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天非同寻常,全球都遭遇到了新冠肺炎病毒。从春节开始,一直到4月中旬,其他行业都已陆续复工,考虑学校师生的安全,教育系统除高三外,还都没有开学。我所在的油田一高高三昨天刚开学,其他年级的学生都还在等待。因我在学校负责校园网站工作,需要及时上传下达一些重要的通知、文件,所以在学前周(2月24日)就上班了。
4月16日早晨我像往常一样,6:00点钟准时起床,先上卫生间,接着要服各类药品——治疗高血压的拜新同、缬沙坦;治疗糖尿病的二甲双胍;还有治疗咳嗽哮喘的汤药、西药、以及吃拉睡全管的中药——益寿三宝,服药后开始准备早餐。
疫情之前,早餐孙女上幼儿园吃,我则在外面的早餐部吃。而这三个多月以来都是自己做稀粥、糕点(或自己蒸的面食)和咸菜。
刚准备好早餐,还没等吃,突然接到老家侄子二东打来的电话,告诉我大姑(我大姐)老了。我听后感到很突然,大姐虽然已88岁高龄,但身体尚好,生活也安心,没听说近期有什么异常,怎么突然就去逝了呢?后来得知,是当天早晨6:00点多,大姐在院子里遛跶,走到大门口时,不知怎么就跌倒了,等到发现想打120时就已经来不及了。
我家姊妹6个,我是老疙瘩,大姐是大头顶,二姐前几年67岁那年已去世,大哥今年也已78岁,老姐前年患心梗,抢救过来后需坐轮椅,现在还在恢复中,二哥因脑血栓、腰椎管狭窄、哮喘等多病已瘫痪在床多年。姊妹6个,只有我还能去走动看看他们。
我和大姐没在一起生活过,我大外甥女比我还大一岁。我出生前,大姐就已出嫁。大姐结婚后就随赵姓丈夫去了广州,生了仨女儿,大姐夫当年是广州铁路局韶关车站的列车长,1962年因公殉职。据说当时边界形势很紧张,蒋介石要“反攻大陆”双方的家长都很担心,我爸和赵爸就给她们母女4人接了回来。回来后嫁给了第二任陈姓丈夫,60多岁的时候陈大姐夫因病去世。大姐在老陈家又添四子,两女两儿。
赵氏的三个女儿,因其父是因公殉职,国家给三个女儿都安排工作,成为铁路职工,继承父业,现在均已退休。陈姓的四个孩子,老弟当年投奔在广州的三姐,现在湖南安家,那两个闺女和大儿子在当地农村,大姐和大儿子一起生活。
大姐一生七子,终身勤劳,不知疲倦。虽命运多舛,历经坎坷,从未见其愁苦悲观。母亲在世时曾评价大姐——傻人一个。妈的意思是,经历那么多波折,一天天有干不完的活,吵不完的心,竟然从未说过苦累。大姐现在虽已近九十高龄,但身体尚好,安享晚年,万没想到竟突然离世。
我和大姐虽然童年没在一起生活,但后来在一起时间还很多,姐弟感情也非常深。她从广州回来到改嫁前一直就住在我家,广州大城市不像农村,每天都要给孩子洗澡,记得那时大姐时常用手抓孩子的粑粑,还边抓边自我解嘲地笑着说:自屎不嫌臭,拿当咸腊肉啊!
