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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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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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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桥乡愁

老家前面近两公里的田坝中有一座古老的石桥,相传叫做八十桥,据说是一位八十岁乡贤老翁出资修建的,故名八十桥,其实这个名字的具体由来,现已无从考证,乡贤老翁姓什名啥?何方人士?也无可知晓。八十桥是一座几乎近是圆形的石拱桥,伟岸坚实,高足有六七米,宽足有四米多,在宽阔的田野上像一道彩虹,它横跨于下司河与三百佬和马场坪汇聚后流向木老坪方向的河流,说是河流,其实更多的时间像溪流,因为只要枯水季节一到,这条河即刻就瘦身得像一条枯藤蜿蜒于广袤的田野,最窄处可能就两三米宽,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在河岸稍加冲刺即可一跃而过。桥下多数时间河水清澈透亮,涓涓潺潺日夜流淌,给当地村民带来极大的便利,洗衣洗菜固不消说,杀猪宰羊也离不开这条小河来打理。涨水时下网捕鱼,捞脚挽手;退潮时虾筢出动,鱼竿上阵。夏天时满河都是洗澡的大人小孩,上游女下游男这是亘古不变的千年老规矩,从来就没有人敢肆意打乱。

我最在意的是桥下的那几块青石板,斜斜的光溜溜的,它给我留下了不一般的清晰印象。小时候我们家家五个孩子,爸爸妈妈一天忙得不亦乐乎,我是家中的老大,不消说,所有的家务非我莫属。爸爸想把我培养成劳动能手,什么都带着我言传身教,犁田打耙,栽秧插草,以至于盖茅草房这些人间绝技都是我的拿手活,更不要说上山割草打柴,下地除草移苗我都不在话下。妈妈呢?则想把我培养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家庭巧妇,煮甜酒,发豆豉,洗衣服,叠被子,补衣裤,定被子,炒菜煮饭,做米粉打糍粑,喂猪洗碗,没有哪一样我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这样一来,不消说我就是家里最苦最累也最开心的那个孩子,因为家务活基本都是我在做,自然也学到了许多别人学不到的东西,同时也感悟到不少乡村生活的人生道理,领悟到不少人间真谛。

一家人的脏衣服脏裤子都是我大一挑小一挑去洗,热天不用说,把衣服裤子搜满一挑,挑到到八十桥边的青石板上一顿肆意的捶衣棒,再丢河里拼命揉搓用力拧干,干完后还可以在河里放松地洗个澡玩会儿水,这才挑着一担干净的衣服哼着小曲轻松自如地打道回府。遇到天寒地冻,那可就是一种折磨,看着堆积如山的脏衣裤头皮就发麻,还要千辛万苦挑到小河边的青石板上千锤百炼,龟裂的手冻得像胡萝卜似的,实在冷得受不了,在桥头捡些干草枯枝烧一推火,烤它个二家不愿了又去青石板上演绎涛声依旧,直到把一挑衣裤洗的干干净净,才溜滑溜滑地慢慢消逝在八十桥的视野。最捣蛋的是,回来后老妈还要检验一回,怎样检验的呢?她挑一挑清水倒进一只老实巴交的大木盆里,把我洗的衣裤像检阅一个个士兵一样,一件接一件放清水里透一遍,如果遇到有连串的肥皂泡冒出,说明没洗干净,这种情况固然不消说,我得灰头土脸地又去八十桥边的青石板上表演,古老的八十桥又一副苦瓜脸凝视着我的不幸,只有桥下哗哗的流水在为我加油。如果老妈心情好的那一天,她会哼着刘三姐一边提醒下次注意,一边再清洗一遍,然后看着她一件又一件把哪些衣裤像如数家珍似的晾晒上晾衣竿上,不过这种天籁之音破天荒就没有几回。

八十桥边有个小沙滩,滩上有为数不多星星点点的贝壳,这些贝壳是我们儿时不可多得心爱玩具,我经常到那个地方捡拾,与玩伴们玩得风风火火,有两次在山上玩翻贝壳游戏,输了个精光,我不得不又迂回到那个生长贝壳的沙滩,像大海捞针般认真仔细地翻找。十来个平方的小沙滩,天天都有机灵的眼睛在那儿转动,天天都有输得惨不忍睹的寻贝者的憨态可掬的足迹,哪有说找就能找到的好事,一般都是匆匆而来,带着几颗不可多得的宝贝悻才悻而回。除非涨水过后,那又是另外一番精致。一次运气实在好得不能再好,赢了好些玩伴们心仪的贝壳,后来不知藏哪里去了,也许是那几个穷光蛋给我私吞了,这是不敢张扬,因为我们都不喜欢小偷小摸的人,怕错怪了好人,也就不了了之了。再后来,我们玩的东西升级了,那钟爱的贝壳又变得一文不值。

“闲来无事溪边钓,垂钩戏鱼穷欢乐”那事我从来不上心,也没有那种闲工夫,更没有姜太公那种耐心,守啊,等啊,等得花儿都谢了还不见鱼儿动一下口,我真佩服我那些伙伴蜘蛛一般的耐心。不过摸鱼我不可能坐视不管了,八十桥下的石缝里,听大人们说有好多鱼,鲢鱼,鲫鱼,草鱼,什么鱼儿都有,听得我心里痒痒的。脱了衣服,挽着裤腿,歪着头把手伸进石缝,小心地试探着,好像有什么鱼在动,再把手伸进去一点,反被咬住了,心里好不高兴,等缩回手一看,只见一条一尺来长的水蛇紧紧地咬住我的中指头,没魂似的几甩几甩才甩掉,顿时吓得傻不拉几魂都没了,浑身直冒冷汗,慌慌张张地逃到岸上,从此再也不敢去桥下的石缝里挑战惊险的摸鱼了。不过,那种惊险与刺激,是我人生难以遇到过的。无论是赶集还是读书,每每经过此桥,依稀还有那番惊魂未定之感。

春暖花开,田野里油菜花金海似的一片金黄,给整个田野铺了一张金毯子。站在桥上,闻着醉人喷香的田野散发的味道,甭提那种舒心与愉快不单是能让我一个人流连其中。到处都是放飞的风筝,到处都是穿梭在田埂上的大人小孩,放牛的,打猪草的三五成群。稻花香里说丰年的季节,每每踏上此桥,不免要三三两两坐在桥头,听大人们讲关于八十桥的故事:说这桥修建的时候,村民们生怕蛟龙从桥下经过,于是在桥的下面特意安放了一把宝剑,原因是涨水时,蛟龙经过此桥看见宝剑,怕划伤龙体便会绕道而过,这样就不会给桥体带来厄运......我们信以为真,常常到摸到桥下的溪水中傻傻仰望,痴迷地寻找那宝剑的影子,宝剑倒是没有寻到半点踪迹,可模模糊糊看见桥顶的一块条石上镌刻着一些文字,是啥?谁也不认识,可能是年代久远风化太严重的缘故吧!也可能是那些年我们识字的三脚猫功夫太了不得。

古老的八十桥历经风雨侵蚀,护栏与石梯都明显破损严重,后来村民们自发出钱出力,几经修缮。那时候,哪怕我身处异地,也积极慷慨捐资赞助些碎银,也想同村民们一起挽留住八十桥苍老的容颜。再后来,由于交通条件的不断改善,四处改道,南来北往的行人不再穿行,此桥荒废,无人问津,从此孤独于田野之中,独自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过往,见证着家乡的沧桑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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