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诗选

三月诗选

作者:冯歌

@游泳

爬泳、蛙泳、侧泳

潜泳、仰泳、狗刨和踩水

这些生存技巧，都是

从动物那里偷来的

不信，就把人投放到水里

看那姿势，谁没模仿一回畜生

     （2020.3.1）

@生日惊蛰

——生日，写给自己

村的尽头一场细雨弥漫

山，有生命渗透出一声啼哭

惊雷和山村邂逅

深夜，在为降生的婴儿取名

茅屋，木板门香火生根

生日扣，惊蛰动地

山寨塌落的巨大岩石醉了村落

一如春枝千条陡然绽放

平安中的美丽

今日，我在城市里醒来

阳光金云氤氲沧桑的心旅

我想以婴儿的名义

扣动乡关、老娘土

抱紧，我年青美丽的娘亲

     （2020.3.5）

@离别辞（学习同题）

暮色加墨，路收空静

城市滑入浅睡

触亮

一只灯两只灯三只灯，远望去

无数醒目的手印

一个一个按进黑夜，火炬

抵住天边,照亮数支

急行军的队伍

（2020.3.10）

@.泥土上     

有人在泥土里种植禾苗

这个人是农夫

有人在泥土上种植房屋

这个人是商人

泥土，深奥莫测

往来熙熙攘攘的人群

深谙道术之人，轻易于

抬头与低头之间完成

对泥土的一次

围剿

（2020.3.18）

@. 又到清明节

而今年清明节

再回到已经破败的老宅子

我出生的地方，成长的过程在那里

蒙着一层尘土，用蘸水的手帕

再擦一遍，让清明这个心情沉重的日子

找出愉悦几处完整的证据

到父母的坟前烧烧纸钱，

跟昨天的音容说说今年发生的疫情

昨天和今天隔着一层厚土

一株婆婆丁或者一株野苦菜匍匐在

田野里，它们是泥土昨天的语言

它们是食物也是中药，完整地挖出来

它们的根须上连着我，不要伤及它们的根须，

交给咀嚼或者伤口

这是很重要的，一些儿时的伙伴

如今天涯孤飞，在清明前后

回出生地，回到埋葬父母亲的村庄

匆匆打个照面，找回失落的激动

说多少年未见了，关心年龄上的头发、皱纹、

在老房子和一些野菜跟前，展开家族的根系

自己以及子女，才发现过去和现在的距离

在一次相遇和一个拥抱里面

清明节，拥抱是必然发生的仪式

让家乡的泥土覆盖一次身体

在泥土里，有祖宗和父母在量我的体温

证明我还活在泥土上面

    （2020.3.21）

@. 好梦

美，无处不在

花，在开门

让人驻进去

（2020.3.22）

@致海子

我只能隔着诗歌与你

对视，我奇怪你的表情

怎么会有一截铁轨的铮亮

跟我遇见的任何写诗的人不同

他们追赶着一朵牵牛花

或者被一朵牵牛花追赶着，攀缘

一座不高不矮的篱笆墙，晴空万里

我听见邻家十八岁的小妹

说赶鸡鸭到南山跟前

也要跟我一样嚷着: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这是一个写诗人和一个热爱

写诗人在生活平面上的追逐

海子啊，大海是另一种平面的土地

在我所经历的时代

我看到了土地里长出更多的船帆

我看到了大海里金浪翻滚的庄稼

而你睡在我心里不醒，最终

令伤，止于过程

（2020.3.24）

@.马泡

那些果实

不高，长不过一棵苦菜

也不低，在地皮上长

熟了，还落在泥土上面

一直把它当成微型西瓜

和我成长的童年一样

每天活成甜蜜的模样

长大成人，我在野地里再次遇见

她，霜雪挤满头顶

她没成大甜西瓜，我还是

咬了一口

来自内心的酸涩

不轻易说出口，或许成熟的

人生，总要拥有一份秘密

需永远保守

（2020.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