大姐改嫁后,老姐总带我去大姐的堡子看电影。到了晚上一铺不长的炕要住姐夫、大姐、三个闺女,还有我和老姐七个人,翻身都翻不了,可我确感到非常的温暖和幸福,以致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
我结婚后带着媳妇第一次回老家,是陈大姐夫赶驴车接的我,大姐第一次见到我媳妇,就和别人说,那我老兄弟的媳妇,长的像樱桃似的。大姐的这个比喻,我到现在还引以为骄傲。
得知大姐去世的噩耗后,我就想和老伴儿立马返家,但因小孙女离不开奶奶,扔一宿都非常担心,若离两天恐怕会哭闹得受不了,家里吃不消。我自己打车或坐长途公汽,老伴儿又不放心,我这身体自己心里也没底,遂决定第二天下午由小妻弟开车返回。
虽未能及时返回,但我的心一直牵挂不已。和家里的二外女联系,劝慰她们不要过于悲痛伤心,有条理的办好善后事宜,可却没见回复,于是又担心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接着又与从广州返回的外女取得联系,我以为她已到家中,微信联系上后,知道她还在途中,得知她一个人在车上伤心欲绝的状况又是一番劝慰,告诫她要忍住悲痛挺起来,自己的身体不能出问题。从她那里得知一些家里情况,还好后事正在有序地进行。
其实我家里的儿子、儿媳都有车,可我不会开呀。所以旅游、回老家等各种外出都得乘别人开的车。原来我单位有一韩同事,他岳母和我老家居住得很近,他就几乎承包了我所有的回老家活动。退休以后再不好麻烦人家,就转由老伴儿的小弟了。我和小内弟感情融洽,相处得很好,姐夫家有重要事情,小弟自然全力支持。
中午十二点出发,不到三个小时顺利到家。进院后,只见灵棚设在院内偏西,后面帷幕中央高悬一个斗大的“奠”字,棕色的棺椁在灵棚中间,大姐的遗像安放在棺椁前面,左右两边高挂黑底白字的挽联,灵堂前设供桌,上摆祭物,多为菜肴果品之类,两旁香烛高烧。灵棚四周摆满了花圈、花篮,整个灵堂的布置肃穆庄重,加之哀乐低徊,更增添凝重、悲痛的气氛。
我到家时,大姐的七个子女及其他(她)们子女,除特殊情况均已到齐,披麻戴孝地围在灵棚的四周,两个儿子站在灵柩两侧,随时给前来吊唁的人回礼,除老大外的四个女儿跪在灵前不停地痛哭烧纸,我们新到的三位(我和老伴及内弟),站在大姐的灵前,告诉大姐我们回来看她了,愿她一路走好,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大姐的去世的消息,因大闺女患多年的脑血栓,怕她经受不了就没有告诉她,而她的女儿——大姐的外孙女,昨天就已来看姥姥了,我们没到没有在场没见到孩子。她的父亲——大姐的大女婿从外地赶回,我们在出殡早晨的下葬现场见到了他,估计是昨天晚上到家的。
二闺女及其丈夫、女儿女婿全家都在场。这二闺女现在一个是家中核心人物,虽然家住鞍山但经常回家看望老母亲,去年还给妈妈接到城里住了将近一年,兄弟姐妹之间也是她来往沟通最多。前些年,她三妹妹情绪低落,身体欠佳,是经她开导,劝诫妹妹要走出来,多旅游,多参加社会活动,开朗心情,才逐渐使妹妹身心都发生了根本转变,像变了另外一个人。
从广州赶来三闺女此时还没有到家,正在回家的途中。母亲的突然离去,她的想念程度更深。她的经历比起兄弟姐妹来就更加坎坷和不易。当年两个姐姐都因父亲因公殉职得到了国家政策的照顾,在铁路上给安排了工作。到她这里就不行了,说按政策只能照顾一到两个子女,她当时的心里委屈可想而知,为此当时只有不到20岁的小姑娘只身一人来到父亲工作单位——广州铁路局韶关车站,历经无数次的恳求,凭着自己坚持和努力,最后总算解决工作问题。后来又遭遇了家庭变故离了婚,自己把孩子培养大,现在儿子也已结婚生子,自己也到了退休年龄,可身体又不太好了。近几年在二姐的指导、引导和自己的努力调整下,身体和精神都好了起来,最近这几年,她不顾路途遥远,每年都要赶回家和老母亲呆上一个月。这是她最期盼、最舒服、最开心的时光。可就在此时,母亲却撒手人寰突然离开,她怎么能不痛彻心扉。
老四、老五是老陈家的两个姑娘。四外女念书时,非常聪明,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得到家里人的一致夸赞,记忆中是家里条件不允许,初中毕业后就没再上学。但她却遗传和继承了爸妈吃苦耐劳,艰苦朴素的基因和品质,特别能吃苦,经过自己和丈夫的艰苦努力,现在儿子已娶妻生子,生活充裕而平稳。老四的丈夫,我只知道好像姓张,从来都是在家忙活活计,一年到头都很少离家,是过日子的绝对好手。老五现在年龄也应该将近50了,但看上去还是那样的娃娃脸,娇滴滴的像个小女孩一样,可就这样一副外表,那吃苦耐劳劲不比她四姐差,儿子也已娶妻生子。老五爱人是一个既能干,又很随合,人缘好的人,自己开饭店、养车,日子过得殷实那种,我们到家的时候,看他正在里外的张罗着各种事情。
大姐的晚年跟大儿子过,大儿子自然就承担了比其他兄弟姐妹更多的辛苦和责任,大姐不仅一生自己不知苦累,还看不得孩子们休闲,这就使在身边的大儿子始终处在妈妈的督促中。而正在因为这永远不停的督促,使他养成了吃苦耐劳的好品质。这些年在妈妈的督促下始终在养鸡,规模还不小。一双儿女再加媳妇、老妈五口人日子也过得很不错。说起这些年的经历,我这大外甥说的最多一句话就是:多亏我妈了!
