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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海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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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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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年的味道

2022年就要到来,又到了置办年货,打扫家的时候了。对我来说,没有从前年前忙碌的快乐,只是觉得有压力,为什么要过年?因为要过年,必须打扫家,必须那一天吃饺子,不管你有多累,必须得吃一顿繁琐的饺子。必须置办年货,置办的年货不是为吃的,而是为看的,为这一天专门准备的。

给小儿子买了新衣服,他说为什么又买新衣服,老是买新衣服,我不爱穿新衣服,新衣服不能玩土。

仿佛一切都没有了年的味道。看着大红的春联,也没有了激动。

想起以前年的味道!

首先是放寒假了,那个喜悦劲甭提了,每个七零后都有过这样的感受。然后,过了腊八就是年了。从腊八开始 ,年的味道就有了!

腊八前一天,妈妈就开始忙做腊八粥了,各种豆子泡在水里,准备好大锅。并叮嘱我们,明天早上要早起,不然会得红眼病。兴奋地睡去,想着明天一定早起。

第二天一睁眼,就已经见妈妈在大锅里熬着腊八粥了。看看时间,才五点,冬天的五点,天还一片锅底黑,我以为自己起早了,没想到哥哥说你是红眼睛,你起得最迟。我赶忙照镜子,好像眼睛还真红了。吓得哇哇大哭,妈妈说红眼病也就得一天,才平静下来。

妈妈的腊八粥也出锅了,一大锅红红的腊八粥。妈妈个子不大,站在小板凳上,费力的用长勺子把腊八粥的各种豆子压碎,压在一起,然后用勺子一大碗一大碗地舀给我们。

我是不爱吃腊八粥的,不喜欢吃大红豆。妈妈说腊八粥就要红,寓意红红火火,没有大红豆做不红腊八粥的。但是我依然不爱吃。腊八粥却几乎一直吃到过大年,天天都有, 就为了红红火火。

然后,就是打扫家了。刷房子,每年都刷。把家具抬到院里,和好白土水。我喜欢闻白土水的味道,清清淡淡的。

然后全家总动员刷墙。用白土刷子,沾上白土水,爷爷搭上架子在上面刷,妈妈带领我们在下面刷。刷完墙,看着白得刺眼的房子,成就感满满。

接下来就是我的工作了,擦墙围。墙围指炕上油漆刷到半墙的一部分。洗炕上席子下面的土炕,然后擦玻璃。擦玻璃是从小练下的功夫。我婚后二十年都是一个人擦玻璃,先用干净肥皂水洗干净抹布,擦一次玻璃,然后趁水没干的时候用报纸过一次,就OK了。

连家具也擦洗过后,摆好,就是糊窗子了。买来白麻纸,爷爷用小弯刀把旧的窗纸拆了,把新的按尺寸拆好,整齐地贴上去。然后,我把奶奶用红纸剪好的各样窗花贴在白麻纸的中间。有一对喜鹊,一对小人,一对花,各色各样。还得对齐了。

贴好窗花,年的味道也就有了。

糊窗户的时候,风吹得冷。奶奶用高粱杆和白麻纸、红纸做好了风车,我们小孩子一人一个,在寒冷的风里,迎风跑,冻得鼻涕流一嘴。

接下来就是妈妈的忙碌了,炸油果,蒸花馍。

炕头起了大盆大盆的面,炕上铺了干净的油布,放了大的面板,放花馍的饺子帘。一家人围坐起来,一边说笑,一边捏花馍。姥姥讲着千年万古前的故事,妈妈和我们说笑着。我们小孩子也可以上手捏花馍。把面搓成一个细条,然后扭成各色各样的动物,有神似小兔子的,叫喜兔,有蛇,有花,有各种花,然后用筷子一夹,中间放半颗红枣,没有红枣就会在花馍熟了以后,用筷头沾上水粘点对子的红,点在中间。

在热乎乎的炕上,花馍馍蓬勃起发,白白胖胖,上锅蒸二十分钟,出笼了!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拿出热气腾腾的花馍,虚腾腾的,面的香味扑面而来!热乎乎的拿在手里 ,撕开,像棉絮一样,放在嘴里,化掉,甜味弥漫齿间。

妈妈还会炸油果。白面起了,做成小样子,胡麻油熟了,放进去,起泡,炸熟。玩得时候拿在手里,干嘣脆地吃,是年前最好的零食。

做完这些以后,就开始煮肉了。过年晚上吃猪头是必不可少的。“有钱没钱,先买个猪头过年。”在年前,就得买好猪头,妈妈会用烧红的火柱,一寸一寸烫掉猪毛,把猪嘴扳开,把舌头也用开水烫了。然后泡在水里,反复清洗,清洗好了,就放在水里泡着。结了冰碴的水泡着猪头,就等年三十晚上下锅煮了。

