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花开了

丁香花开了

山东淄博、张志成

一

她叫彭小柔，在她的心里，只有丁香花开的时候，才是春天真的来了。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特别兴奋，这是她一个人的春天，因为她是酷爱丁香花的。

离她村子最近的是一大片植物园，是园林局向城市提供绿化品种的基地，这里面有一大片丁香花，就是彭小柔魂牵梦绕的地方。

春天又来了，从丁香花含苞开始，她每天仔细化妆，穿上最时髦的新衣裳，雷打不动地到那片丁香树周围转悠，她要用自己最漂亮的容貌，去引诱丁香花的早日开放。到那时，她把额头上方，和马尾辫子上卡上火红的蝴蝶结，再换一身最鲜艳的衣裳等待花儿的盛开，似乎要和丁香花的美丽比试一下高低。

终于有一天，丁香花全部开放了，在暖暖的朝霞辉映下，整片的丁香花上面，出现了无数个五颜六色的光环，使人目不暇接。彭小柔醉了，心中痒痒的，同时也忐忑着，又是一年过去了啊，是你该出现的时候了啊。

她看了一下手机，已快到中午九点钟了，她提起精神，透过光环，急切地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许久，她的眼睛被水雾遮挡了，本来那条金光铺满的小道，此时也变得朦胧起来。她掏出小手帕擦去眼中的雾水，忽然看清一位身穿西服，扎一条红色的领带，背着万道金光的的帅哥，正款款地向他走来.

他们虽然见过几次面，可是她只知道他叫海儿，而他也只知道她叫柔儿。

她激动地那颗心就要跳出来，整个脸儿布满红云，她不顾男女有别，两个人都加快了脚步，迎上去就拥抱在一起。

拥抱片刻，随既分离，各自看着对方的眼睛，除了害羞之外，竟然都流出晶莹的泪珠。

由于还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两颗心却早就热情似火，只是因了各种原因，谁都没有向对方表白过。毕竟都是年轻人，虽然心中有千言万语说不出口，却亲切地拉起手，钻进那片丁香花。

她们手牵着手，嗅着浓浓的花香，轻轻地拨开横七竖八的花枝子，走进这片丁香花的中心，当看到眼前两个土坑的时候，两个人的心同时凉了下来，随着泪水的滚滚而下，他们双腿无力，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好像两颗心被挖走了，觉得被挖走的是他们的生命。

在三年前，这里生长着两棵枝干壮实的丁香花，一棵紫色的，一棵是白色的，他们个头格外高，枝条格外密，花盘儿格外大，香味浓郁，沁人心脾，任谁见了都会留恋忘返。

三年前的这个时候，彭小柔就站在这里，被这两棵丁香花迷住了，她想给它们取个名字，她想把自己的名字附在一棵花上，可是这两棵花太优秀了，她拿不定主意到底附在哪一棵上，都半个上午过去了，她还犹豫不决。

这时候，一位小帅哥款款地走了过来，他也被这两棵丁香花迷住了。转眼看向呆呆的彭小柔，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棵白丁香花下，因为她太美了，一时分不清哪是花儿哪是她。

显然，彭小柔也是被天上掉下来的这位帅哥惊呆了，见他站在那棵紫丁香花下，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与众不同，阳光透过花朵，筛在他的身上，金灿灿的像极了一位护花使者。

小伙子是到这里旅游的，因为酷爱丁香花，当他发现这片丁香花时，情不自禁地脱离了团队，一头扎进了这片花海，竟然发现了这两株特别优秀的花树，并且意外地遇到了如花似玉的彭小柔。

现在的年轻人是比较开放的，立刻有了和这位姑娘搭讪的欲望，他堆下笑脸，“小姐儿，你也爱丁香花呀？我没有打扰你赏花的雅兴吧？”

姑娘从呆愣中醒悟过来，红着脸说：“是呀，我可喜欢这片花了，我天天都来观赏呢，不过谈不上打扰不打扰，因为这花儿是公家的，谁都有权利来参观的。”

二

“小姐儿，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实话，我特别喜欢丁香花，特别是见了这两棵紫丁香和白丁香，而且还是靠在一块儿的，这是我一生的奇遇，似乎我的魂儿都被它们勾去了。

