个善于制造错综复杂故事情节的创作高手。我看过她的作品已经有好几部，无论是写康熙大帝与纳兰容若的《月渡迷魂》，还是写改革开放创立金融秩序的《流金时代》，包括刚刚看完的《策反：1949》，这种感觉愈来愈明显和深刻。
文似看山喜不平。一部小说是否能够吸引读者，一定是情节上的出奇制胜。只有情节的跌宕起伏，才能承载故事的百折千回。现在的读者越来越喜欢碎片化阅读，对稍微长点的文章，实在没有阅读的耐性，何况乎几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但是，莫然老师的作品，因为具有盘根错节的故事情节，同时具备行云流水般讲故事的能力，既能考验读者智商，又能引诱读者饶有兴趣紧张追读，所以能出奇取胜赢得很多读者。曾经和文友交流，他们对莫然老师的作品，大多亦有“一个又一个的巧妙设计，一波又一波的精彩纷呈”之看法。
比如，《月渡迷魂》中，莫然老师借女导游小宛子的穿越，把一对君臣、朋友、情敌的荣辱、好恶、爱恨表达得淋漓尽致；《流金时代》里，三对男女之间的爱恨情仇，就把一个时代的金融历史描摹出来。在以上两种迥然不同题材的作品中，故事架构的奇伟雄峻让人抚掌称道。属于谍战题材的《策反：1949》，莫然老师更是把小说要素的“惊、奇、巧、险、怪”运用得出神入化。
在成都解放前夕，本来是恋人的欧阳文与乔雪虹，被成都地下党核心领导人乔兴海分别任命为情报组组长和策反组组长，并且“棒打鸳鸯”，要欧阳文去和报社文艺版女记者丽岚“耍朋友”，因为据可靠情报，丽岚有可能是中统特务，她爹表面上是赫赫有名的商会会长，实则是成都市的中统特务头子。
欧阳文和乔雪虹正在杜甫草堂作“最后的约会”，却碰巧遇到诡计多端的丽岚小姐也来游玩；乔雪虹借口是欧阳文“乡下来的表妹”，去学书法的老师凌之轩家时，凌之轩视若亲生女儿的外甥女方雨晴，要把自己的相亲对象、国民党王牌飞行员关鹏介绍给乔雪虹；乔雪虹正想找一个打入国民党内部去进行策反的突破口，正所谓“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关鹏的父亲和凌之轩竟然又是老朋友。
这还不算。作为蒋介石国民党空军的王牌飞行员关鹏，公然“把炸弹丢给自己部队，把给养投向解放军”、激励同学沈亚龙，在执行国民党顽固派指派去安放炸弹炸毁城市建筑设施时，“悄悄掐断炸弹引线，到时候点而不响，引而不爆。”有了这些幽默而且奇妙的安排，小说的五大要素(惊、奇、巧、险、怪)具备了，自然也就“无巧不成书”，不但故事情节引人入胜，而且让读者在错综复杂的“小说环境”以及作者巧妙构思的“创作环境”中，体会到高潮迭起、欲罢不能的阅读快感。
令人称奇的是，文章写到这里，才算开头。整部作品一共29万余字，到这里才写了1万余字。在这样连环不断的视觉冲击中，读者很容易被深深吸引。好奇是人的天性，探索更是每个人的潜能，好故事自然不乏读者。
接下来，另外的线索又展开了。方雨晴的恋人程浩徳，与训练部主任向克群、特训科科员马祥，密谋刺蒋；程浩徳去伯父程佩南家吃饭，无意中告诉伯父，他的恋人是凌之轩的外甥女方雨晴，伯父程佩南的小老婆谢庭芳竟然为此大伤脑筋，最后，方雨晴成了凌之轩与谢庭芳的亲生女儿、谢庭芳竟然是监督老公程佩南的军统特务；关鹏的同学沈亚龙去领要炸毁成都的炸药，碰到一心想保卫成都的国民党“联勤”司令钟怀鼎，钟怀鼎最终被策反起义。
