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块是家家户户过年的必备品,或多或少。一是用来招待客人,主要是哄孩子;二是习俗,除夕夜图吉利,包几个糖饺子,吃甜头,讨采头。
当下超市的糖块种类繁多,国内的、国外的,传统的,新品的,粮食的、水果的、蔗糖的、奶类的等,质量、档次由高到低,价格不一。只是购买者及采购量稀松了了,多是象征性的买点,也不是像从前因没钱买不起等原因。
现在人们富裕了,生活条件提高了,生活水平与往年相比应是天天过年。因此,曾经做为奢侈品的糖块已不再稀缺,尤其是现在人们天天生活在蜜罐里,各类营养过剩,多数人对糖块已无兴趣。为了保健,儿童防蛀牙,家长不让吃;成年人怕尿糖,自己不敢吃。当下除了喜宴为祝福新人生活甜蜜、亲朋好友沾沾喜气而分发喜糖外,其他场所乃至很多家庭都无踪迹。
牛年春节马上来临,在感激当下生活幸福甜蜜的同时,作为一个60后,不由的想起生活清贫时过年的往事,其中过年的糖块是最难忘的。
童年时物质匮乏,日常生活基本是清汤寡水,好吃的鱼肉等除了年节平时偶尔也能尝到,唯有糖块只能过年才能吃到。虽不能说一年吃一次,但日常即使其他节日,家里也舍不得花钱购买;再有吃糖的机会就是有娶新媳妇的,当新媳妇进了家门后,喜主会向天井里闹囍的撒两把喜糖花生等糖果,孩子们会爬在院子里争抢。因此,全年吃糖块的次数是有限的。那时各家孩子多、皮实,撒着养,吃用和大人一样,不像现在这样娇惯。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前,糖块的种类也不多。记忆中六十年代仅是用花花纸包着的方块水果糖,七十年代增添了高粱饴、大虾酥和牛轧糖等新品种,八十年代有了大白兔奶糖。
那时,为了招待正月里拜年的亲戚朋友,多是打发我的表弟表妹,每到腊月底母亲才会到供销社门市部买点水果糖,买回后给我们一块两块的打打馋虫,然后包起来放好,留着待客。我们拿到后也舍不得一次吃一块,往往是用牙咬碎,一次吃一点,剩余的再用糖纸包好,装在衣服布袋里,以后一点一点的品食解馋。
除夕傍晚,母亲在将年夜饭的食材备好后,找出小笸箩将已炒好的瓜子、花生盛上,然后再放上几块糖和一盒“葵花”或“丰收”烟,因晚上叔叔、大爷和表叔、表大爷及上了年纪的叔辈大哥等来串门、拉呱;他们来了后抽烟喝茶,相互聊聊一年来的收成及下年的谱期,父母给他们倒茶敬烟,让给(ji)他们吃茶果(农村将瓜子等的统称),他们只是象征性地抓几个瓜子嗑着,其他是不会动手的;敬的香烟也是刚进门时接过,基本上舍不得抽,有的接过后放在炕上,有的抽完一支后再给说什么也不要,往往以劲小为由婉谢。
包年夜饺子时,母亲会找出九个分钱、三块糖及枣豆腐等包在饺子里;五更头谁吃出钱意寓来年有钱花,吃出糖意寓生活有甜头等等美好意愿。
吃完饺子即拜年,我们家门户大,从五更开始要拜到新年初一凌晨,以前做过专述。每到一家,叔叔大爷总会给我们分发瓜子香烟,我们也顾不得吃,接过后就匆匆去下家;临走时,有的婶子大娘看我小,便悄无声息地塞给我快糖。拜完年回家,衣服口袋里会有三块五块的,要知道那个年代各个家庭的条件都差不多,能有如此收获是相当不易和亢奋的。
过完年后去姑舅家拜年,长辈们也会给个一块两块的,接过后自然也是兴奋的。拜年收到的糖,“足够”吃一个正月,小伙伴无论是在街头玩耍还是开学后在教室里,总会相互交流各人的收获,或从口袋里拿出几块相互欣赏。
另那时受条件所限,过年长辈会给孩子们毛了八分的“磕(ka)头钱”,当时没压岁钱之说,即使五更头父母给两个也叫“压腰钱”或“腰包钱”,过完年后大部分被父母收回。因为那时家庭经济上都拮据,别的长辈给我,我父母也要给他们的孩子,可谓“羊毛出在羊身上”,大人赚足了面子,孩子们只是赚了个空欢喜。
父母也会给我留个毛了八分的,偶尔我会跑到供销社门市部用“自己”的钱买糖解馋,尤其是买母亲舍不得买的、后来新出的高粱饴、大虾酥和牛轧糖;有时也会花“大钱”(一毛左右)买一包有红、黄、粉、绿和白几种颜色的彩糖豆,一包有20多粒,如黄豆粒般。那时因钱少糖也“便宜”,记得学前水果糖一分钱两块,后来一块;高粱饴等三五分钱一块。但因货少,有时贵也买不到。
小时候相比最喜欢的是高粱饴,是种软糖,用手使劲揉、会拉的很长。小孩总是把它放在手里揉来揉去,等玩够了,才舍得吃。因稀罕且黏糯粘牙,吃时将其揉成细长条掐的一点一点的,细嚼慢咽。剥开黄色的包装纸,里面有一层白膜,用舌头一舔白膜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不像水果硬糖剥开了就是晶莹剔透的,毫无掩饰,放在嘴里含着慢慢地化,后期咬得“嗑嘣”脆响,吃完就了事;而高粱饴则不然,吃在嘴里很软很绵,糖上面有层白色的粉末,像是面粉又不是面粉,这就是其与众不同之处。因为贵,绝大多数家庭买不起,只有经济宽裕或特别要好的亲朋在串门时才会舍得买,现在这种糖在市场已很难见到。其次是大虾酥和牛轧糖,这两种糖现在市场上还有,吃起来酥脆香甜,一直很受欢迎。缺点是不耐吃,不像水果糖含在口里化得时间长。因受不住其酥香的诱惑,一放到嘴里就“嗑嘣”“嗑嘣”地嚼嚼咽了,牛轧糖还有些细碎的花生渣,吃起来既脆又香甜,但黏,嚼的时候粘后牙,需不时用舌尖挑下再嚼。因味蕾长期单调乏味,偶有糖块释然,吃在口里的糖、味特甜,半天都散不去,有时都舍不得喝水冲淡。
八十年代新出的大白兔奶糖,一面世就受垂青。相比尽管较贵,但那时的人们已开始富裕,生活水平提高了,大白兔奶糖成了生活消费的首先,是人们逢年过节、人来客去和新婚喜宴的佳品,几乎家家选备,老少喜爱。
八十年代初,我曾在基层供销社工作过。当时一进腊月,供销社便整车整车往回采购,尤其是到了年底,基本是一上柜就售罄,直到批发公司无货可供为止。
“人事成代谢,往来成古今”。糖块从吃不起的奢侈品,到现在的寻常物,有些人甚至敬而远之,反映了时代的变化,人民生活的富足,新时代的美好和社会的进步;过年:已成为“中国人的集体回忆”。
由糖忆年,农耕时代“宁穷一年,不穷一天”,一切的甜都汇集在了过年。当下年味已融入了人们寻常日子的每一天,富足的生活使年味变淡,曾经历的那些苦难的日子也在经济飞速发展的今天成为过往;但年俗依然,尤其是童年时的年味已融入了血、刻进了骨,定会在新时代的幸福美好中增添新的色彩,让我余生的生活更甜。为此,我们应感恩新时代,感恩过往,不负韶光。
写于庚子年腊月初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