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章

1. 雨后片刻

雨，不停地泼洒

把自己的宫殿——云层，泼没了

泼成散装的命名

——瓦檐水，溪水，河水

水渍，流痕……

我抬头的眼光，降维

垂为串珠的绳梯

终究，揽系紫藤的叶脉

蒲公英的花絮

升温的太阳，归来

湿润的空气里

菜畦油绿，灰喜鹊的羽翼反光

隐约金属蓝

随即，所有散落的光影水色

都为内心的景致

临摹、签名

2. 寂静无边

深夜，寂静无边

工地泛起细碎涟漪，非雨落花谢，亦非蝉鸣虫语

是老李推开工地吱呀的大门

安排货车进场

白日里，我目睹过他调度的手势

像棵倔强的老树摇晃

指令声，化为搅拌机扬起的尘土

又转向钢筋的森林

练成哑剧的失语

此刻， 月色为车影镀上项圈

他明显压低的嗓音

似一根柔韧的钢索，牵引庞然大物

寂静的空，共鸣的音箱

清晰地放大每一个字音

“靠边——”，“停下——”拖着异乡客家话的尾调

听起来，是他呼唤自己

一波一波的，恰似

老屋梁上的铜钟，悠悠回响

3. 麦地备忘

拔节，扬花，新穗刺破薄雾时

我得以看清麦芒的来路——

阳光，与劳作的背影，相互同行

谷雨节气的抒情

不过是沉入土壤的注脚

抽穗扬花的顺利过渡

则支撑着

麦粒饱满的弧度

风掠过叶尖

雪粒般的小麦花，微微颤动

整个平原把小麦的想法

翻动为波浪

戴草帽的他，站在波浪之间

与小麦一道，练习怎样步入夏季、步向成熟

直到，所有的青绿

学会向麦地躬身

2025.4.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