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佘记其
春节回到老家,每次亲戚朋友聚餐聚会,闲聊中,往事总在我们思想的幽宫里闪烁,我们都在不约而同地回恋,不约而同地期盼,只是,这一切,都被时间和距离切割成了生疏和无奈,被生活的奔波和忙碌冲散得七零八落。
大年初六,走访亲友结束后,我静静地坐在电脑桌前,手机里循环播放着中国内地男歌手海来阿木演唱的《只身万里》歌曲,在读研究生的儿子站在一旁看了我很久,说了一句:“爸,外面阳光正好,春节到处人多,穿越人山人海去看大山大海吧,趁着还能走的年纪!”
“穿越人山人海去看大山大海!”我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个小孩子,家乡只有大山,哪有大海啊?”
儿子笑了笑,停顿一会儿,说,“你走出去,心开了,眼前就是大山大海呀!”
我喝了一口茶水,沉默了一会儿,仔细一想,觉得儿子的话有意思,而且觉得有点道理。“穿越人山人海去看大山大海吧,趁着还能走的年纪!”既然儿子在安慰我,并且鼓励我出去走走,那就出去走走吧。
于是,我步入家门,穿过人山人海的老家县城的几条街巷,经过人山人海的大集广场,来到了老家的县政府后面的大集山下。
大集山,俗名大脚山。此山面积不足10平方公里,主峰海拔不足300米,座落在隽水北岸,山南水北为阳地。所以,县治因山得名,大集山亦因县名而名,乃被史家和阴阳家誉冠——县龙少祖。大集山东西两侧有鲶鱼泉和白泉双泉相抱,古时山上竹木葱茏,太平峰上太平庵鱼木声声,大佛脚下大觉寺香火炎炎,历代文人骚客、神士仙家、官宦商贾常游于此。常言道 : “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说来也神奇,崇阳在冠之县名后,即刻便诞生了崇阳历史上最具阳刚之气的一位清官——张乖崖。张是北宋鄄城人,他在崇阳做县令“一钱诛吏”的故事,震惊华夏,名留青史,而“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的典故也正是出自于此。总的概说,一千多年来崇阳邑中基本上可以说是民风淳化,风调雨顺,经济繁荣,人才辈出。虽然当时交通阻塞,偏隔一方,但崇阳人勤天酬,自耕自足,使得这片阳刚之地成了南鄂山中的世外桃园。
从大集山下拾级而上,峰回路转之间,穿过几道蜿蜒“之”字形的山路后,爬上山巅,并没有那种“会当凌绝顶”“欲穷千里目”的激越,只因这大集山山中有山,真正的顶峰“千呼万唤始出来”。天更近了,云更低了,一种豁达明丽的感触充溢心灵。
站在山巅,极目远眺,沿着县城区蜿蜒穿行的隽水河,宛如美女的明眸,分外美丽;玲珑剔透的亭榭楼台挽山抱水,特别养眼。视野之及,水生涟漪,山叠青翠,闻着清新的空气,我内心不由惊叹起来:真是养眼的好风光呀!
不尽的风物,不尽的留恋,探访大集山,有如听一支壮美的乐曲,仿佛走进了一个五彩离奇的梦境。大集山恰似一位美丽的山姑,正以她不施粉饰的娟秀和天然浑成的风韵,向人们展示无穷的魅力。
徘徊在山巅,我突然感到:我之深切亦凝重如山,我之激扬亦奔放如山,我之娟秀也隽美如山,我之富丽亦斑澜如山,我之空灵亦飘逸如山。
只有这山,才能把人的想象激发得如此丰富,把人的情绪搅挠得如此纷繁。山道的崎岖教人直面生活的坎坷,山川的阻隔使人弥足珍重来自遥远的知音,山的狭塞使人更想奋力挣脱俗羁,山的丰美又使人超然物外。
山咬着山,山追着山,山叠着山,我不知道,哪山更高,哪山更大;山中有山,山上有山,山外有山,我不知道,哪山更美,哪山更奇。
这时候,我仿佛自己成了山上的一棵树,或一棵草,感觉名利是烟霭,爵位是浮云,烦恼像竹影在地上摇曳……远去了,多少挫折,多少伤感,多少辛酸,多少怅惘,我不再怨我平日里怨的人,我再不恼我平日里恼的事。
下大集山,穿越人山人海的大集广场,这里的人们正开心地玩乐着,说笑说,毫不见那种因无山外世界的精彩的失落和空白,过着并无缺憾的人生。
逛景揽胜,总有所得。“穿越人山人海去看大山大海!”此刻,我突然明白了儿子对我说的那句话,我一步一回头,回眸那远去的高耸的孤独的山峰,一次又一次揣度着此行的真谛,一遍又一遍回味着儿子说的那句话,“穿越人山人海去看大山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