开始煮各种肉,牛肉,牛骨头,羊骨头,猪蹄。煮好肉,放在堂屋,冷冻着。又开始调饺馅子,调好放在堂屋外,盖了报纸。就等年三十的到来。

大年二十九,爸爸就可以不上班了。拿回红纸,放在炕上,用剪刀裁成春联大小。在红色的小炕桌上,摆好笔墨。爸爸让我们弟兄四个大展身手写春联,他说不论好赖,自己家的春联自己来写。我们黑乎欻六的写春联,满手满脸都是墨,彼此指着,耻笑着。就等年三十爸爸带领我们贴春联,爸爸写的贴在大门外,我们写的就随便贴在院里。因为是自己产的,足够得多,到处贴,门上,墙上,井上,辘轳上,碳上,爷爷的三轮车上,柴房上。红红的春联,一下就让院子里喜庆起来。

年三十,早上早早起来,因为要穿新衣服。穿上新衣服,先去奶奶家,让奶奶看看。然后,拿着小鞭炮跑出去找小朋友玩,小朋友都穿了新衣服,也有互相炫耀的意思。

玩完回来,已是中午,进门就闻到了炸油糕的气息。用黄米面做成的糕,包了豆沙馅,素菜馅,包成圆的,长的,下油锅炸了,榨起泡泡,捞出来,脆脆的,一口咬下去 ,软软的,然后,再咬到甜甜的豆沙馅。

吃油糕意味着来年运气高升旺长,关键是炸油糕的油烟味让年味浓烈起来!

下午,睡醒来,爷爷开始磊旺火。早已备好的碳,敲成差不多大小的方块,一层一层地磊起来,每一层都有风口。旺火必须磊好,磊结实,不然,晚上点的时候塌了就寓意不好了。爷爷垒旺火的功力很强,每年都漂亮且结实。旺火垒好了,小朋友们成群结队,挨家挨户地跑,参观每家的旺火 ,评点谁家的旺火最大,谁的最高,谁的最整齐。

妈妈和奶奶、姐姐则在家里开始包饺子,一边说笑一边包,包满满一大饺子帘子饺子。

猪头已经煮上。“猪头煮不烂,多费点柴碳。”猪头需要煮一下午才能烂。最期待的就是吃猪头肉了。

傍晚时分,猪头肉煮烂了。妈妈揭开热气腾腾的锅盖 ,用筷子叉进去,肉烂了,叉一块出来,切碎。我们已经迫不及待了。最后,把没剩多少肉的猪头骨架拿出来,给最小的弟弟啃,我们边吃着猪头肉,边羡慕着弟弟。因为骨头上的肉最。香喷喷的猪头肉,蘸了醋和蒜的料汁,吃在嘴里热乎乎,入口即化,是大年特有的味道!

然后就是饺子下锅。一锅白白的饺子在锅里此起彼伏!妈妈一边用笊篱搅动饺子,一边说让你们猜个谜语:“从南来了一群羊,扑腾扑腾下了河,是什么?”我们弟兄来回猜着,都没猜对。妈妈说:“是饺子!”才恍然大悟,看向锅里的饺子,还真的像河里游的羊。

那个年代,平时是不能随便吃饺子的,特别是羊肉饺子。过大年,吃羊肉饺子是独一份的美味。大大的饺子,鼓鼓的,一口咬下去,油流了出来,然后,嚼到羊肉的味道。

吃完饺子,妈妈安顿我们赶紧睡觉,等十二点起来发旺火,响炮子。但是,谁又能兴奋的睡着呢?

“打扑克!打扑克!”一起吵着打扑克。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打扑克。爸爸也加入了,每年,爸爸只在八月十五和大年会和我们打扑克。哥哥最聪明,老是赢,赢了他会帮着爸爸打,爸爸很佛性地悠悠出牌,哥哥着急地抢过去帮着出牌。我最笨,老是输,便哭着不打了。弟弟最贪玩,就求着我打,还会说“让你三张牌”。妈妈会说:“大年不能哭。大年哭,一年哭。”我就吓得不敢哭了。扑克打累了,和衣睡着了,妈妈会说:“快发旺火了,不能睡着了。”

快十二点的时候,爷爷开始发旺火。巷子里有的人开始响炮子,噼啪噼啪把我们惊醒!过大年了!兴奋得一下跳起来,迷迷糊糊出去,帮爷爷发旺火。有的拿书扇,有的拿饺子帘扇,有的趴下身吹,都怕旺火烧不起来,那样就预示第二年日子不红火。

旺火最初的黑烟渐渐散去,红彤彤的火苗窜起来了,如同火蛇,直冲云霄。

红火火的旺火,印着每个人红彤彤的脸。大家拿来炮子,开始围着旺火响炮子。二踢脚是必须的,意味着生活美满 ,直冲云霄。二踢脚危险,由爸爸哥哥来响。爷爷点燃小鞭炮,噼噼啪啪。我和弟弟是摔炮,小烟花。二踢脚的“咚、噶”声,小鞭炮的噼噼啪啪声,烟花的满天散开,照亮整个夜空 。各家各院都响起鞭炮声,此起彼伏,绚烂满天,把大年推向了高潮!

响完炮子,旺火的火也不太旺了。这个时候,烤花馍吃最好,妈妈拿筷子扎着花馍,一人一个,在旺火的空隙里烤得两面香脆。然后回家吃第二顿饭,这顿饭更丰盛,各种熟肉都上桌了,连同刚吃剩的饺子,热了端上来 吃不下也得吃点,寓意我们的粮食特别丰盛,从去年吃到了今年!