小姐儿，我不怕你见笑，我想给这棵紫丁香取个名字，就叫它海儿吧，因为我的名字也叫海儿，从今以后，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看望它的，我会给它捧上一把土，让它明白，我会永远陪伴它的。”说着，他牵过一条花枝子，用枝子上的花朵儿轻轻地拂过脸庞，眼睛里已忽闪着激动的水花儿。

海儿的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彭小柔的心里，引起了巨大的共鸣，使她对海儿这个花痴莫名的产生了些许怜悯。尤其是他拿花儿抚脸的那个动作，似乎抚过了她的心，立刻觉得一股暖暖的温馨融进了她的血液，在脸儿升起两朵红云的同时，两颗晶莹的泪珠儿悄然落下。

“谢谢小哥儿，我犹豫了半天的事，你的出现使我没有选择地做出了决定。我也想用自己的名字命名在一棵花上，只是这两棵花太优秀了，拿不定主意把我的名字附在哪一棵上。现在好了，既然紫丁香的名字叫海儿，这棵白丁香就叫柔儿了。”说罢，她也学着海儿的样子，牵过一条花枝，用花儿轻轻地拂过脸庞，动情地说：“白丁香呀，从今以后你就是柔儿，柔儿就是我，每年的这个时候我都会来看望你的，我会给你捧上一把土，让你明白，我会永远陪伴你的。”

终于，这两棵丁香花的命名尘埃落定，两个人面对面地微笑着，欣喜的脸上红扑扑的，都有些激动。

一阵风吹来，两棵丁香花的枝条互相交叉着，在风中亲密接触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看上去是那么的自然和亲密无间。看着眼前的情景，两个人各有心思，内心都有一种羞涩的感觉。

正在这时，突然听到导游的呼喊声：“海儿——海儿——赶快归队，就要出发了哈。”

海儿看一眼欲言又止的柔儿，摆摆手说：“柔儿，请记住，明年的今天再相见，拜拜。”说着回过头钻进花丛不见了。

回家后，海儿看到园林所栽树的时候，买了两株丁香花的小苗儿，种在了他家别墅的空阔处。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溜走，转眼又到了丁香花盛开的季节。柔儿天天去老地方看望丁香花，朦胧中觉得那个人必定会出现的。

在第五天上，柔儿的脸上有些焦虑，那颗等待的心也有些动摇了，本来沸腾的热血也归于平静，不听话的泪珠儿像断了线一样，不断地滴落下来，心灰意冷地骂道：“看上去是个人五人六的摸样儿，竟然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亏我还一心一意的等着他呢，瞎了我的一片心啊。”

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呼哧呼哧的喘气声，正在极度伤心的柔儿猛然抬头，那张帅气的脸上挂满汗珠儿，十分歉意地站在她的面前，“对不起，我来晚了。”

柔儿欣喜若狂，把所有的烦恼都忘却了，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拳捶打着海儿的胸膛，“你，你还知道来呀，不知道人家……”她下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呜呜”地哭了出来。

许久，他们分开了，海儿一句话也没有说，而是弯下腰，在紫丁香树下捧起一大捧土，然后绕着白丁香花下转了一圈，把土均匀地撒在了白丁香树下。

柔儿静静地看着海儿的动作，激动的满脸绯红，那颗心暖意满满，似乎被一朵紫丁香花完全包裹起来。她也轻轻地弯下腰，从白丁香树下捧起一大把土，学着海儿的样子，均匀地撒在了紫丁香的树下。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们双手紧握，四目悠悠而又热烈的相对，发现对方的眼中都含着晶莹的泪水。刚才的动作都表答了什么，各自心中都明镜似的，不需要再用任何语言表示，甚至一个字都是多余的。

他们紧挨着平躺在长满小草的丁香花下，互相诉说着自己的过去，其阅历是基本相同的，都是高中毕业生，柔儿的双亲都是老师，因了母亲身体不好，就放弃了高考，去一家公司做会计，可好就近照顾母亲。海儿是爸爸的公司缺少管理人才，被迫放弃升学，正在做公司的实习副经理。

