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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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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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岗亭里的菊花

若干年前,商州城北新街十字有个指挥交通的岗亭。那时,我正上师范,和同学们书生意气很风发。一逢周末就结伴上街,回来时,总要互相问一句,今逛到哪,回答是岗亭,就互相哈哈一笑了事。

记忆中,岗亭应是离学校很远的地方了,再走,恐怕迷失方向(那时出门靠记路靠问路)。我常常是在能望见岗亭的地方就停脚,提醒同伴不能再往远处逛了。记得一次在离岗亭不远处路边布摊扯布,摊主说三元,我们喜出望外,以为是三元一米,就多扯二米,回去好在校门口缝纫铺一人做一条裤子,等到付钱时,摊主说三元一尺,我们很惊愕,争执起来。摊主身材魁梧,大嘴大眼大脑袋,手拿木尺,不时的扬起,高声呵斥(他已判断出我们是学生娃)。我们有点面红耳赤的争,似乎真的买东西不按价钱给很理亏。摊主的唾沫星子已飞到我脸上了,我捏着口袋的手发湿,隐隐发现钱不够,脸窘的火辣辣的。同伴还继续争,似乎还有刚气。但摊主的架势是再不给就要揍我们,眼看……

“不能欺负学生!不能强买强卖。”一句重声呵控了局面。原来在我们又恐又恼又傻愣的时候,岗亭里的交警跑出来了,坚持了买卖公平童叟无期的诚信原则,平息了事情。这次扯布事件,让人悬起了商的奸和奸的商的忧,恰应了那句老话,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也曾听说几个熟人街边吃西瓜,卖主说一元起吃尽饱吃,买主就让杀了两个大的。买主理解一元起吃是吃一个,卖主说的一元起吃是吃一块。结账时,卖主一数说二十八块共二十八元,吃瓜的买主全傻了,嗷嗷半天吐不出来,互相凑了半天,硬是只有二十二块二,卖主不依,拽住不让走,最后见口袋里确实没了,才嘟嘟囔囔的让回头把欠的送来。唉,那是市场经济初期,人们发疯般抓钱,想方设法倒腾,见个买主就揩油……而交警的飒爽英姿让人心暖。

从此,岗亭在我心中就是正义和文明的化身,无论走到哪里,凡是岗亭,我都要行默默注目的敬意。

更进一步加深对岗亭的理解是关于父亲的一些记忆。那时父亲因快到退休年龄单位照顾让看门,这工作不上课堂貌似轻松,但实质是一项白天不是白天晚上不是晚上的苦差,有点类似“软禁”的意味。也使我慢慢感知,在单位你是什么工种,决定你在单位是什么地位。

那时,出来进去开门锁门有人喊“冯老师”,有人喊“师傅”,有人喊“老冯”,有人喊“喂”,有人用脚喊,有人用骂声喊。因我随父亲上学,每每对不尊重的投以怒目和鄙视,又常常是夜里被“砰—啪—”或“哐—当—”声震醒,气嘟嘟的躺在床上撅着嘴毫无办法。父亲似乎习惯了,一听到打门声,旋即起来,一边趿着鞋一边应到:来了,而“了”字总发的又高又长。门即不响了,但紧跟着是习惯了的铁门碰撞的砰哐声。看着父亲又默默躺下,我在被窝里眼角有点湿,不知是心酸父亲的苦还是敬佩父亲的韧。

岗亭里的交警是看路上的车,让他们停他们就得停,让他们通过他们才敢通过;父亲是看人,什么时间不允许出入就锁,什么时间允许出入就开。工作的实质都是管控,像闸一样。父亲的这段工作经历深深地刻入了我的脑子,以致后来很长时间从对岗亭交警的敬意迁移到单位岗亭的门卫。

……一晃到了2024年的晚秋。

“喂,师傅,翘一下路杆。”一辆小车缓缓停在小区岗亭前的路杆外。杆缓缓抬起,车过去时,车主不忘给师傅打个礼貌。我也天天出入,不用师傅翘杆,从旁边侧门。

一天,匆匆经过时突然放慢了脚步,惊讶的看到岗亭里竟有一盆盛开极美的菊花,金黄的花丝像金线般舒展开张,又像一簇细密的柔爪在攀比着亮相,花的妍衬的几片叶萎皱灰暗,像人群里的鲜衣与粗布,眼球全让鲜衣吸跑了。心里一下子兴奋起来,亮亮的,谁说岗亭里的门卫只会坐板凳,只会压遥控?他们的工作是机械的,但他们的心像那盆盛开的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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