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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道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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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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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号码头

就像太行山挡住了我们对塞外、沙漠的想象,芜湖也是我小时候所能想象的最偏远边界。我又回来了,站在小时候的世界边缘。

曾经的芜湖米市是江南最大的集散地,也如现在亳州的药材市场,那般规模宏大而绵延,而主要的通道就是宽阔的长江水路。现在的交通便捷,早已让十里港区,从一号到十三号码头,冷落在偏僻的市区角落,在江边河鲜餐厅的窗口外面,只有聊聊落落数人,好像这座江城凋零的“铁锈地带”,和我一样孤单,全然忘却了往日这里烧钱的日子。

想了解新芜湖,还是要从我当年顺长江上岸的点滴记忆线索寻找发散。为了确定宁芜小火轮码头位置,先要分清货运和客运区。我问一位从江边散步回来的老哥:“过去客轮上下是哪个码头?”老人说:“你说的是芜湖到上海的轮船码头,还是芜湖到武汉的轮船码头啊?”我说:“都不是,是南京到芜湖的小轮码头。”

他立即说:“是八号码头。只不过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显然领会了我的寻旧之情。

小时候紧紧抓住父亲的衣襟,害怕丢失,又想张望外面花花世界的我,已全然对不上周边的景色。只记得人群中游走着卖小包花生、报纸、香烟的小贩吆喝,卖报纸的小贩必须抢在当天卖完,第二天的报纸只能降价搭配。买零嘴的小贩托着纸包五香花生,总是转回来,跟着带小孩子的旅客后面吆喝。孩子们不知道是计,便缠着大人去买,得不到的除了哭闹,也会在地上打滚撒泼。

最香的是两条腿和四条腿的菱角,熟菱角是乌色的,我们自豪地把菱角排在地上,看谁的队伍长,买的菱角多。两条腿的菱角贵,吃的时候我们自己从中间咬断,得到白色的菱实,四条腿的菱角怎么放都扎嘴,则要大人帮忙,先咬掉一条腿,饱满的菱角米实就像元宝,是童年最好吃的美食。往日人群拥挤不堪,上上下下,与十里洋场外滩相对的芜湖十里码头,是常叫人迷失的码头阵。现在早已清净肃然,规划成眺望长江的观景台,大戏院,滨江公园。

最先找到的是最东边十三号码头,现在停靠游轮,在卖劲地招揽游客。逆流而上是到对江二坝的摆渡码头,我们在这里转乘渡轮回老家无为。再往上,离锈迹斑斑的大铁锚不远,就是太古楼,过去的太古轮船公司。继续向上游的突出部,就是八号码头,它是在过去太古轮船码头基础上改造起来的吗?趸船和栈桥早已拆除,但岸上留下了红砖的西式“芜湖海关”站房,一层四周被遮挡得严严实实。仅凭这些,我还是无法回忆当时的情境。好在有这样的旧物在,让思念可以锚定在这里。

临水是推土机刚刚翻出来一边的水泥块、石条杂物,好像借机陈列当年的历史。顺江再往上,烟雨之下,水边竟然还有三两个女人在江边洗濯,有红色的盆子漂浮在水面,但没有听到捶衣声。这里遥望顶端的一号码头,在长江一个窝风的江湾里,显得风平浪静,那里有一座迎宾亭,是达官贵客的登岸之处。我不知道是有意规划,还是城市和乡村悬殊,唯一变化不大之处,是北岸记忆里树木绵延的样子,过去稀疏的房舍,白墙瓦顶好像拉近许多。浣衣、对岸、江风和水汽,还是依稀的熟悉,好像是面对半个世纪回来的游子的仪式,因为那个曾经的黑发韶年,已经变成白发老者,既有重回的庆幸,也有时光的感叹。

我后来发现,从滨江公园、鸠江饭店,路过古玩市场、菜场和师范大学,坐二号轻轨线,可以回到火车站,它们串连成了芜湖的一个舒适圈。也许限于芜湖的地质状况,或者为适应高温高湿,二号轻轨大多数时候是在地面以上,单轨,在车站相对停靠会车。我坐的轻轨一列四节,这样的轻轨既不炫耀,也可以有开阔的视野,在高处一览芜城风光。这个城市务实又散漫随和的商业形象,也许最能体现安徽人性格中的独到之处。

离开芜湖,小雨淅淅沥沥下起来,这样的雨点,让眼前由清晰变得迷离。在多雨的江南,街上行人并不撑伞。一笼肉包,一瓶泡着茶叶的玻璃水杯,就融入了大街上行走在芜湖的人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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