他们虽然都放弃了高考，却没有放弃学业，都在自学着大学的课程，目的是为了增加知识，为来日的创业多做一些铺垫。

三

互相拍了对方的照片后，经过交谈，各自都在对方的眼中成了透明的人儿，没有丝毫的保留。就这么谈着谈着，他们忘记了吃饭，忘却了时间。直到太阳西下的时候，海儿才突然跃起，“呀！我是七点的火车也，柔儿，对不起，我得走了，快，我们赶快加上微信吧。”然后给了柔儿一个拥抱，急乎乎地跑走了。幸好，从这里去火车站的路程不远。

互相加了微信方便多了，从第二天的晚上他们就开始了视频聊天，从晚上九点开始，一聊就是两个小时，雷打不动。每天干了啥，他们都会毫不保留地告诉对方，每当柔儿买了新衣服，她都穿在身上让海儿欣赏，直到海儿连加赞赏，她才红着脸“咯咯”地笑了。

在空闲的时间里，他们会对着手机，默默地看着对方的照片出神。尤其是海儿，他经常比着手机给柔儿画肖像，画了一张又一张，他用一个专门的抽屉盛这些画像，竟有厚厚的一摞。

终于又到了丁香花盛开的季节，两个人用电话联系着到明天见面，可是海儿总说有事情走不开，害的柔儿等了他整整五天，在第五天上，终于等到了海儿的到来。想不到到了老地方的时候，才发现“柔儿”和“海儿”都被人家挖走了。

在两个树坑前她们抱头痛哭，好久好久才擦干了眼泪。两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他们默默地坐在紫丁香和白丁香的土坑前，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末了，海儿带着哭腔，悠悠地读出了两首诗：“你在这边待，我从远方来，风雨有多少，容颜都不改。”

“相思泪，在你穴前不断坠，云路远，几时梦中回？”

受这两首诗的感染，她哽咽着说：“夜夜梦，几回回，在你花前看蜂飞，一朝不见你的面，满地紫白都揉碎。”

“悠悠思情深，恨恨挖花人，天远何处觅，相思追浮云。”

说罢，两个人弯下腰，和着泪水，一把一把地给坑里填土，也不知用了多少时间，那两棵丁香花的土穴填平了，他们鞠了一躬，柔儿动情地说：“紫丁香白丁香啊，每年春天我们都会来看望你们的，也许你们命不该绝，没挖走的根根会发出新芽儿呢。”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的心情顿觉轻松，柔儿牵起海儿的手，直接领到了她的家里。

柔儿的父母很喜欢海儿，很热情地接待了他，而且知道他爸爸是开公司的，家庭经济条件也不错。只是知道了海儿的家是在几百公里外的滨海市，二老的脸上挂满了忧郁，因为柔儿可是他们的独生女呀。

傍晚，柔儿的爸爸找了辆车送海儿去车站，送出他门口的时候，母亲才说：“孩子，你们先交往着试试吧，我们总是觉得两家隔得远了些，我老两个到老来可怎么办呀？”

海儿只是笑了笑说：“叔叔阿姨，这都不是什么事，总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一刻，柔儿和海儿的心中都想起一句话，“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尚需努力。”

一年又过去了，正当丁香花含苞待放的时候，彭小柔想起了那两棵名叫“柔儿”和“海尔”的丁香花，思念之情油然而生。每每夜间醒来更加伤感，她会反复地嘟念着她和海儿，给两棵丁香花临穴作出的悼念诗，直到泪流满枕。

也许是心有灵犀吧，她的情绪迅速地带给了海儿，每每到两个人视频的时候，往往提起这事，各自的眼中都有泪花儿闪动。

一天， 柔儿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她按通了海儿的视频键，立刻看到海儿激动的面孔和兴奋的声音，“柔儿啊，我们太幸运了，我种的两棵丁香花开花了，它们开的花，一棵是紫色的，另一棵是白色的，这太神奇了呀，赶快过来看看吧，让我们共同的为它们欢呼，为它们作诗吧。”听他的声音，到末了有点哽咽了。

同时，柔儿的手机屏上出现了她日思夜想的，十分娇艳的紫丁香和白丁香花，恍惚中，她的魂儿已向滨海市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