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泳的鱼

离我住的乡政府小院子不远的地方，有一条碧蓝碧蓝的宽宽的溪流，绕着集镇蜿蜒而过，溪床上是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鹅卵石，而且终年溪水不断，水不到一人深，清澈见底，从当地人了解到，这条溪叫“畴溪”。溪的两边是用鹅卵石垒成的堤岸，绵延十几公里。堤岸内是成片成片的芦苇，芦苇中还夹杂着许多我叫不上名的灌木。夏天时，芦苇猛长，秋天时，芦苇杆会变成红褐色，并长出白色如绒毛的芦苇花来，远远望去，颇为壮观。秋风一吹，如絮的芦苇花随着秋风在空中飘扬，让人产生无穷的遐想。我非常喜欢来这个地方。下班后，我会带本书，独自到溪边散步。坐在堤岸上，仰望飘着白云的天空，眺望远处的迷朦的山峦，俯视着眼前潺潺的溪水，还有溪中数不尽的各种形状不一的鹅卵石，独自享受着远离喧嚣的宁静和安详。

一年夏天的一个周未，她转了两次车，颠簸了四个多小时，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农用拖拉机，一身尘土地从城里来看我，并带来了我想要的几本新书和齐秦的磁带。这是一年前我大学毕业到这山区工作后她第一次来看我，那种喜悦是不言而喻的。下班后，其他同事都回去度周未了，小院里就剩下我们俩。听着院外树上知了单调而了无情趣的叫声，我对她说：“我带你到属于我的天堂的地方，好吗？”“好啊！”她完全忘了今天坐车的劳苦，脸上的表情也开始变得更活跃了。我到自己的宿舍中拿了些吃的，并带上了录音机和她刚带来的磁带，拉着她的手到“畴溪”的堤岸上去了。

当我俩来到堤岸时，夕阳已落到了山的后面，西边的天空中的云朵被染成一片片红色。远处山峦也有了一些生气。随着眼前溪水的流动，也带来了一丝丝的山风，那一攒攒的芦苇在山风中微微地摇曳，为我们驱走了心躁的暑气。我俩并肩坐在堤边，我给她说着工作中的趣事：如何在半夜起床出发上山去叫计划生育对象、如何赖在农业税“钉子户”家中不走等等。她睁大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好奇地听着，仿佛是在听天书。从她那惊奇的表情，我能读懂她的意思：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刚出校门不久的书生，何以会做出这样粗俗的事？说着说着，天渐渐黑了，我找来一些树枝，点起了篝火，录音机放起齐秦的歌。在音乐声中，我们打开啤酒喝着，继续说有趣的事，她听得津津有味，时而朗朗大笑，笑声在夜空中传出很远很远，时而用手撑着她那张脸，睁大眼盯着我看，那张脸在一闪一闪的篝火的映衬下，美丽而生动。

不知过了多久，录音机上的歌声也停了，周围是一片的空灵寂静，只有眼前潺潺溪水冲刷鹅卵石发出的有节奏的声响，这时我突然有了游泳的念头。于是我对她说：“我们一起夜泳吧？”我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边跑边脱了背心下了堤，站到淹及腰部的溪水中，用手捧起溪水泼向她，结果她被我泼了一个正着，急得她直跺脚……

我转身游向了溪中，她就在后面紧紧追着游了过来。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就象两条夜游的鱼,时尔我们并肩，时尔前后……累了，我俩就仰躺在水面，任凭溪水把我俩冲向下游。一会儿，就被溪水冲到了溪边浅水的地方，我俩就象两条经过长途拔涉游累的鱼，默默地躺着，仿佛我俩已溶入了那溪水中。这时，我俩互相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让溪水亲抚着的肌肤。我俩并排地躺在溪中，溪水在她不断起伏的胸前淌过，滑经我的胸膛，也许还带着我俩的体温，向下游缓缓地流去。我的心中感受着那种无以言表的异样感觉。四周一片寂静，远处山峦浸没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了一个让人模糊的轮廓。两岸的芦苇在夜风中微微地点着头，仿佛在羡慕着我俩的无忧的快乐。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高高地悬在半空中，柔柔的月光洒在缓缓流动的溪水上，闪着一片片的波光，月光也洒在了我俩身上，使我俩就象处在梦幻的仙境之中。

远处，溪堤上的篝火一闪一闪的，有点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