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草木飞絮（外四首）

四月，草木飞絮

每年，要换树种的树坑

今年不换了，这株月季工龄一年有余

根系在适宜的岗位

续约合同

细雨连绵

许多花瓣凋零

那朵枯萎的花，缘由联缀于果实

却没有落地

守候一只未破茧的蝴蝶

一棵久病初愈的梧桐

突然开口，“我不想听见自己的叹息 ”

因而，将言语渗进雷鸣

谦卑的生活

添些大气的高光

这，几株西府海棠

花，当然是海棠花

花期没赶上月初的海棠花节

不急，时间不会浪费

时针在花瓣回旋

居然名“我”

大刀

刀刃三个锯齿

这西周的一件青铜兵器

居然名“我”

锯齿

咬住时光的玉帛

进攻，抑或防守

历史没有将其传承下来

“我”倒成为了

代词的内核

——自己

我，挥戈之间，止戈之时

锋刃忽然开口

倾吐尘封的荣耀

与喟叹

再回江南吗

旅途，着实艰辛

四百年前的纸伞撑开一路烟雨

叫我暂栖北方客栈

读徐霞客

他的日记与卫星地图

错位叠加

青衫落拓

布履沾着云台山的泥土，他从明朝走来

刷卡地铁闸门，我相向而行

隔世的尘埃

于书脊凹陷处抹平时差

余晖隐于窗棂

笔尖折返乌篷船头

将古驿道、缆车索道

并为同一条河

光波圈连，上岸的码头

至子夜，笔尖

抵达蓟州盘山寺

通宵，繁星帮忙校正句读

而，诗的韵脚

隔空负笈发问

再回江南吗

——我，刚扶稳的一缕月光

似评弹的丝弦

一拨一音

替竹杖芒鞋应答

涉过此川

涉过此川，去看河对岸的亲人

那被折断过的柳枝

年年新芽照发，往事也仍悬挂末梢

涉过此川，去寻雪线消融的山峰

叩问岩石，叩到凝固的潮声

冰棱将月亮磨成镜，镜中人迟迟未至

涉过此川，去追赶南徙的雁阵

芦苇倒伏沼泽地，较去年又低一寸

霜降前夜，花絮白了头

思念，横为眼前的渡口

篙影迂回，迂回

在下一段波纹之外，摇曳

花果时序

春花落幕

赏花人离去

你的枝头，灰喜鹊停留

还有——

青涩的、米粒般的果实

声色不动

绿叶填满季节的间隙

喜鹊安静地筑巢

你就是你的生命，下架了比喻、象征

有人还在默念花季

叫着你的花名

你却顺应夏天烈日的倾斜

持续地，穿梭季节的时空

叶脉引导渴望

青涩果膨胀

而，唯有平静，恰逢其时

当然，那片新羽

划开蓝天的声响

是不会拒绝的

2025.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