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期间,应同学之约,进山打板栗。途径山下一村庄,经过一户人家的庭院时,看见了爬满院墙的番瓜藤。自然,在摇曳的黄花绿叶的映衬下,也少不了那些隐约着的番瓜。它们大多是青色的,而且是长圆的,这让我想起老家的番瓜。
在我的印象里,老家的番瓜长的多圆的少,长的叫方瓜,当时多是此种,圆的叫南瓜,而且都比较老,老的有面耐吃充饥。因此,摘的时候必须用指甲掐掐瓜皮,只摘掐不动的,拿回家后一个个垛在当门的饭橱旁或火炕间的棚子上,所以被我称之为老番瓜。
老番瓜的确很老了,有些是黄的,有些是粉红的,有些是粉红中带青,有些又是黄中带绿的,颜色竟然是多彩纷呈;而老番瓜又是大小长短不一,长的有的弯曲,有的把长肚粗似牛腿,有的上下一般粗;圆的可以大到脸盆大,有的则小到如饭碗。一到收获季节,番瓜藤的叶子掉的差不多了,母亲把它们一个个摘回来,放在屋里储藏起来,待到冬季和明年春季吃。留到最后的,番瓜皮干得硬如坚壳,母亲需用刀劈开,然后用勺子一勺一勺地挖出瓜瓤,蒸煮或爊粥,因瓜瓤几乎已无水分,特别面,有股栗子香味,很好吃。
清晰地记得那年,我到亲戚家去,中午就在亲戚家吃饭。亲戚用一只大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煮番瓜给我。我当时实在太饿了,捧过来就吃,番瓜瓤一入口,便如蜜般的甜,我因此吃了两大碗。也可能吃多飨着了,从这之后,我再吃番瓜就翻胃。母亲见我如此,也没法了,每逢吃番瓜时,母亲必会加一个菜,算是给我专食的。我因此而赢来兄弟姐妹的羡慕的眼光,我内心的那份得意自是不可言说。
而直到今天,我对番瓜仍不感冒。这个“时代”的烙痛,让我感到了一种对番瓜的愧对。因为番瓜毕竟和人是不同的,它是不会说话的,也不会主动来攻击你。对于它的喜恶,完全取决于人。如果一个人对它深恶痛之,对它是极不公平的。然而,在这世上,大约大多数人还都是喜欢番瓜!
这主要是因为番瓜总是被人们当做一种丰收的象征,和辣椒、茄子、黄瓜及稻穗放一起,拿来做展示和庆祝的。同时,老番瓜也是画家的宠儿,它们经常被知名或不知名的画家当做画的对象。你看,在那些极富美感的画里,老番瓜憨态可掬,金黄的颜色明亮通透,给人实实在在的温暖。在一些摄影家的作品里,老番瓜还常常被用来与小孩子在一起进行拍摄。憨厚浑实的老番瓜和小婴孩的稚嫩无邪,组成了一幅幅极美的画面,让人驻足逗留不去。
除此外,喜欢老番瓜的诗人和作家大有人在,有些更到了痴迷程度。比如美国作家梭罗说:“我宁愿独自坐在一只南瓜上,而不愿拥挤地坐在天鹅绒的座垫上。” 还有德国作家兼诗人于尔克·舒比格拿番瓜和洋葱、萝卜、西红柿等做对比,写出了哲理名言“南瓜不说话,它正在默默生长。”
的确,番瓜的品质是胜不胜数的。它平凡质朴,坚毅厚重。它不择环境、不畏虫害、与世无争,不好高骛远,你随便把它的种子洒在何处,几乎不用理会它,它也能还你一片感恩的绿,给你一个个丰收的喜悦。
在所有的瓜果中,番瓜又是最无私的。它全身是宝,不仅营养价值丰富,含有维生素B、维生素C和钙、淀粉、蛋白质、磷等成分,还身兼药用价值,能补中益气,消炎止痛,解毒杀虫,有帮助消化、治疗便秘、提高免疫力的功效。
清代刘汝骥在《陶甓公牍》中说:“南瓜即番瓜,黄老者佳,米贵之时,以为正餐,颇熬饥。”战争年代,小米饭南瓜汤,挖野菜也当粮,我们的先辈们吃着它推翻了国民党的黑暗统治,建立了新中国;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老番瓜以它独有的特点成了“正餐”,让那个年代的父老填满了肚子。所以,番瓜又是有功的。
很多年前,我第一次出远门,母亲愁于没有东西可给我携带的,忽然便想起那些留存下来的番瓜子,于是便忙着给我炒了一大袋……番瓜子也便成了别离的笙箫,游子的乡愁。
而今,秋意渐凉,番瓜将收获丰收了。此时,我不禁有些自责起来,想为我心目中的番瓜正名,随提取一个,把它像灯笼般挂在屋檐下,因其象征着家中父老红红火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