吃完饭,大人要睡觉了。灯不关,要开一晚上。灯火通明的院子,弟弟悄悄溜出去,会和他的小伙伴玩一整个通宵,打扑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们会去院里捡炮仗,捡昨天没响了的炮仗,白天可以接着响。这时候,旺火已经燃完,灰烬还是热的。我捡着炮仗,伤感就会袭来:年,就这样过了。多么不舍呀!

年,其实还没过完。年到正月十五才算过完。接下来,就进入正月的一年里最好的时光。饭也有了,天天热着肉吃就好。饺子馅有了,和点面就能包饺子吃。大部分时间就是看电视连续剧了。躺着看连续剧,吃着瓜子,一年的忙乎就这几日的清闲。

初二开始,要吃请了。初二请女儿,舅舅们开始请我们一家,去了和表姐表妹们玩。各家把最好吃的都端上桌,不凡有鱿鱼海参,各种肉丸子,烧猪肉,炖鱼。好几家人聚在一起,欢声笑语,热闹非凡。这样轮流请下来,一个正月就过去了,一个正月就是都在别人家吃饭了。

吃完饭还有一项业余活动,就是看大队的扭秧歌排练。我们大队任务是文艺表演“”抗个人”,就是大人腰上缠上铁架子,小孩子站在上面,画上浓妆,大人在下面扭,小孩子在上面扭。

我天天都跑去看,好想成为主角,羡慕死那些小孩子了。

正月十四开始,“七部隆冬恰顶洽……”锣鼓喧天,激动得饭也顾不上吃,就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出去看玩意(玩意就是人们花了戏装,穿了戏服在大街上表演)了。

就一道街的小镇,已经挤满了人。“红火不过个人看人”。个子还没长起来的我根本看不上,只听见打场子的人吆喝着:“往后站,往后站!”人们一起拥过来,我像被潮水一样推着往后,脚都挨不了地,高兴着,嬉笑着,伸长脖子看着。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喇叭说,下一队是闫家巷的大头人。大头人我最爱看,但是,看不到,猫下腰,从人缝里看大头人彩色的华衣掠过。

喇叭又喊:下一队,华家岭的高跷过来了。这个高,我能看到,高跷却不是我喜欢的!

一会儿,大喇叭又喊:下一队,堡子巷的舞龙灯来了。“往后靠!往后靠!”有人开始打场子,皮鞭啪啪摔在地上,小鞭炮噼里啪啦响一圈。人潮汹涌,哗得倒过来,我被带着移动,“踩我脚了!”“挤住我胳膊了!”人们叫着,笑着。场子打开了,舞龙灯开始了。“七不隆冬恰东恰!七不隆冬恰丁恰……”龙灯在前面引,狮子在后面舞。“七不龙咚恰咚恰咚恰恰,恰咚恰!”却什么也看不见,心跟着“七不龙洞恰东桥恰”激动得提在了嗓子眼!只能看见高高的龙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啥也看不见 ,也是高兴得不行……

夜渐渐深了!秧歌舞散去了,还有观灯!

三三两两,相跟着去观灯。有白菜灯,柿子灯,西瓜灯,橘子灯,有嫦娥奔月的灯,有老人推车灯!看灯也许不是关键,关键是小孩子喜欢热闹得跑来跑去,年轻人喜欢偶遇个帅哥美女,老年人希望碰个熟人,唠唠家常。

这样的热闹好在有三天,十四、十五、十六。到十六这一天,扭秧歌的和看秧歌的多少都有点失落。因为是最后一天了,扭秧歌的会不按常理出牌,想在那扭就在哪扭,疯狂得扭烂花车。看的人久久不愿散去。最后,扭秧歌的媒婆会拿烟袋锅敲打看客的头,看秧歌的索性也扭了进去。“哈哈哈,哈哈哈……”大家笑着,闹着,释放着最后的快乐。正月十五闹玩意,估计就是这样来的!因为,再想这样放肆地快乐,就得等来年了。

这样热闹的年持续到我二十多岁的时候。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各种娱乐的增多,秧歌、旺火、鞭炮越来越少。年,快要成一个概念了。

我驱车带儿子在街上,儿子问街上挂这么多灯,干嘛呀?

我说是要过年了!

过年挂灯干什么?

我说是为热闹 !

儿子说,我不觉得挂了灯就热闹呀!还和平常不是一样吗?

是啊,我小时候的热闹是人挤人,是鞭炮齐鸣,是锣鼓喧天。现在的年,年味越来越淡了,仿佛只是为过年而过着。

正月饭店反而是热闹的所在。因为,过年最初的本意是红火人呢。现在人们都去饭店相聚。老同学聚聚,回到当年,早生华发。亲人相聚,叙叙旧情。

人们四处寻找年的味道!

看着八岁的儿子,好奇的看路边的灯,真希望以前的年重新回来,让我的孩子也感受一下传统的中国节日,年的味道,年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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