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傅朝骥的头像

傅朝骥

网站用户

散文
202403/07
分享

陈年一串香

小时候,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外婆家,只要一提到去外婆家,我们几姊妹都高兴得像树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吵个没完没了——有的说外婆家的烧红薯最好吃,有的说外婆煮的甜酒汤粑香甜可口,还有的说外婆家的糯米饭口味才叫地道......众说纷纭据理力争,反正外婆家什么都好吃,外婆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精的厨艺高手。可我有不一样感觉,我觉得大舅妈家的碗柜里的那个东西才是我心驰神往的美食,每每想起,总会垂涎。

外婆家住的小地名叫大寨坪,从我家灯冲湾到大寨坪,可能不下二十多里爬山涉水坑洼不平的山路。那时候没有公共汽车,也没有其他的便利的交通工具,要去外婆家潇洒走一回,都得靠自己两条稚嫩的小腿像时钟一样不停地摆动。当然,除非你是很小的孩子,并且还要深得爸妈的喜爱,那才有可能背你一程或者抱你一段,超过五六岁就没有那种优先待遇了。我们的印象中,都是自己来来去去,从未有过背与抱的幸福感,有时候眼看还差两三里地就要到想念已久的外婆家,可脚疼得挪不动步,像要断了似的,只有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来休息,息一阵走一阵,就这样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一般都要挨到中午过后,才能筋疲力尽又饥又渴走进外婆家。

我们一到外婆家,姨爹姨妈像是见到久违的阳光似的,什么好吃的都一股脑儿摆出来,让我们痛痛快快地解馋。那时,还有一群高兴的人就要数我的表弟表妹了,他们也能顺理成章地跟着我们尽情享用平时难道吃到的花样。我们小时候吃的东西并不多,比如葵花花生都是要留种的,不可能搜干搜净把种子都吃光,“吃光用光身体健康”这个理念在老一辈的眼里是行不通的。为了留下宝贵的种子,大人们什么法子都想尽了,他们把葵花花生的种子包好藏在房梁上,以为那么高的地方孩子怎么也够不着,殊不知我们那个年代的熊孩子,聪明又胆大包天,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办不到的。常常要到第二年春耕下种的时候,大人才发觉房梁上早已囊中羞涩,还以为又是那该死的老鼠偷吃了一家人希望的种子,冤枉了老鼠一家老小,可万万没想到我们才是最捣蛋的那几只馋老鼠。

外婆家与大舅妈家一墙之隔,屋上坎下,近在咫尺一步之遥,串门特别方便,无论外婆家这边有什么蛛丝马迹,大舅妈家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每次我们到外婆家,大舅妈总满脸堆笑亲自过来陪聊,大家一边唠嗑一边吃瓜子果品,直到半夜时分依旧意犹未尽。外婆的心里揣着许许多多迷人的故事和精彩生动的谜语,她总是滔滔不绝没完没了,讲完一个又接着讲下一个,无穷无尽娓娓道来,印象中好像没有重复,也没有那些荒谬怪诞不健康的内容,它们总是让我们遁入空门,天马行空去想象,半夜鸡叫时分依旧精神焕发毫无睡意。

在外婆家的那些日子,要是我们白天疯玩饿了,外婆还会烧上一个饭粑团或者炒上一碗香喷喷的蛋炒饭,不过,蛋炒饭也不是经常有的,原因是鸡蛋不常有,捉襟见肘也是家常便饭的事。有时候一家人都为农活忙得不可开交,大人们就指使我们站在小凳子上自己打开甑子添一碗冷饭拌些剩辣椒水凑合。我不喜欢剩辣椒水拌冷饭,觉得那味道怪怪的难以下咽,大舅妈悄悄告诉我,她家碗柜里有霉豆腐,我没有吃过这神秘的之物,只吃过用小麦来做的酱料,自然想尝尝东西的滋味。我小心翼翼地打开碗柜,就像打开藏宝箱的大门,别有一种异样的惊讶。呵!乖巧可爱的小碗里横七竖八地装着几块呆头呆脑的东西,上面还裹上一些糊辣椒面,虽说样子有些丑陋,可一看就知道这是大舅妈所说的那玩意,我迫不及待地用它来下饭,简直太好吃了,一股馨香的味道让我唇齿留香,回味悠长。以后的日子,只要中午有冷饭吃,我都会不请自到大舅妈家的碗柜,那里面的霉豆腐好像我从来就没有吃完过,每次去都有,每次都是那么舒心爽口,每次都让我心满意足大腹便便而归,我也因此成了大舅妈家碗柜前的常客。

据母亲说,外婆是母亲的叔婶,是木老坪街上兰氏之女,大名叫兰应先,嫁大寨坪田府上为媳,只因是村子里多数人的长辈,人们都尊称她为“四太”。其实,不瞒你说,我还有一个外婆,那个外婆叫刘汉荣,是我母亲的母亲,也是木老坪街上刘府上的姑娘,也嫁大寨坪田府上为媳,与这个外婆是妯娌关系。不过她年轻的时候就去世了,我母亲三姊妹是挨着兰姓外婆长大的,在我们的眼里和一生一世的交往之中,我们常常去看望的外婆才是最亲的外婆。

说起我大舅妈,她是外婆的侄媳妇,是草塘街上张府之女,名叫张惠,具体是哪一个“慧”字,我想,应该是贤惠的惠,因为大舅妈一直都非常贤惠,村子里的人都叫她张惠姐,她说话轻言细语,不是那种弄得四邻不安的大嗓门,深得村民们的赞赏,再加上我大舅一副笑容可掬的善菩萨样,他们在村里颇受人尊重。

外婆一家与大舅妈家总是相处和谐,印象当中她们从未分过彼此,虽说是两家人,但她们一起劳作,一起生活,有好吃的一起分享,有困难大家一起克服。烈日骄阳下,她们总是在一起忙前忙后收稻谷,晒黄豆,割麦子......大雨滂沱中,她们总在一起辛辛苦苦清理沟渠插秧放水,甚至披蓑戴笠放牛割草......

在外婆家的日子我们经常耍到三更半夜,大人们也开心地聊到半夜三更,然后一家人还要煮夜宵,夜宵多数都是吃甜酒汤粑,有时候也吃面条,春节那几天也有她们自己制作的米粉、糍粑、黄粑......无论吃什么,味道都不错,都是我们最向往的美味佳肴,都是我们一起度过的最快乐的难忘时光。

外婆为人亲切和蔼,村子里的人都都喜欢和她交往,我们到外婆家时,常常有些不速之客也来同她拉家常,一来二往,村子里好多面孔我们都熟悉了。有时候去外婆家经过这些村民的房前屋后,他们都会主动亲切地打招呼,抬凳子让我们坐下休息一会儿再走,然后给我们端茶倒水,有时候她们家的果子黄瓜之类成熟了,还会主动摘些来吃,就这样一来二去大家相知相守成了老熟人。众所周知,外婆和大舅妈也不是很亲的婆媳关系,可她们相处总是那么相得益彰,听外人说,大舅妈家还差点和姨妈家成了儿女亲家呢!后来也证实了这并非谣言,也非三代以内血亲。

一生中从没有发觉外婆和大舅妈,以及和邻居之间红过脸,更没有发觉她们吵过嘴。我很欣赏她们的这种为人处世,也很敬重这些亲人高尚品行,她们让我懂得了礼仪与谦让,更让我明白了许多人世间的人生哲理。

如今,老一辈全都去了那遥远的地方,我们表姊表妹各自忙于生计,也没有了过多的交往,只有永恒的回忆还依旧那样甜美。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