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毕业时,市面上疯狂的唱郑智化的歌。穿行在大街小巷,耳边总是回响着“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那振奋人心的歌。
我却最忆那首《麻花辫子》。原因是那时班上总有喜欢编麻花辫的女生,她们华年豆蔻,迷人的笑靥和无邪的目光,让人看一眼就难忘。于是,每每想起麻花辫,就唱: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啊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
时光如梭,眨眼奔跑到2024。忽然一日,特别想唱《麻花辫子》,一唱,恍惚回到了最初教书的地方,回到了当年的青春时光,看到了那时的校园和飘动的麻花辫。
那地方叫元子街。说是街,却是一个很深的大山沟——一个山清水秀,风光宜人,物产丰饶的地方。
学校就坐落在街边的山脚下,从操场走百余米就到了街里。这是一条依河堤而建的临时街道,歪歪扭扭的简易瓦房,看去就像一排队形不整的老人。房里摆上不同的货物,就成了店铺,或出售或收购。还有散在街边的药铺、小吃摊和铁匠铺、铜匠铺、木匠铺、弹花铺等。店铺大多只有一间货铺和一间可供人生活及放杂物的房间,一例木窗木门,一例石基土墙,一例石头台阶,一例低矮拙陋。但人在铺里,开窗就见清清的河水,举目即看青青的山坡,街边还有一大块绿油油的芦苇荡,还有青翠的竹园、碧绿的松柏等,风景很是养眼。这些其貌不扬的小房子,就是逢集山民采购、出售各种货物的集聚地。
街道平时是马路,而一四七集日,四下八乡的小商小贩会早早来到。他们大多开三轮、四轮车,也有骑摩托、自行车的。一到,就抢占有利地段,摆摊开市——卖肉的,卖菜的,卖布的,卖衣服的,卖鞋的,卖杂货的;修表的,修鞋的,修伞的,修自行车、架子车的,五花八门,林林总总。阳光初上的时候,沟沟岔岔的山民像约好了一样去赶集,路上就热闹起来,步行的,拉架子车的,骑自行车的;挑担的,背篓的,提篮的,携小孩的,腋窝下夹着蛇皮袋子的,说说笑笑,络绎不绝。等到十点多,街上就拥满了人,他们或逗留在铺面购买日用品;或围住某个商贩讨价还价;或到药铺抓一味中药;或三个一堆两个一伙圪蹴在街角小声的说着什么“秘密事”;或踅到铺里打把镰刀、补个酒壶、弹床被子;或用石头蛋子垫住屁股坐在街边出售“自家特产”货物——有鸡蛋、核桃、柿饼、毛栗、豆子、天麻、红薯粉,有豆角、辣子、茄子、洋芋、洋柿子,有樱桃、五月桃、苹果、秋梨、野猕猴桃、野枣、五味子——而最醒目的是出售当地一种叫连翘的茶叶——被鼓囊囊的装在袋子,竖着两个尺把长的捆角,一律墩在街边,远一瞥,有点像神话中的“刑天”。这时间,一街就拥拥挤挤,嘈嘈杂杂,买卖着各种货物。偶尔过往的车辆,陷入人流,像蜗牛一样,缓慢而小心的移动。等到太阳打斜的时候,集慢慢散了,远路的纷纷光顾水煎包、凉粉、凉皮、油糕、麻花等二元钱的小吃摊,坐椅子的,坐条凳的,站的,蹲的,靠墙的,都是熟人,边谝边吃,边吃边谝,不讲究吃相,吃完手一擦嘴角,招呼一声就走了。
街的另一面,是民居,夹杂着店铺和乡上的单位。乡政府就在街边的岔路里——一个土围墙木门楼四方规整的院子——中间是一畦菜地,两边是干部办公房子,门楼正对的是会议室、食堂,依稀记得墙上标语是:一手抓改革开放,一手抓打击犯罪。大大小小的决策就从这里发出。
逢集的日子,一到下课,编着麻花辫的女生总溜到集上,有时等大人送东西,有时买点吃的。远远地听到上课铃声了,才慌里慌张匆匆忙忙返回,一路小跑,麻花辫就在脑后剧烈的荡动。一进教室,唐突的塞给老师一把栗子或几个核桃或柿饼,弄得上课老师尴尬在讲台上,不知是接住还是拒绝,怔在那里,忘记了学生上课迟到是要批评的——麻花辫的淘气可爱让老师忘记了批评。
有时,老远的从小路那边飘来一串笑声,那是麻花辫们唧唧喳喳走过。看着她们清纯灵动的身姿,活泼开心的笑脸,让人不由自主的快乐起来。——我是相信快乐会传染的!美好的人恰如美好的景,悦动着眼,愉悦着心。忽然记起《陌上桑》中的古诗句:“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罗敷的美,是古典诗中的美,远的像天边的云,引逐着人,把一个希望永远悬挂在心中温柔的地方。于我,是没有梦见过罗敷的,倒是偶尔在梦中看见麻花辫。——那是多么奇特的邂逅,像风像雾又像雨,醉在梦里,梦在远方,又不知身在何方,只隔山隔水的看麻花辫飞舞......
也记得那个春天,春风骀荡,万物竞荣,小溪唱着叮咚的歌,我们组织学生去春游,打着团旗,唱着团歌,一帮少男少女,列着整齐的队伍穿过街道,铺主人就纷纷探出头来,向他们笑。等及到了绿意盎然泉水潺潺的沟畔,少男少女们像撒欢的野鹿,嘻哈聒噪,追逐打闹,唱歌奔跑,在晴朗的天空下,在和煦的春风里,尽情游玩。我们唱《春天在哪里》,唱《泉水叮咚响》,唱《花儿与少年》......这时,班上的麻花辫们就如同翻飞的鸟,在眼前晃呀晃,飞呀飞,银铃似的笑声不断拨弄着耳膜。——开心就是这样,簇拥在一群热爱你的少男少女中。不觉中,麻花辫像一束神奇的魔力,嵌入了脑中。——这时光,是多么欣喜和快慰呀!返校,即刻学唱《麻花辫子》,一唱,眼前就晃动着迷人的麻花辫。
而今,时过境迁,岁月的沧桑衰老了容颜,歌虽在,但没了那时歌唱的心境;麻花辫还是女孩子爱美的闲情,但当年那花很多时间编麻花辫的漂亮女孩呢?嫁给了谁,生活又怎样?是不是还编麻花辫或者只是给自己的女儿编麻花辫?我怅怅的空想。岁月总会戏弄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嘲笑我们年少的情痴意乱,纯情年龄的幼稚以及童年的无邪无忧。
你那美丽的麻花辫,缠啊缠住我心田,叫我日夜地想念,那段天真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