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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朝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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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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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人缘

匠人是咋们农村对具有一定专业特长的人的总称,他们各怀绝技,各具特色,犹如天上的繁星,散发出灿烂的光芒,照耀了大地,哺育了苍生,孕育了时代辉煌,为百姓生活带来诸多便利和解决了百姓生活中所面临的诸多难题,他们是社会生活的明星,也是那个时代的典型的弄潮儿。他们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动,记不住他们的容颜,听不清他们的声音,只依稀记得那些五花八门的名字:篾匠、石匠、铁匠、木匠、改板匠、泥瓦匠、补锅匠、割猪匠、剃头匠、喇叭匠、打油匠、泥水匠,弹花匠、漆匠......

秋高气爽,高粱涨红了脸,稻子笑弯了腰,花生在地下再也耐不住寂寞,丰收的季节在眼前晃动,添置晒席、躺席、箩筐、筛子、簸箕的时刻到了。这正是篾匠忙得不亦乐乎的季节,他们钻进竹林精挑细选,把身材标致适合的竹子请出竹林,截枝破竹,加工成竹篾,起早贪黑手忙脚乱又井然有序地编织各种竹篾器具,这家忙完忙那家,村头忙完忙村尾,东家没忙完,西家已在催,还在打晒席,又计划织躺席编筛子......他们忙得像旋转的石磨,没有片刻茶余饭后的休息,就连与旁人唠嗑也是手不离活,活不离手忙得十指不空,对你的问题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石匠噼里啪啦敲得一天到晚不安宁,像稀稀拉拉地燃放鞭炮。砌堡坎时他们上蹿下跳的身影,大石头斩头去尾,小石头填缝充数,肩挑背扛,嘿扎嘿扎的口号声音映山映水,响彻云霄,像舞台上排练“众人划桨开大船”,气势非凡好不热闹。加工石器,维修石磨都少不了他们追星赶日亲力亲为。曾经接触过德高望重的老匠人——雷石匠,他带着老花镜像一尊塑像安坐在长木凳上,左手紧握錾子,右手挥动小铁锤,一行一行有序维修石磨上排列整齐的石槽,像考古学家研究甲骨文那般仔细,细碎的石头粉末在每一声锤响中飞珠溅玉,狂飞乱舞,老匠人那坚韧执着一丝不苟的神态,至今仍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同泛起涟漪的缕缕幽香。

木匠分大墨木匠和小墨木匠,大墨木匠专门开疆拓土修房造屋,小墨木匠是专门打家具的能工巧匠匠。农村有这么一说:“大墨差三分,主人哼都不哼。小墨差一分,主人哼了又哼”,说明修房造屋做工粗糙一点也没关系,但是制作箱箱柜柜一类的精密家具就不一样了,必须做工精细,否则是“既过不了媒人眼,又上不了亲家门”。改板匠是最需要力气活的匠人,他们千辛万苦把木材从山上砍伐下来,然后劳民伤财加工成木板,看是简单,实则费力费神,农村又有一说:“一拉一耸,一顿一桶”,看那匠人们非同小可的食量,很滑稽的说明这不是轻巧活,瘦骨嶙峋的“风吹灯”躯壳三两下可能就累得瘫软如泥,只有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才敢尝试真功夫。洗刷——洗刷——的声音像一支永不凋零的运动员进行曲,你拉过去,我扯过来,无休无止的重蹈覆辙让人心烦意乱。不过看着那加工出来的崭新木板,像一幅幅书画家还没描摹的画轴,却是那么爱不释手,不知不觉间对木匠们投去赞美和羡慕的目光。“泥瓦匠,住草房......”这是我们儿时的歌谣,不言而喻,所有匠人中的寒门弟子应该是泥瓦匠了。他们一天都要和稀泥巴打交道,把泥土玩弄于鼓掌之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到头来却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冬天依旧在“千柱落地,万盏明灯”的草棚里苟延度日,过着穷困潦倒的拮据生活。割猪匠、割牛匠是阉割猪与牛儿的匠人,猪牛阉割后不逞强不好斗,性情温厚,猪崽儿贪吃肯长膘,牛儿老实耕地。不过,阉割的场面有点血腥,猪牛的哀嚎与挣扎让我闻风丧胆,生怕匠人狼心虎豹的胡作非为有失偏颇,一不小心把你也抓过去顺理成章。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铁匠和补锅匠,这两类匠人宛如黑脸包公,两只手里黧黑得像非洲朋友,只有两只像蜥蜴的眼睛在机灵地不停转动。叮当,叮当,叮叮当当......老远就知道那是铁匠铺传来的劳动奏鸣曲,抡起小锤的是经验丰富的铁匠李万莆师傅,抡大锤的是虎头虎脑的剽悍徒弟,他们的一敲一打,从早到晚诞生了许许多多黝黑发亮的农具:锄头、钉耙、柴刀、菜刀、洋镐、斧头......他们如同百变大师,要什么打什么,要啥样做啥样,只要你想得出,他们就做的到,只要你情我愿,要个铁环也没问题。铁匠铺火星四射,嘿呵嘿呵的吆喝声此起彼伏,火炉里的火苗伸出长长的火舌,烤得浑身发烫。坚硬的铁块在火炉中被渲染得像红脸关公,再刚硬的秉性在师徒二人的旁敲侧击之下也变得老老实实。补锅匠算是个轻巧活,走到哪里补到哪里,“补锅哦......补锅哦......”一路的生意全靠吆喝,真像沿街卖货的小货郎,他们宛若一尊佛像坐在小板凳上,活像一位琴师悠闲地扯着风箱,风箱呼呼呼地猛吹着火苗,火苗顺从地熔化铁水,把铁块变成一颗颗丹红滚烫能流动的火珠子,让人望而生畏,生怕补锅匠人一不小心让我捡到爱。隔岸观火般敬而远之,隔着烟雾窥之,只见一个小火球在补锅匠的手里跳跃,晃动,一会儿那铁水就乖乖地在大铁锅的漏洞上安居乐业,破烂不堪的大铁锅又完好如初,甚至看不出一丝破绽,那手艺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谁也不敢贸然尝试非凡功夫,师傅也不敢让你畏手畏脚地担惊受怕。

时过境迁,只有泥水匠、木匠、喇叭匠、教书匠还在漫漫征途上艰难地完成蜕变的过程。大片的水泥地挤占了晒席躺席的位置,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让石匠无处藏身,琉璃瓦水泥砖风急火燎赶来为百姓遮风挡雨,锻压的铁器包揽了铁匠的全部生意,电锯的声音把改板匠撵得不知所踪,割猪匠早已没有了闪亮登场的半点机会......我却忘不了与这些匠人们的前世今生,此生邂逅的缘分仍在远方虚无缥缈地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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