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桥

我的小桥

山东淄博、张志成

一

故乡的村头有座小桥，小路弯弯，路边是不知名的野花儿，野花外首就是青纱帐了。不走到桥头就发现不了小桥，桥下一股细水，清澈可爱，柔柔地流着，似乎探手一抄，就能搂住佳人的细腰。它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它是弯弯曲曲的从大山里走出来的。

我早就耳闻，脚在桥下晃，身在桥上坐，轻拉一把二胡，可得美妇。

我也早就耳闻，有女择夫，在上游洗衣，故意丢到水里一件衣服，下游谁捡到它，她就会和谁过日子。

据说老早的时候，有个名叫山子的少年捡到一件衣服，兴冲冲地向上游跑去；我滴个乖乖，咚格里格咚哎，丢衣服的竟是一位八十岁的老太太。小伙子满肚子的苦水，感觉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早知道这个样子，我管的什么闲事啊？幸亏少年颇懂礼貌，喊了一声老奶奶，弯腰把衣服奉上，老奶奶也不说谢谢，只是慈眉一笑挥了把手，意思是说你走吧。

虽说山子心中不快，可他心地善良啊，遇到上游冲下来的衣服，还是不忍心不管，可能这个山子时运不济，这种事儿他连续遇到了三次，见到的都是那位老奶奶。最后一次给老奶奶送衣服的时候，心中暗暗骂道：“唉，时运不济，诸事不利，咚格里格毛啊，老子再看见水里有衣服也不捣鼓了。”

几天过去了，山子正坐在小桥上犯傻呢，忽然看到远处又漂来一件衣服，他别过头去，闭住眼，嘴里说着一万个不管，就是不管。当他睁开眼时，那件衣服已漂到脚下，他下意识地用脚尖勾住了衣服，往上一挑，便轻轻地接在手中。

那个老人是故意折腾我吗？怎么老是耍我玩儿呀？他有一万个不愿意见她，可是两条腿又不自觉地向上游走去。

果然还是那位老太太坐在那里，她拍了拍身边的石板说：“小伙子，坐一坐吧，”不等他说话，老太太拉了他一把，他竟不可抗拒地坐了下去。然后老人从背后拿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递到他手里说：“你拿回家切成两半，你爹吃一半，明天就会下床的。另一半留着，等有人有条件求医的时候给他吃，会得美妇的。”

看着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像个小狗儿，抬起头望着那张慈祥的老脸，意思是；这东西治病吗？

老太太笑笑说：“只要心存善念，会应验的。你要找媳妇儿啊，得到蝈蝈不叫，蛙儿不鸣的地方去找。你的媳妇儿，在有荷花的地方。”说完，她捡起衣服，颤颤巍巍的向大山走去，一会儿就不见了。

果然在一个晚上，山子真格去了一个水塘，就像《聊斋》里说的那样，他在水边发现了一盆洗好了的衣服，还有一身女人的干衣裳。忽然听到一位女儿的声音：“小哥哥，你回过头去呀，我要穿衣裳了。”

二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头来问道：“小姐儿，这么晚了还洗衣服啊？”

“我爹卧床一年多了，这几天眼看就不行了，我只得抽晚上的时间洗衣服。”

“你爹病的挺厉害吗？”山子特同情地问道。

“是啊，我娘急得放出话来说，有谁能治好我爹的病，就把我许配给谁。”说着就嘤嘤地哭了起来。

山子劝说了她好久，第二天就按老奶奶说得去做了，果然娶到了一个最漂亮的姑娘。

多少年之后才有人告诉他，说当年老太太给他的，是一棵五百年的枸杞根，有治百病的作用。

我听着小桥的故事长大后，每天晚上我都坐在小桥上吹笛子，从吹得不着调开始，越练越精。到后来，听说三里五村的某些人到了晚上，就会拿着马扎子坐在村头听我吹笛子。我很高兴，总算有了听众了，就心发奇想；我的笛声，能不能感动某位姑娘？