如果说，这部作品盘根错节的伏笔埋得太多而且巧妙、紧凑，那么，让人更加吃惊的是，作者将故事行云流水般推向让人目瞪口呆的眩晕程度，就不得不佩服其构思奇巧、缜密。引子部分潜伏在国民党中的少将郑兆山，担负着前来成都策反的重要任务，却被游离于国民党蒋介石，又十分痛恨共产党，并且拥有一股独立武装的中统特务头子桂永泰提前获悉。桂氏父女俩截获情报后，将郑兆山擒获，换成特务严其勋，打入地下党，进行反侦查。
恰好，在这时能够快捷弄清郑兆山身份的电台又被敌特破获，眼睁睁看着地下党领导人乔兴海和策反组长乔雪虹就要落入敌手，情势已经到了万分险恶的地步。作者笔锋一转，再出奇招，让桂永泰的女儿丽岚，在情欲的催逼下酒醉，吐露了实情，让欧阳文飞车救出了心上人乔雪虹。
亲情、恋情、感情；同胞、家庭、国家，在波诡云谲中盘根错节，一波三折的险恶斗争，平地惊雷的谍报风云，彰显了作者高超的构思能力，使作品架构雄伟俊奇。天马行空般的演绎，读者阅读故事自然酣畅淋漓。
在莫然老师的作品中，情节上的出奇制胜处处皆是，但却丝感没有违和感。这是因为她注意在整个情节中作好情绪的铺垫，带领读者自然而然地跟着她的笔去接受突兀的情节，去感受惊喜，去领略奇妙，去探险，去臆测，去接受。小说的戏剧化，在血肉丰满的真实里匍匐而行。她在行文的间隙，悄悄漏出一个“破绽”，让细心的读者以为是疏漏，但很快就“失望”。原来，莫然老师是在和读者“开玩笑”，她早就为行文做好衬托，又“不露痕迹”地补上了“漏洞”，使作品显得更自然、更“有嚼头”。比如，乔兴海的老娘一直在照顾、关心儿子和七岁的孙女，妹妹也追随哥哥出生入死干革命，甚至妹妹的恋人欧阳文也着墨较多，成为其中的次要人物，但这时就是没有交待乔兴海的女人——恋人、爱人、妻子，或者异性朋友，不管什么身份，一个影子也没有。正在有心的读者感到奇怪的时候，忽然，孟华“冒”了出来。恰如其分不说，还把故事使劲往前推进一大截，作为川西极有势力的地主武装转变成的川西游击大队，孟华成为寻找、挽救地下党策反人物的重要力量。
从莫然老师的作品中，可以看出她性格有些急、行文有点促、情绪有些烈，在作品的组织架构上，自然陡峻叠出、奇诡频仍，不得不说独具一格。麦家的《风声》突出“巧”。重在探索人性与人的命运，在寻找谁是“老鬼”的过程中，展开对隐藏在历史背后人物的细节刻画；《暗算》重在“奇”。通过在秘密情报部门工作的几个人物“阿炳”“黄依依”“陈二湖”“韦夫”“鸽子”来揭开封闭的神秘空间的超常；《解密》的特点是“怪”。小说主人公容金珍的天才其实是怪才，命运却是跌宕起伏。莫然老师的《策反：1949》，包含了麦家成名的这三部作品中环境的险恶、人性的扭曲、使命的感召，将麦家作品里的“个像”进一步“群像”化，故事的展面更广阔，斗争的程度更激烈，使命的召唤更崇高。自然，对驾驭作品的能力也就要求更高。
《策反：1949》这部作品围绕解放成都、策反当时成都的数股武装力量：78师的赵毅然、96军的程佩南、联勤分区司令钟怀鼎、自卫总队的冯国栋、特务桂永泰等展开，当时新中国已经建立，成都是全国唯一未解放的大城市，已经处在共产党的重重包围之下。蒋介石企图背靠康滇、盘踞川西，以此建立“反共基地”，以成都为中心作困兽斗，人民解放军从贵州、云南包围、截阻国民党军队，重庆解放，胡宗南无奈逃台、李文继续顽抗。“成都战役”不但包括军人与军人之间战场上的厮杀，还有蒋介石“带得走的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全部毁掉”的命令。为了粉碎国民党顽固派“留下一座空城”的丧心病狂，让成都这座文化古城最完好地保存下来，地下党呕心沥血做了大量工作。莫然老师《策反：1949》书写的就是这段历史。