大姐的老儿子现在生活在湖南,前些年,为了生存扑奔在广州的三姐去了,也不知怎么几经辗转在湖南落下了脚,听说摆摊、送水、送快递做过许多工作,现在也早已娶妻生子,还一儿一女。一个外地的孩子,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能生存下来,期间经历的困难可想而知。好在我这老外甥从小就聪明机灵,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前几年回来一次,研究妈妈百年后的遗产,据说他表现的相当大度和宽容,包括这次,都得到了姐姐们的交口称赞!
我到家后一个小时,即三点多,从广州赶回的三女儿到家了。为了让三女儿和我看看大姐的最后遗容,棺椁一直没能封钉。看前,司仪就叮嘱看时不能掉眼泪,先是三闺女看,我看的时候大姐的表情还算安详,头不是向上仰着,而是偏向左侧偏低着。看着大姐的面容心里想着从此将再也见不到我这亲爱的姐姐,我抑制不住悲怆大喊一声——大姐,你走好啊!
我刚回来还没有进院时就见到了大哥大嫂,见面后,我心里觉得不对劲,大哥大嫂虽然也已经将近80的高龄了,但以往他们的精神状态还行。这次大哥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大嫂好像站着都吃力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因为当时思想都集中在吊唁大姐上,又考虑是办丧事悲痛操劳所致,也就没太在意。
在大姐那我还见到了二姐的四个孩子,他们上午就来吊唁大姨了,我见他们都来了心里一阵感动,因为我知道他们四姊妹有两人有心脏病,大外甥前年还动过大手术。他们和我说,身体不适想回去了。我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但还是舍不得让他们走。在我的挽留下,他们同意今晚不走了,等着明天早晨出殡,再送大姨最后一程。
老姐因前年患心梗,得坐轮椅,虽然恢复的挺好,但也需人护理,姐夫原来本离不开,为最后送大姐一程特意临时顾人赶来了。老姐闺女作为辽阳市知名幼儿园园长,当天晚上要上全国直播课,中午和女婿一起赶来,晚上就匆忙地返了回去。
我询问了司仪晚上还有什么仪式,得知晚上八点还要哭九包、二人转等,就离开了大姐家。到了前街大哥家,说了几句话,就和老伴、小内弟就去了二哥家。
二哥更令人牵挂,五年前因为严重的脑血栓和腰椎管狭窄、哮喘病就已经卧床了,前年哮喘病加重,我回来找大夫、张罗药还真给治好了。这两年我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没回来,但心里每时每刻都在惦记着二哥。心里想,二哥现在说不定什么样呢?
