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生于上世纪20年代中期,她不认识多少汉字,但纸质人民币上的数字,她全部认识。
在她的“字典”里,几乎没有“营养品”的概念,有时我给她带点“好吃的”回家,她都不吃这种“没有味道”的食品。饱一顿饥一顿是母亲生活的常态。她平时有个小病小灾的,从来都不让我知道,也不让老家的其它人告诉我她身体不舒服的事。到了实在抗不下过去了,非要吃药不能缓解症状的时候,才到家门口的卫生室买点药就行了。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能忍就忍,能抗就抗过去了。她不仅不想给儿女们添麻烦,而且担心我们为她的身体花钱。因此,家门口的卫生院也就是她看病时的最好“医院”了,卫生院里的小张医生(新庙在上世纪70年代有一位大张医生,在新庙工作了8年时间,现在是深圳市盐田区人民医院知名的骨科大夫)也就成了母亲的“保健医生”了。随后张医生在商南县城重新开了门诊部,妈妈多次还从新庙老家赶到商南县城请张医生治病,她这样做的动机是有相信医生的意思,但她更多的想法还是为了给她的儿女们省下治病的钱。
母亲第一次住院的时间及相关情况,家里确实没有留下任何记载,老人在生前,也说不清她患的是什么病就到商南县医院住院了。听母亲说,她因“大出血”用架子车从新庙拉到商南县医院的。她记得当时是商南县医院最有名的“常大夫”主刀做的手术。提起那次住院的经历,母亲说,当时是东家借一点,西家凑一点,到医院做的手术,回家后把家里仅有的“粮票” “布票”全部买掉,才还清了第一次住院的费用。当我在商洛地区卫生局工作时,了解到当时妈妈患的应该是“子宫肌瘤”,当年给她做手术的外科医生叫常松茂,那个时候,他就是商南县远近闻名的外科“一把刀”。我清楚地记得当天母亲坐在架子车上从商南县医院回家的时候,天正下着大雨,兄弟姊妹都在家里焦急地等母亲回家,见到妈妈到家的时候,我们都扑在妈妈的身边失声痛哭。
当时的情境,我们就像小鸡一样,依偎在妈妈的“翅膀”下。
大约在2004年5月的一天,当时我已经在商洛市卫生学校工作了,这一天我带领全校师生开展夏季登山活动。我们学校正在全力攀登商洛电视塔所在的戴云山,一览商州全景的时候,我突然接通到老家的电话,说母亲被邻居家的恶狗咬伤了(妈妈担心影响我的工作,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我,就自己想办法住进了商南县中医医院),当时我就懵了(因为我也有被恶狗嘶咬的经历),就立即想办法把母亲从商南县中医医院接到了商洛市卫生学校附属医院住院治疗。母亲康复后,她就急着要回新庙老家。
我送母亲回到了老家,养狗的邻居担心我回来后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吓的躲在家里都不敢出门,妈妈也担心我情绪激动去到邻居家“闹”事。就对我说,她早晨起来到新庙河边去散步,也没有注意到恶狗的动静,自己也有责任,也不能全怪养狗的人。我听了母亲的话,也就没有找邻居家的事。随后,他们买了礼品来看望母亲。母亲的做法,让我很受教育并且非常感动老人的大度。母亲肯定读不懂甚至都不知道《道德经》是什么,但母亲的格局正是“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的正确诠释。这也是我母亲有病程记录的第一次住院经历。
我在商洛卫校附属医院陪母亲住院的时候,母亲对我说:“你一定要记住你姑夫这个人,他是好人,特别是在付家成分高的年月里,他是付家最亲的亲戚。”
“我怎么不知道呀!”我随口就问了母亲。
“哪个时候,你还小,不懂事。家里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
接着,母亲就给我说了姑夫的故事。
我姑夫(姓胡,是新庙本地人、贫农成分),也就是我爷爷后娶的奶奶在河南荆紫关生的女儿的女婿。我这位奶奶与我母亲都姓谢,但母亲是湖北陨阳会沟村人,奶奶是河南荆关吴村村人,同姓不同村,也没有本家关系。
爷爷在解放前夕,带着他在河南荆紫关与后面的奶奶生的一女二男,也就是我的两位叔叔和姑姑部来到了新庙生活。这个时候,姑夫从抗美援朝前线复员回到了新庙,在等待安排工作的时候,经媒人介绍与我姑姑谈起了人生大事。当时姑姑从荆紫关来到新庙,其颜值与才能,立即倾倒了新庙的年轻人,当然了,姑夫此时也在被倾倒之列。姑姑当时考虑她的大弟弟还没有自给生活的能力,就向姑夫提出了把姑夫安排工作的机会让给她弟弟,他们就可以谈婚论嫁了。姑夫当时根本就没有犹豫,立即就答应了姑姑的要求,姑夫从此失去吃“商品粮”的良机,心甘情愿与姑姑在新庙了却一生。从此,姑夫也正式“转正”,我的叔叔也正式成为了新庙付家第一位吃“商品粮”的人。这脏“婚姻交易”,从那时直到现在,在与我年龄相仿的新庙人中,总是津津乐道。
此时此刻,情不自禁地从我内心流出了一首《鹧鸪天·新庙佳话》:陌上春风暖旧篱,鹧鸪声里话当时。胡松让禄成佳话,国得机缘展秀枝。 姑作伴,月相依。新庙村外度余晖。清茶淡饭心常足,留得人间一段奇。”
