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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广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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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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剃头匠老胡

     剃头匠老胡

       文/范广学

他姓胡,我们这儿喊他胡剃头的,他是叉街上的一个老理发匠,这儿管理发叫剃头。他的理发店在叉街的一头,门前是通往主街的一个路道。店面只有半间,是隔出来的,后面是客厅卧室厨房,店面连个招牌也没有,几十年了都是这样,小镇附近的人都知道的,大凡去胡剃头店里剃头蒙着眼睛也不会走错。

据说他从十几岁就开始干这行当,从挑担子游乡一直干到街上开店面,八十多岁了还没闲下来,他已经不能久站了,他每天只剃几个头,来的主顾多是些老头。他们和他拉呱,坐在长凳子上,抽着纸烟,有一句无一句的地侃着,天南海北的没有中心,想哪儿说哪儿,一会儿聊伊朗和美国打仗了,一会儿又说谁谁家媳妇跟人跑了,但聊得最多的是有关生与死的活题,这些人都清楚自己路不长了,头天上的床,次日还不知道能起来穿鞋不,生死看淡,胡剃头的大多嗯嗯几声附合着,尽量不分散注意力,他的手微微的颤动,他怕一不小心,剃刀就会划破头皮。

从前他的店多热闹呀,每天门一开,荟萃了各路大小神仙来剃头,带来了各种各样的消息,因此胡剃头的知道的最多。讲话他是主角,他总是滔滔不绝,家长里短,小镇新闻他都播报,他讲的精彩,等着的也不急,听话也成为一种享受,每剃完一个,收了钱,打个招呼送走客人,转椅上又坐上一位,他麻利地抖上白围布……从早到晚,大人小孩你来我走,生意挺好的。

他的手艺是老派的,他不光理发,有时应客人要求还掏耳屎和按摩,他还会接骨,偶尔会有玩童不慎胳膊脱骨会找上门来。街上有几家美容美发店,店里的师傅们很年轻,没人喊他们“剃头的”,店的名字也新潮:“第六感觉”“青春飞扬”“上佳发艺”……听起来像是花店或诗苑,会让人浮想联翩,店里店外装饰的富丽堂皇,来这儿消费的舍得花钱,头发盘成各种造型或染上各种颜色,美其名曰美容美发。

他却一直被人喊着胡剃头的,他刮光头那是小镇一绝,剃婴儿胎头无人能比。

在我们这儿剃胎头这是人生中的头等大事,第一刀由谁来剃,大人极为重视,大人先备好筐子,筐子里有毛巾香皂红包等等,再亲自登门去请师傅,胡剃头的手艺和口碑在我们这儿是响当当的,他剃的胎头也是最多的。说也怪,只要他一到家,多能闹人的婴儿他手摸一下小小脑袋就不哭叫了,老老实实地让他剃好。这时,大人们呈上筐子,请他吃饭,胡剃刀的象征性地拿上两样,不吃饭就走了。母亲说我兄妹们的胎头也是请他来剃的,我儿子剃胎头时是我抱着儿子去了他店里。

孩提时代,我们一群玩伴很玩皮,有时候遇见胡剃头的被谁请上了门,等他走出来了,我们老远跟在他的后面,大孩子喊一声一二一时,我们拍着手齐声唱道:老胡手艺高/剃头不要刀/一根一根往前薅/薅个大灯炮……胡剃头的会停下来,冲我们笑笑,他不觉得这是戏弄他的,好似在夸赞他一样,每每回想起这一幕,我很懊悔幼时多么地无知和任性啊!

胡剃头的和蔼可亲,和大人小孩都能聊得来,他还特别喜爱小孩子,小时候,每次他剃头时,先把我脑袋摸摸拍拍,再讲一些吸引人的趣事,我可爱听了,不知不觉的头就剃好了。我父亲多次让我喊他“干佬”,我不喊,我就对父亲说我又没结给他当干儿子,父亲笑着说喊干佬比见面喊叔啊伯啊的亲切,怪不得我有好几个干佬呢。父亲和这些干佬们的关系非常地要好,不过,我一次干佬都没喊过,现在想来我也许是真的亏欠了父亲的感情啊!

如今,胡剃头的老了,也没人请他了,他早已不再出门,孩子们成家立户,一个个离他远去,老伴早逝,他一个人辛辛苦苦地经营着小店,挣几个零花钱,他不想给后人们添负担。小店光景是一日不如一日,顾客越来越稀少,年轻人外出的多,就是没出去的也没几个上门,他们掏多的钱去美容店,来他店里是些老年人来刮光头的,不时地还会有小孩子来推个茶壶盖头。

去年春上,胡剃头的染了一场小病,自感体力不支,彻底地放下了掂了几十年的剃刀,被女儿接到青岛去了。他的店门天天锁着,大门锈迹斑斑,曾经的热闹一去不复返了,偶尔有赶集的老人路过店面,不时地张望几眼,依然很是怀念!

(原创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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