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景来‖北京
我的首位理发师是我的父母。
小的时候,正是国家贫困时候,国穷家不富。家里孩子多,我们弟兄4人,可能是为了省些钱,或许是为了方便,家里置办了一把理发的推子,白色铁制手工的。当时家里能够置办一把推子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我很佩服父母的远见。平时不用的时候,那把推子总是放在一个精致的小方木盒里,不让别人动,怕一不小心被损坏,等到用的时候才拿出来。每次理发,我们弟兄四人基本上是一起。父亲不爱言谈,很少和我们交流,总给我们一种威严的感觉。对于父亲,我们更多的是言听计从,不敢有任何反驳。所以,父亲给我们理发时,我们都不敢多说话和随意乱动,任父亲随意地理。后来,父亲工作调动,离家远了,我们的理发就是母亲給理。在家理发,非常简单,随意一把椅子或凳子,简单的一个围裙铺在胸前,便是防护措施,因为围裙小或者系的不紧,理发时常有头屑掉到脖领和内衣上,短小的头茬扎在身上很痒,很不舒服,我们便有些不高兴,不配合母亲理发。越是不配合,头屑掉的越多,身上越是痒。总之,理个发,母亲会花费很长时间。我们也会在理完以后,花些时间,将背心和内衣上的头茬,一个一个捡起丢掉,直到干净为止。
随着年龄的长大,二哥学会了理发。二哥比我大有十岁,在我们弟兄几人中,算是最聪明的,心灵手巧,什么活一看就会,理发的技术也不错,二哥会理发后,理发的事基本上都是二哥负责了。可以说,二哥的付出,也帮助父母减轻了一些家务。
我上初中时候,二哥也忙了,我也开始有些要样了,家里经济条件也好一些,不在意理发省下的那几个钱了,我便去理发店理发。孩子的头发,长得快,几乎每个月都要理一次,那时理发不贵,好像一次一块五毛钱。
在老家上学时,我常去的是位于市场上的那个理发店。理发的师傅姓纪,是个聋哑人,和我们有些亲戚,我应称之为叔。他个子很高,很瘦,但很爱美,理发的技术不错,去他那里理发的人很多,只是他眼睛特别大,又不会说话,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好在我们熟悉,又有一些亲戚,因此我不在意。每次理完以后,他都会把头发给洗干净,然后用吹风机把头发吹干,围裙记得也紧,不会有头屑掉到内衣里面,感觉理发很享受。纪师傅那时已近30岁了,没有成家。据说,虽然他不会说话,但眼光很高,长得不漂亮的他是一点也看不上,而漂亮的又无论如何也相不中他,因此,总没有婚姻的机缘,日复一日,始终也就一个人生活。
考学以后,我离开了老家,到承德上学,那也是我从小出门最远的地方。在承德那些年,对于理发的事情,没有一点印象,记不得当时常去哪家理发店,又是和谁经常去,理发又有什么趣事发生了,也许那时,在理发这件事上,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过,所以才没有印象。不过,肯定的是,我一定会找一家不错的理发店去理发,因为那时正是爱美的时候。
毕业以后,我先是在县里工作。上班闲聊中,得知单位小刘的哥哥是理发的,据说理发技术还不错,所以,我便去了他那里理发。小刘的哥哥,长像和他如出一辙,十分相像,如果不是年龄和身高上的差异,简直是无法区分。小胡子,慢性子,爱吸烟,爱下棋,给别人理发,不管别人忙否,他总是一个节奏,不紧不慢。店里有人理发,他片刻不歇,没有人时,便蹲在门外台阶上看别人下棋,如果时间允许,他有时也会亲自上阵,每天都是那种生活模式。做事一板一眼,一个环节不落,他会根据你的头型,给你设计样式。价钱不贵,好像是一次两元,从没有涨过价,即使熟人,也从不优惠,在他那里理发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回头客。每天从早上八点多开门,一直干到晚上八九点钟,直到把每位顾客都理完为止。
在县里工作十多年,我一直是在那里理发,没有换过别的地方。后来调到了市里,工作了十几年的时间,相同的是,在承德上班时,我也记不清理发生的一些事情了。
前年到怀柔定居,我常去的是离家较近的二条胡同一家理发店,女店主是丰宁人,算是老乡,理发的技术说不上怎么好,只是方便,价钱不贵,一次十元(其他的店15元)。去年,二条胡同拆迁,她的理发店也不复存在了。是搬到了其他什么地方,还是就此改了行?不得而知。
去年年底,因为搞卫生,没抽出时间去理发,正月又不适宜理,所以,只好等到二月二那天理发,也算是图个吉利。我是不喜欢到那些发廊门店里面理发的,一来价钱贵,再者也没那个必要,只想找一个普通的理发店,简单理理而已。于是,我便骑行向城区北面寻找,绕了半个城区,也没见到一家中意的,城区除了发廊以外,遇到几家理发店,都是人多,需要长时间等待。无奈,我只好折而向西,进小区寻找,最终在从未光顾的北园一处平房理发店落了脚,等了十几分钟后,完成了理“龙头”的愿望。
对于男人,理发是件常事,也是件小事,不足论道,但我从理发的经历中,我也感悟了许多:父母的理发虽然不是技术最好的,但确是最温暖的,让我终生难忘;哥哥的理发,让我懂得了,一个家庭中,兄弟间浓浓的亲情,以及作为兄长为父母承担的责任;失语的纪叔,让我明白,即使身体欠缺,但只要你努力,有一技之长,你就会掌握生存的本领,自食其力;从刘姓的理发师父,让我体味了市井人生的乐趣,用心理发,执着下棋,也失为一件快乐的事。
前些天,岳父过生日,我们回去庆祝。岳父已八十六周岁了,行动有些不便,但生活尚能自理,为了让岳父过生日时整洁些,弟媳在家里给岳父理了发,虽然没有什么形状,但确实精神了许多。弟媳说,怕去外面理不方便,再感冒了,所以自己当了一回师傅。家里人不仅没有埋怨,反而感到很高兴。
其实,最好的理发,就是那种带着浓浓亲情的家人理发,因为,在理发的背后流淌着的,是说不尽的亲情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