早在抗战时期，国民政府节节败退，大量的工业资源、教育资源、金融资源以及文化资源涌进大西南，重庆、昆明、成都成为国民政府抗击日寇的核心战略基地。成都遭受日寇飞机轰炸，但漫长的抗战却是民国时期国民经济发展的最好八年。战时繁荣的蓉城，随着解放战争的快速到来，各方势力不可能都隔岸观火。刘文辉、邓锡侯、潘文华与蒋介石心猿意马，在刘(伯承)邓(小平)大军威压之下起义，盘踞成都的各方势力既要执行蒋介石“毁城”、“潜伏”的命令，又要考虑自己身家性命的安危，策反不但显得紧急必要，而且必须要有艺术和勇于奉献。以乔家为代表的策反群像，彰显了为保护文化名城完好回归的艰辛和崇高。同时，潜伏敌特成为后来城市隐患，也是该部作品所揭示的部分。
长篇小说都离不开爱情，特别是谍战类型的作品，美色从来都是其中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吸引读者的“拿手锏”。在莫然老师的《策反1949》里，开篇即是恋人分拆，再与美女、帅哥“搭配”。但是，莫然老师一如既往地没有利用鲜艳的男女情色，也没有过多地把性掺入情中，反而让读者觉得作品中的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是一种伟大的悲剧。欧阳文手中的枪被严其勋握着射出子弹，打死了乔雪虹，这样的情节足以让每位读者震撼；桂丽岚虽然是“蛇蝎心肠”，但她对欧阳文的爱却让人心生怜悯；程佩南强占了谢庭芳，后来却冒着生命之虞为谢庭芳举办葬礼，如此等等，这些感情随着人物心态的变化，符合常理，增加了作品的温情和厚度，支撑起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共鸣与呼应。在当下以及过去的文学作品中，像莫然老师这样“纯洁处理”男女爱情的作家与作品，实在寥若晨星。
任何一部作品，都需要在一定的架构之中，填充作者想要表达的内容，就如同一个人的身体，骨骼与血肉的关系。没有健康、完美的骨架，再丰满的血肉也没有承载的地方；反之，没有丰沛的血肉，即使有强健的骨架，也只能是一具骷髅。
莫然老师就像一位技艺高明的吊脚楼建筑师，总能在合适的位置找到支点，然后出奇不意地建造起一座既可以观风景，又牢固实用的特色建筑。纵观莫然老师的作品，似乎都有这个特征。我想重庆洪雅洞美景，就与莫然老师作品有“异曲同工”之处。洪雅洞因地制宜、适时而起的立柱，就是莫然老师作品的框架；楼檐翘角上翻、如展翼欲飞的绚丽美景，就是莫然老师作品最后呈现给读者的宏大叙事。
陕西青年评论家魏锋所说：“小说的艺术，说到底是结构的艺术。情节设置的结构艺术是长篇小说的生命线，也是长篇小说是否取得成功的重要标志。长篇小说的结构艺术，不仅是情节、人物的设置和延展，而且是一种看似无形却又贯穿于作品全部之中的凝聚力和向心力，是作家的激情、作品题材和主题的内在的汇合点，是决定作品内在意蕴和情调、比例和参照、以及叙述方式的选择的重要尺度。”这部《策反：1949》，在10多年前谍战风潮中出版，至今耐读，说明故事的合理与架构的新颖，在同类作品中独树一帜，才是作品经久不衰的有力保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