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溪

海棠花溪是北京最有名的三大鲜花观赏公园之一，是最好的海棠花观赏公园。它位于北土城公园中段，栽种有西府海棠、垂花海棠、贴梗海棠、云南海棠等，约2000余株。小月河南岸，沿河堤，零星散布着几棵。而河的北岸，是大片大片的海棠，从河岸一直延伸到马路边。

春分已过，迎舂花已开始凋谢，连片的连翘花闪着金黄色的光芒。杏花、桃花已经争先开放。从公园健德门地铁站进口处，四处遍布的是黝黑的枯树，干枯的枝桠直直刺向天空，似乎在无声的控诉着，在冬天遭受的苦寒。但其中有一棵高大的杏花树，满枝满桠是盛装的杏花，宛如白雪，厚厚重重地覆盖在黝黑的屋顶上。这杏花的白，晃得眼睛生疼。

沿河向东行，是几棵低矮、枝头宽展的桃树。没有一片绿叶，只有枝头点缀着红色、粉色和白色的桃花。而边上的西府海棠，绿叶的庇护下，是一簇簇、挨挨挤挤在一起的细小花蕾。这一颗颗血红色一样的小球状花蕾，被细如针的血红细线，连接在绿叶之下。都说海棠花开艳丽，但在这春分已过、清明未到的时节，只有这桃、李、杏，花开芬芳，争奇斗艳。

这海棠是乎一点也不着急。爱惜自己的风采，把自己的艳丽深藏在这细小的球状花蕾中，欣赏着桃李斗艳。“枝间新绿一重重， 小蕾深藏数点红。爱惜芳心莫轻吐， 且教桃李闹春风。”

清明将近之际，有几株靠近这桃花树，在朝阳坡道上，阳光充裕的地方的海棠树，几朵海棠花已然绽放。花叶扶苏，粉红娇艳，零散地分布在西府海棠树枝上。在细如发丝的花梗下，向下垂吊着娇艳的海棠花的，是垂花海棠。这薄如蝉翼的粉红、娇嫩花瓣，包裹着鹅黄花蕊。这周边的桃花，树矮小、花朵小而散，虽花瓣粉红，但花瓣上有一些极小的黑色斑点，让桃花显得重浊。而在这垂丝海棠花和西府海棠花边，这些桃花梨花总感觉没有海棠花的雅致，“嫣然一笑竹篱间，桃李满山总粗俗”。

清明时节，一阵细雨飘撒而过，桃花、杏花、李花被这雨打飘散，只剩枝桠光秃。花朵纷纷飘落，只余一地的红色白色花瓣。但这细雨也唤醒了沉睡的海棠，把这海棠花溪变成了海棠花的海洋。从北土城公园沿小月河北岸，向东缓缓而行，一条鲜花的走廊扑面而来。

小月河北岸到公路边宽阔的平台上，是踵踵叠叠的海棠。西府海棠树高大清瘦，淡雅的粉红的花大而密集。大片大片的花海，层层叠叠，像大海中的潮水涌动。枝头上粉红的西府海棠花，团团簇簇挤在一起让人心痛，都担心最里面的花朵被挤得无法呼吸。整棵整棵树冠，仿佛被这粉红色的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一阵风吹过，飘飘洒洒的花瓣如雪花一般飘落下来，悠悠忽忽的飘落在地面上。刚冒出嫩叶的青草上，是薄薄一层海棠花瓣。每一片的花瓣，好像穿着粉红裙子的白雪公主，在草地上沉沉睡去。让人都不忍心从这花下走过，生怕惊醒了这睡美人的清梦。

这粉红海棠花中间，偶尔也有一棵贴梗海棠，洁白的花朵，傲然而立，孤独地凝视着这大片的西府海棠花海。只有这胭红海棠，低矮的几株，躲在这片西府海棠林里，鲜红的花朵仿佛要滴出血来。

捧一朵西府海棠花，放在掌心。这花的色泽，如同初生婴儿的皮肤，仿佛凝脂一般娇嫩，是乎吹弹可破。得屏住了呼吸，生怕呼出的气，吹皱了它花瓣。这粉红色的红白两色，相得益彰，宛如极白的雪纺家织布，轻轻地、轻轻地从粉红色染缸中滑过。这粉红色如这极白家织布的底子上，沾染的刚刚好，增之一分，则显厚重；减之一分，则感素雅。

可我还是感觉这大片大片的海棠花海缺了点什么。“海棠虽好不言诗”，这如潮水一般的，大片大片的海棠花，也是太过拥挤。虽然娇艳，但繁华的无诗可赋。它聚众而开，反而看不出这海棠花的清奇。

我独欣赏这一株西府海棠老树。在一片杂树中间，一棵看似枯萎的西府海棠树，一人高的树冠已经被斩断结痂。从似枯的粗大树干侧面，新长出三五棵枝桠，如同国画留白般的，绽放着一些海棠花，傲然在这一片杂树之中。遥想1000年前，东坡居士在黄州曾记，“黄州定惠院东小山上，有海棠一株，特繁茂……花白而圆，如大珠累累，香色皆不凡。此木不为人所喜，稍稍伐去，以予故，亦得不伐”，并留《海棠》诗曰：

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濛月转廊。

只恐夜深花睡去，更烧高烛照红妆。

这株老树，远离观花人群，傲然立于杂树间，仿佛就是东坡寓居定惠院之东，土人不知其贵的海棠再生。即便是枯树已老，也仍要花开繁盛。即使又向衰败迈进了一步，但没有谁可以阻挠，在这春天里它枝桠上的海棠花地怒放。

(写于2022年4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