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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鸿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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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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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山之上

春雨霏霏,缥缈如烟岚缭绕,似梦似幻,若诗若画。微风料峭,风雨迎初春归来,旷野之上,草木悄然竟发,天地葱茏苍茫,萌动起一城春意盎然。

身处北中原,在千年古城清丰,念兹在兹,无日或忘,常心随意念而行,于春暖花开之际,在这方沃野畅游一番。清丰有古意,亦存清朗气象,诸多古迹遗址得以修缮,尚且保存完好。然而,数千年的时光消磨,经风侵雨蚀,或斑驳荒废,或深埋黄土,或荡然无存,或销声匿迹,……

今朝往昔,我们曾熟视无睹,一场场垂手可得的文化盛宴,抵不过岁月无情驱离,毫无保留地消逝在历史长河中。

终究,我们与之擦肩而过,未曾一睹真实芳容。

风景名胜史上,清丰八景可谓名垂青史,家喻户晓,它们延续的文化风雅,千百年以后,世人仍能呼吸到景色荡怡的气息,感受到意境散发的神韵。明代以来,学者名宦常赋诗题词,加以赞美称颂。无论金堤回澜、江渎灵泉、仲墓寒烟、秋山叠翠,还是卫水秋风、六塔晓月、龙潭夜雨、康祠遗迹,隔着近千年的时空,在这个时代,依稀可以想象到遗存在历史深处的宜人景观。

一川留古迹,多代仰高风。近些年来,在生活工作闲暇之余,偶探访古迹遗存,有惊喜有失落,有惋惜有喟叹,平原依旧河流依旧,那些旧物风貌却变了,不免感怀怅然。

一日,徒然想到秋山叠翠,清丰八景之一,最具厚重文化的遗址,最富人文情怀的古迹,今日何在?秋山之上,是否青草萋萋,是否松柏常青,那座曾屹立千秋的帝喾陵墓是否安在?

窗外,春雨淅沥,断断续续,没有停的征兆。透过玻璃窗望去,灰蒙蒙的天空,有种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内心顿生焦躁情绪。在室内踅来踅去,终究无力阻挡内心的冲动,披上衣服,在雨中驱车前往秋山叠翠处。

古诗云:苍苍云树隐高丘,一望晴岚翠欲流,帝子千年魂化碧,故宫风雨锁深秋。

据《山海经·海外南经》记载:“秋山,帝尧葬于阳,帝喾葬于阴。”

帝喾,号高辛氏,黄帝曾孙,玄嚣孙子,颛顼的堂房侄子,少小聪明好学,十五佐颛顼,封有辛地方(今河南商丘),实住帝丘(今濮阳),前承炎黄,后启尧舜,奠定华夏基根,是华夏民族的共同人文始祖,商族的第一位先公,死后葬于濮阳顿丘城南台阴野之秋山。

近两千年前,三国《皇览·冢墓记》写道:“颛顼冢在东郡濮阳顿丘城门外广阳里。帝喾冢在东郡濮阳顿丘城南台阴野。”此文献明确记载,帝喾的陵墓在濮阳顿丘城南的高台北面。

在此后漫长岁月里,关于帝喾葬于秋山的官方记载,横跨多个朝代,时间持续近两千年,其中,《大明一统志》记载:“秋山,在顿丘废县西北,帝喾葬于此山之阴。”民国《河北通志》写道:“颛顼帝陵,高阳东门外旧城。”“帝喾陵,清丰西南。”《清丰乡土志》记录:“秋山在今县治西南固城里,至城二十里。《山海经》云,帝喾葬秋山之阴。”

而作为清丰最官方的记录,出自《清丰县志》,其中写道:县西南7.5公里北固城村西北,相传为帝喾陵墓所在地,此地原来丘陵突起,巍然若山,名曰秋山。山上芳草绿树,翠翳重叠,美其名曰“秋山叠翠”。只是后来,因黄河水患,秋山被夷为平地。

清朝末年,《清丰乡土志》记载:“秋山在今县治西南固城里,至城二十里。山海经云,帝喾葬秋山之阴。”史注:“在卫之顿丘,宋时没于黄河故道,今所存仅抔土耳。山无水源,近山亦无水。”