二哥的状况比我想象的要好,虽然身体削瘦了一些,但不是病态的瘦,属于正常那种,虽然还是说话听不清,但比过去更愿意说,说明他还有精神和精力说。和我说了很多话,但我大多听不清,只是说想他老儿子老胖这句能听清。我给他洗了脸,刮了胡子,泡了脚——而我能做的恐怕就这些了。
从大姐出来,我就和管事的——大姐的五姑爷说好了,晚上给前街送一桌饭菜,晚上想和除大姐的子女以外的兄弟姐妹、侄男侄女、外男外女聚一聚,难得和这么全的人相聚。
下午五点饭菜准时送来了,我先给二哥拨出了饭菜让孩子们给送了过去。想喝点酒,但都因为身体原因而喝不了多少,我因为心情复杂还是努力地喝了不少,大家从不同的身份回忆了大姐、大姑、大姨一生的种种,表达了彼此的亲情和悼念。
我们喝酒吃饭的时候,一直是二东的儿子在伺候,一会儿上菜,一会儿端饭,忙个不停。这孩子从小性格倔强,一不随意就哭闹不止,当时我们就想,长大可怎么办?长大后参军,部队服员后到当地大型民营企业——忠旺集团上班,许多人谈到这孩子都说好,这次见面我观察这孩子真不错,孝敬长辈,待人热情,说话懂礼貌,回家眼睛里有活,主动帮妈妈做家务。长得也帅气,有1.73米的个头,身体强健,五官端正,眼睛有神而充满温和。但愿他能这样成长下去,走好自己的路,也为爸妈和家里省心。
晚八点前,我们回到了大姐家参加祭奠活动,戏台上唱着一些思念亲人的二人转和流行歌曲。我儿子在北京进修,大姑去世没能赶来,他妈还特意以他的名义点了两首歌送给还没走远的大姑。灵前的哭九包正在凄凄惨惨、悲悲切切的哭着,嘴里念叨着听不太清楚歌词,四个闺女正一张一张的在妈妈灵前烧纸。
二姐那四个孩子被安排在大姐的邻居家住,我们回到了大哥家。小内弟睡觉不能有声音,主动要求在房前门罩里住,赶上那天晚上很冷,开始睡的时候没什么,夜深人静的时候,估计也得冻得够呛。老伴和二东两口子住一屋,我和大哥、大嫂、大侄住一炕,侄女在地上打的地铺,我们唠嗑一直唠到深夜,特别叮嘱患脑血栓的大侄要依据自身条件,抓紧把低保办成。
那天晚上我可遭罪了。我已经很长时间不喝酒了,特别是白酒。由于心情复杂,属我喝得最多。躺在床上,身体感到从未有过的难受,食道和胸部隐隐疼痛,一夜都一点也没睡着。心里盼着早点天亮。
凌晨四点半我们起床出殡,车队排出很远很远,农村的路窄,只能单行,我们去的晚,只能排在最后。我们步行赶到现场。随着一阵吹奏,灵柩被抬上了车,几个子女上敞车护卫,随后其他人都上了自己的轿车。我看长长的车队,足有30—40台,心里想,这是从哪找来这么多的车,后来听介绍说,是二东、富群,还有秀宇分头找来的。我想也好,最后大姐走得还真挺风光。
我原想,这下葬得头一天就得打好井,到现场才知道,不是过去那种人工刨、挖,而是用挖沟机几下就能挖出大坑。大姐这是和陈大姐夫并骨,就是两人葬在一起,一个坟堆,前面立上墓碑。整个下葬过程都是在懂规矩的司仪指挥下进行的。下葬中我看二东、富群两个侄小子忙前忙后,跳下攀上,很是顶事,过去我一直拿他们当孩子,现在看真是长大了,可以依靠他们了。
下葬结束后,我的身体情况需要我赶快回家。走前,我找到二外女,问她善后有没有什么需要长辈出面帮解决的,她说没有,我又和其他人做了告别,就带着老姐夫驱车返程了。
老姐去年从弓长岭搬到辽阳,新家我还是头一次去。老姐家的小区是新的高层小区。小区的地理位置、环境、条件都很好,电梯楼,可随时上下。我看老姐身体和精神都相当的好,心里非常放心和高兴。外女已经把早餐的饭菜准备好,因为小弟在楼下没上来,我们就没在家吃,而把早餐带上了路上吃。
在高速服务区,我们休息一会儿,吃早餐。不料想,我第一口包子咽下去,竟然感觉食道很堵,费了挺大劲才咽下去,整个一个包子都是这种情况,我心里很是担心——这是怎么了?吃第二个包子慢慢顺当,才算好一些,下午到家想招待小弟到饭店吃点饭,我勉强吃一点就匆忙告辞回家休息了。这两天经过慢慢调整好一些,但愿这不是什么大事。
本来此行已经结束,但我想起大哥大嫂的身体和精神状况,特别是大哥跟我告别时的表情和“不用惦记我”的话语,心里愈是放心不下。听侄女介绍说,年前父母因感冒,身体状况就明显不如从前,日常生活虽能自理,但家务和农活就基本干不了了。多亏二侄和媳妇主动承担起了家务和照顾父母的责任,对爸妈也很孝敬,才使生活得以为继。
从大哥大嫂身体和精神状态的突然变化,我意识到了“人老不是渐进的,而是瞬间的”的说法。但还是觉得应该去医院检查检查,就微信告诉侄女和二侄,要尽快带爸爸去医院检查,根据大哥的情况,以我的经验,无论诊断什么结果,都用中汤药治疗。祈祷老天保佑大哥——不要有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