忽然想起那位老奶奶说过的话：“要找媳妇儿，得到蝈蝈不叫，蛙儿不鸣的地方去找。”于是，虽然我吹奏着笛子，两只耳朵却绷紧了弦，提起十二分的精力听取着四方的动静。

话说只要有诚心，就会有奇迹。我终于听到南边一片豆地里的蝈蝈不叫了，我轻手轻脚的向那片豆地走去，忽然看到一位一身白衣的姑娘，飘忽在夜空里向我招着手，慢慢地离去。可是在我的眼里，她明明就是我暗恋的高中女同学，我们的班花李小白呀。我打了一个愣怔，才知道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定神看去，倒是看到一头罕见的猪獾叼着一个小动物，向豆地深处走去。

我怏怏地回头，心想；你傻呀，怎么会相信传说呢？呸，你还称自己是个唯物主义者呢，真丢人。

但是，我吹奏笛子的爱好没有变。每到天气变暖的时候，我一晚不拉的坐在小桥上吹笛子，试图感动上苍，也让我捡到一件从上游漂来的衣裳。

一年过去了，没有收获，又一年过去了，还是没有收获。可是我的希望没有变，我的笛声也没有变，就像和老天比忍耐力那样，我不停地吹啊吹啊，直到很晚了才收工。

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捡到一件漂来的衣服，也到上游找去，也见到了那位老奶奶。老奶奶接过衣服，笑嘻嘻地对我说：“小伙子，你的愿望快要实现了，有位十分淑女，十分体贴，十分温柔的姑娘正在等着你呢。”

醒来的时候很觉好笑，认为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幻罢了，我很理智的把这个幻想从脑子里甩出去了。

晚上，我一如既往地坐在小桥上吹笛子，吹累了，右手拿着笛子，轻轻地敲打着膝盖发呆。忽然“哗啦”一声水响，是一条鱼儿跳出水面又落了回去。这一惊非常轻微，我的手稍微一哆嗦，那管笛子呲溜一下掉进水里不见了。大晚上的天色较黑，水流又急，想都不要想，笛子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懊悔不已，那根笛子似乎和我的灵魂合为一体了，怎么会不小心丢掉了呢？心情万分低沉，傻傻地望着小河流去的方向，许久回不过神来。细想来，在爸爸妈妈的操持下，家里也开起了小工厂，在村里也算中上游的人家了。

三

算算自己的年龄，再不找个中意的姑娘，就向大龄青年过度了。也不知道那个李小白去了哪里，只是见了面笑笑算是什么意思啊？

正在我心事沉重的时候，下游突然响起断断续续的笛声，那位吹奏笛子的人，虽然吹得很不着调，我却为之一振。就凭我常年和我的笛子相伴的感情，一听到它的声音，我就断定，那管笛子是我的。

我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沿着小河向下游走去。大约走了三里多路的样子，我看到一位浑身发白的影子，身前放着洗衣盆，正横着笛子吹着，哆——来——咪——发的单个音符。

由于是晚上，又侧着脸，我看不清面容，就说：“哎，这笛子是我的。”

“我知道啊，这笛子也是我的。”是个女生的声音。

“噢，你捡到的就是你的呀？”我不满地说。

“是啊，不但笛子是我的，你的人也是我的。”说着，她忽然转过头来。

“啊，是你，李小白，”星光下，我依然能够看出她比以前更漂亮了，笑得是那么的灿烂。

“是呀，我是李小白呀，人家听你吹笛子，已经听了两年了呀。”听她话里的意思，多少有点委屈。

我很激动，手臂刚一展开，她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同时，我们的初吻宣布丢失。

“呔，”突然有人大喊：“不准动我的女人，你找死啊。”接着，就看到一个汉子挥着拳头扑了过来。这人也是小白的追求者，晚上过来，显然是有些想法的。

李小白手急眼快，顺手捡起洗衣棒就轮在那汉子的腿弯处，还没等他喊出声来，飞起一脚就踢在那人的小肚子上。等等，是小肚子吗？怎么看着那伙计捂着裤裆弓成了个大虾米呢？

我傻傻地看着她，这还是我认识的李小白吗？“小，小白，你下手有点太快了吧？”其实我是想说：“你下手有点太狠了吧，”只是我不敢滴。

“这算什么呀，以前咱们是同学，我得淑女，现在我是你老婆，当老婆就得你宰猪我刮毛，你骂架我撑腰，你上树我搭肩，你杀人我递刀啊，咯咯咯咯。”

“啊！”我地个咚格里格咚哎，昨夜虽然做了个好梦，我却对那位老奶奶好生不满，“唉，我的淑女啊，唉，我的体贴啊，唉，我的温柔啊，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