不由想起,明代清丰名宦乡贤吕士中写得《秋山叠翠》:“回合澧渊北,岩荛濮水西。初疑青草涨,转觉翠岚低。眺望天俱远,登临路不迷。此中堪大隐,早晚学岩栖。”

秋山,一座古老山丘,四千余年来,巍然耸立清丰大地,曾傲视俯瞰着这片风土吉壤。那些重叠翠翳芳草古柏,早已育化成一部古书的脉络,在风起云落的日子里,拔节生长,苍翠挺拔,支撑起这部上古时期与当今时代大书的春秋华章。

当思绪从遥远的时代回归,窗外细雨未霁,车出县城,行经处一路坦然,激动之余,隐隐忐忑不安。十几分钟路程,到北固城村委,向值班村干部详说来由,热情寒暄后,随电话通知村委两位年长者,邀请一同到现场查看。

我们三人行至村庄南头,漫步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前,两位长者指着麦田和远处树林说,这片区域就是传说中秋色叠翠的地方……正当我疑惑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踱来,当告诉来此目的时,他不假思索地说道,这个地方不是秋山叠翠,真正的地方在开州路南,他说着,目光悠悠地望向前方。在他的引领下,我们穿过开州路,刚到达路南,未走多远,竟被一道高高的围挡挡住。

近在咫尺,隔着两米多高的围挡,无法看到里面的情景,最终伴着隆隆机械的轰鸣声,帯着一丝遗憾,我们怅然离去。

老者已耄耋之年,却步履矫健,声音洪亮。他讲道,在其记忆中,山丘上长着茂密的蒿草,其旁边有一座古井,站在井边能看到井水。他听祖辈讲,村东头曾经有个深坑,黄河改道后,被泥沙填平,村庄也被大水冲毁,只好在原村西面重建。很久以前,村西有个西固城村,据说是赵匡胤就出生地,后来不知为何,这个村突然消失了。

听老人讲完,大家唏嘘不已。

我们与老人致谢告别,在前往村委的途中,两位长者讲起一段传说。相传以前,本村村民在耕地时,犁铧突然断裂,他急忙上前查看,发现一块青褐色古砖,其用尽全力搬起后,看见下面竟是一个洞口,朝下望去,里面金灿灿发着亮光。他大喜过望,随即放回古砖,并在上面堆起一个小土堆作为记号,匆忙回家告诉家人。须臾,当他与家人再次来到地里时,发现眼前到处是一模一样的土堆,他们找寻很久,终究没能找到那块古砖和洞口。

这个故事流传很久,村里人人皆知。听罢,征得他们同意,又前往传说的地方。来到村西北,眼前除去一片绿油油的麦田,再也没有任何历史遗留痕迹,难觅其踪,无法吊古抒怀,沉思良久,不由失望而归。

时下,雨停云散,一丝阳光穿过云隙,照射下来,天穹下灿若金黄,光影在广袤的田野上跳跃。

在村委大院,与几位长者致谢告别,虽有遗憾,却亦释然。

回城后,待坐在书桌前,翻开濮阳文化学者张满飚先生的著作《濮阳五千年》,其中一段写道:颛顼死后,帝喾继位,帝喾在15岁时,因辅佐颛顼有功,被封为诸侯,封邑于高辛(今商丘市南)。他年30岁而登帝位,建都于亳(今内黄县南)。后来为了“执中而遍天下”(见《史记》),嫌亳地理位置偏西,于是在35岁那年迁都顿丘(今清丰县境内,约为孙固城),据说顿丘那时处于天下正中,经济发达,交通便利。这些文字,印证了帝喾曾在顿丘生活过,且顿丘曾是一座千年古都。

顿丘历史深处的传奇,令人遐想,年复一年,积淀成厚重的文化足迹,一次次叩响时代的回音,响彻云霄,历久弥新。

时空依旧,逝者如斯夫。数千年后,在北中原寻觅一段传奇轶事,岁月浩浩汤汤,洗涤多少前尘往事,淘尽多少先贤圣哲。然而,我们皆为后人,虽满怀敬畏,却无法看透璀璨流光暗淡之后,沧海桑田变迁的原来面貌。

只有,秋山之上的故事,传唱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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