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 牙

一

晦暗的心情往往生出奋怒的冲动，而这却是某些凶兆的序曲。

我可爱的牙，每天都要关爱上百次的牙，就在我这种心的魔鬼制裁下，担负狠命咬食的任务，强力之下松动了，尔后是疼痛难受，难以咀嚼的煎熬......

唉，牙！我的可爱的牙，你如此狠心，想嘲笑我无法咀嚼无法咽下的引发呲牙咧嘴面目狰狞的痛状愁楚吗？还是羡慕脑门上提前退休的发，想它们不好好站好前首捍卫尊严，一走了之的毫无担待，想仿效吗？这可恶的现状！我痛心的现在！作家路遥在《平凡的世界》里写过一段话，大意是：车子在道路上前行，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而终有一天，车轴会“嘎嘣”一声断裂，再也不能复原。是的，生命的前行途中，不正是这个理吗？而达成的，却有不同的促使因素。像我的牙，实实是在我的怒烦躁狂的心情下所致，这能怪谁？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未敢丝毫懈怠，这一路，小心的保护，但还是......这可是我关食的一颗虎牙呀！现在，食物一边嚼，右边牙任务一加重，频频的向我发出抗议的痛苦，我有什么法，我还得吃饭，还要活着。忍着吧！不公平本来是自然界的法，新陈代谢生老病死只是顺应的一个过程。龟何以千年不死，蝉以何几月聒噪，思想之，不就是忍吗。

只有忍，才是解救一切的本源。而暴怒，直接就是惩罚的开始。对于牙，对于我的亲爱的帮助我健康的吃得慢慢香的牙朋友，我天天用舌头亲吻你的颜面的习惯，这，你忍心抛却！唯有心中痛惜，借以在用嘴吹嘘的时候祭奠！

常想起我的牙，想起我曾经可靠的坚强的忠实的永不叛变永于献身的勤勤的为我关食的牙！

二

从即日起，决定变更刚晚睡前刷牙的习惯，对自己郑重宣布：睡前和早起后都必须刷牙。原因是2017年12月12日早，因松动已长时间困扰我吃饭的这颗牙，在早起后不经意的一瞬，掉了。我突然的高兴，又突然的伤感！我的牙，你就这样陨落了吗？不打招呼的走了，算什么对得住人！但我确乎是失掉了一颗牙。这叫我如何不学会保护！

这牙走了，一下子我收到了很多不自然的包袭：舌头一伸，没有了亲吻的阻挡，竟直接搭在了牙洞里；舌头一搅拌，失去了浑圆的利索，每到掉牙处，总闪一下舌，撞到两边还坚固牙的峰上；照镜，惭愧地看着裸露的牙床上的红肉，血色还未褪尽，牙根的黄柱还清晰可观，不胜唏嘘的爱怜；说话间，呼出的气流少了阻碍的壁力，竟时有发出类似于口哨的响声，似乎尖利的啸声从腹腔里喷愤而出，急于混入外面的空气。想起曾经读到鲁迅文章里提及的“笑人齿缺曰狗窦大开” 的话，就自嘲哑笑，我这算是“狗洞”还是......？反正在人前今后说话要小心张嘴了......不胜慨叹！不胜惋惜！

算算，我这颗牙从松动那一刻至今，已顽强的为我站尽了最后一班岗，已逾一百六十天。对牙，这是何等漫长的数字；于我，却在煎熬、埋怨甚至憎恨里过活，又不敢手碰牙一下——那是钻心的疼；有时，因咀嚼的需要，碰撞了牙的神经，不得不停歇了吃食，忍住食欲的骚扰，等待牙回归它平静的心态。哦，这生命其实是在此起彼伏的痛中出生、成长、消遁。是的，在自己的哭声中到来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去，完成一个生命轨迹后戛然而止，不做任何的留恋。有时，真连招呼都不打，在倏忽间，脆弱的轻轻离去，连自己的身体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像我的牙，真是。由是，保卫生命也可算作每个人日常必做的功课，爱惜生命，亦为孝道之一束。感受逝去的残忍，化作为生命温柔的呵护。愿学蜘蛛结成一道道网住生命的防火墙，固守在每一个灰暗的角落，小心翼翼，拦截每一个碰触生命的外“戟”。

我承认，自己是个多愁善感的人，心软的有时把自己感动得泪光点点，一种肠热的情绪涌动胸间，想哭，却找不到足以强硬的理由，但泪水却开始了泛滥。

我的牙，你可算我的一个小小的点点，我受之于父母的命里诞生了你，你陪伴我历经生命的风风雨雨，坎坷行程，上千万次的张嘴闭嘴，给我无数美食的嚼味，关照着我的胃口和身体的康健，而今，我只能以这段小文聊以祭奠，恩谢你的多年惠捐。

我将在很长的时间里，怀念我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