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故事

郦金兰

料峭的西风呼呼地吹着，像刀子般地刮着人，风卷着雨水接连好多天扯天扯地垂落，天色暗淡、烟雾朦胧。

那天，S不得不用私家车将自己六个多月的儿子从W城带到了H城自己身边生活，由自己的妈妈帮忙照看孩子。家人团聚，宝宝活泼可爱，生活充满着欢乐和甜蜜。

屋外雨还在下。孩子来到H城第二天后，有点咳嗽，样子有点像鸡打盹，耷拉着脑袋，不想吃喝。警惕的S赶快用新型冠状病毒抗原检测试纸盒（胶体金法）测试。不测不知道，一测两条红杠杠。把S冷得不轻。宝宝体温一量37.7度，再量38. 6度，三量39 .4度，温度噌噌直线上升。S判断后对妈妈说：“不好，孩子阳了。”S和妈妈都一时愣住，默不作声。看来孩子在来H城的途中遭遇了新冠病毒的袭击。家里有了个小阳人，打破了原本的快乐和惬意。

雨仍然下个不停。S立即为自己和妈妈做了抗原测定，结果两人均未阳，处于健康状态能扛事。S当即做出一个断然决定：“妈妈，你没有被感染，赶紧带点换洗衣服日用品等离开这个家，住到对面1号楼的空房子里去，那里安全。吃的东西由我每天送到你的门口。那边有自来水，带个电水壶过去自己烧水，记得每天多喝水，我留下来照顾孩子------”妈妈听完没作声也没动。S发现妈妈没有动静，大声叫着：“快走，再磨蹭怕会被感染的。”S的决定是命令式的。

妈妈就是不走。老人被孩子的感染刺激得变得很呆笨，很迟钝，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不知道干什么。只是喃喃地自言自语：病毒这恶魔，让我中招也别让小孩中招啊，孩子发烧多可怜哪。要知道，在这新冠病毒疯狂的日子里，在这寒冬腊月里，妈妈因为担心女儿，天天叮嘱唠叨：你上有老下有小，重任在肩，外出上班千万小心再小心。女儿虽然嫌妈妈唠叨，却也格外小心。每天上班前戴好N95口罩，回家后酒精消毒，连手机钥匙都不放过。外套挂在门外，内衣内裤立即清洗。妈妈自己呢，因为年纪大了，还要带小外孙，格外注意和防备。她的宗旨是吃穿马虎一点没关系，防疫抗疫健康最重要。一星期到菜场买一次菜放在冰箱里，尽量减少出门次数。出门就戴上口罩、一次性手套、防风帽，防备到位。回家从头洗到脚，从里洗到外，哪怕是厚厚的棉衣棉裤都得洗干净。母女二人的防备的确没能让病毒上身。现在却让这个六个月的小宝贝无辜途中染上了，心里有说不出的疼痛。

妈妈的思维这样想：假如我走了，女儿既要照顾儿子还要牵挂1号楼的妈妈。她身体单薄，产后体重不到100斤，一人怎么忙得过来，怎么撑得住这个家？再说，她万一被宝宝染上呢，谁来照顾她俩，不行，说什么我也不能走。即使走了自己心里会不安的。妈妈思来想去就是不肯走。

S见妈妈不走变得暴躁起来，样子有点凶，语言简直锐利：“快走啊，你说这些话都是没用的，最管用的就是你赶快离开，你年纪大了，千万别再感染上。”其实锐利的语言中满是温柔的关爱。

这时，妈妈也不顾女儿的驱赶，拿出妈妈的样子，果断地对女儿说：“能防一起防，要阳一起阳。我是不会走的。”一家人不离不弃，互相照顾闯难关。

这天，外面的雨越下越大。病毒冷漠无情。22日清晨，S的妈妈咳嗽、痰多、颈椎疼痛有异感，浑身没劲。妈妈起初以为自己是抱孩子抱得劳累和疼痛，一直没在意并坚持着。高度警惕的S仍没放过这些现象，为妈妈量过体温，38.6度，抗原检测呈现两条红杠杠。S无奈地说：“妈妈，叫你走你不走，现在来不及了，走也没用，你已经阳了。”S转而安慰妈妈，“阳就阳吧，咱们不怕，这个家还有我呢，我还年轻！你歇着吧，我可以照顾你们一老一小。你赶快把退烧药吃下去降温。”S给妈妈服了一颗“感康”退烧药，又不断地给妈妈喝水。妈妈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好在温度虽未下降，也未上升，在床上躺着，咳着。

S从室外回来，淋了一身雨，说外面雨太大了，有伞也挡不住了。23日晚，S开始感到身体不舒服，告知妈妈说我头有点晕乎乎的。抗原一测，没商量，鲜艳的两条红线扎着老太太的眼，S阳了，全家唯一一个健康的年轻人阳了。体温38.9度，一会儿温度上升到39.2度，再一会儿39.8度。S走路开始不稳当，跌跌撞撞，几次摔倒。S躺下了，并说：“妈妈，今天我感觉不行，晚上你陪六六睡吧。”妈妈说：“行，我症状轻，我来带六六，你好好歇着吧。”试想还有办法吗？

阳后第二天的妈妈忽然变得坚强起来，承担起照顾女儿和外孙的重任。做饭，熬姜汤，送水，喂药。从这个房间跑到另一个房间。小外孙的房间里时不时地传出哭闹，不肯睡觉。女儿的房间一直令妈妈揪心。24日S不见好转，持续发烧不退。夜里，S体温始终在40度左右，妈妈疼痛地想送她去医院，可人生地疏，要帮手没帮手，要车子没车子，要体力没体力。更为难的是床上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小外孙。妈妈想背着外孙去医院，可外面人不知谁阳、医院里更是阳人集中地，真的去不得。不带孩子去又谁来带？太难了。妈妈便夜间向迢迢之外的家人群网发送信息，告知状况。申城亲人医生关照先吃点药降降温，看看情况再定。云城亲人问要不要我去帮忙？W城的女婿微信告知，多给S喝点水，先睡一觉。微信一发，远方关爱如潮涌来，让风雨之家充满了温馨。S自己换吃了另一种退烧药。妈妈时不时地去摸摸女儿的头，用湿毛巾放冰箱冷却后帮女儿降温。

外面的雨似乎小了点。朦朦胧胧的天空有了些淡淡的亮光，妈妈起来给小外孙喂奶粉时，冷不丁的客厅大门忽然被人打开了，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是女婿D从450公里外的W城连夜开车赶到了H城，才放下心来，心里也轻松多了。进门后D迫不及待地先到床前看望儿子，看着看着，一个高大的男子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妈妈对女婿说：“快去看看S吧，她烧了一夜了。”D来到S床旁，摸着S的头轻轻地说：“S，我来晚了，没能好好陪在你身边。”妈妈事后才知道女婿也正阳着，接到微信后心中放不下远在外地的妻儿老小，才连夜赶来H城。妈妈知情后感动地“啊”了一声，想说点什么，却什么没说出来，只是嘴巴蠕动了一下。

迷糊中的S醒来第一句话问：“六六怎么样了？”D立即抱着儿子来到S床前，六六弯下身子，伸出两只小手舞动要妈妈抱抱。躺在床上的S甜甜地笑了。

外面风停了，雨止了，太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