只可惜,我这位叔叔(付国成,1944年7月生,1968年10月因公去世)英年24岁。付家尽管出现了如此大的变故与打击,但姑夫与我家的情感非常深厚。他每每看到我家受到不公正的世俗待遇时,都会挺身而出,主持公道。每当我家遭受灾难的时候,他也会第一时间赶到家里,伸出援助之手,姑夫出身好,他与地主家如此亲近,是需要非常大的勇气与胆量的。
姑夫不顾自身社会及家族影响,全力帮助我家的事,一直影响着我的人生观。
母亲在85岁那一年,我在老家与母亲一起过春节时,没有听母亲说眼睛看不见的事,或者是她说了,我没有在意。随后因“看不见”东西,就到商南县医院检查,诊断为老年性“白内障”。这一天是2014年3月31日。
“白内障”大多发病为单侧(我现在的右眼也在2010年5月份做了白内障手术)或双侧性,两眼发病可有先后,视力进行性减退,由于屈光不正,可有眩光感,或单眼复视,近视度数增加,临床上将老年性白内障分为皮质性、核性和囊下三种类型。妈妈患的是“左右眼皮质性白内障”。在商商县医院眼科进行了人工晶体置入术,住院5天顺利出院,老人的视力力恢复的相当好。
这次住院期间,有天晚上,到了后半夜的时候,母亲对说:“做人要实在,要把事情看远点,看长点。”母亲突然对说这话,我当时都有点懵了,立即反省自己是不是我又做错了啥事了。
随后,老人家给我讲了我家在最困难的时候,也就是我在商南县富水读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新庙卫生院的王医生夜晚到家里认亲的事。这位王医生,按新庙的风俗,她也就是我的“干姐姐”了。
姐姐是吃“公家粮”的人,我们当时的日子已经是过的非常恓惶,真可谓“关山难越”。姐姐带着姐夫和儿子,带着礼品到家里来“认亲”(也就是要做父母亲的女儿),父母亲对他们来家“认亲”的事,既措手不及,又始料未及。“女儿都是往出嫁,付家却有女儿往家来。”因为我家在那个时期,只要家门口能停一辆自行车,既就是停上一会儿,就要轰动整个新庙了,过春节的时候,能帖上春联,放上5毛钱的便炮,就算是非常喜庆的春节了。父母亲有了这位女儿以后,精神状态、家里的生活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重要节日,姐姐全家骑一辆自行车带着节日的礼物来到我家,把自行车扎在门前,那才叫耀眼呀。那个年代的一辆加重自行车的价值,不亚于现在的小汽车。家里有难解的事,姐夫都会第一时候到家里纾困解难。我们有了这样的姐姐、姐夫,在新庙也稍稍地可以平视着走路了。母亲总是叮嘱我,“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忘了你这位姐姐、姐夫,都不要忘了不嫌弃穷人的人。”
母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我每天晚上都与母亲住在一个房间里。到了她每天只能喝白开水维持生命的关键时候,我担心这样下去会发生“虚脱”,就在妈妈喝的白开水里放了点白糖和食盐,做了点粗糙的“平衡盐溶液”( 主要是由无机盐、葡萄糖组成,它的作用是维持细胞渗透压的平衡),就是这点“小动作”,也被母亲发现了,可见老人的视力还是相当了得。
2015年3月19日,当年母亲已经是86岁的人了。此前一天的晚上,我突然接到电话,说母亲在老家的院子里摔跤了,并且非常严重。当是我就想,这次妈妈是“凶多吉少”,因为长期患有高血压病的人就怕摔跤。我非常担心,带着女儿和侄女从西安一路狂奔赶到商南县医院,看到妈妈非常无助的病容,我的心就揪到一起了。当时论断为“脑梗死(小脑)、高血压、冠心病”。幸运的是经过商南县医院内二科全体医护人员的全力治疗,在医院住了11天,又康复出院了。
正当妈妈高兴地出院,可以在她那离不开的小院子(一些人因为苦而竭力想逃脱受苦的地方,而一些人恰恰因为苦才留恋受过苦的地方,妈妈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位)安心后半生的时候,刚刚才过了一个月,也就是2015年4月19日,妈妈又患上了“多发腔隙性脑梗塞、冠心病、高血压”住进了商南县医院内一科。
由此我想,人生在世,风雨雷电,寒霜雨雪,有时候会在同一时辰向你的头上倾倒而下。非常庆幸的是,这次妈妈在商南县医院住了9天,就平安地出院了。
我常年在外地工作,与母亲在一起的时间,确实是聚少离多。对母亲生活上的一些细节照顾观察的确实不够,特别是对身体上的不适,也是过问的多,亲自去做的少。这也是妈妈传统思维的作用,她总认为我是男娃,有些身体不舒服的事,就不对我说。也因为我在外面工作,妈妈认为脏点的活就不让我做。妈妈最后一次在商南县医院住院期间,我要给妈妈接大便(也是唯一的一次),她坚持说让平娃(我的侄子)去做。
也是我粗心,当年 “五一节” 回家的时候,就没有听妈妈说乳房不舒服的事,但到了2016年5月7日这一天,经商南县医院外科检查,妈妈患了“右侧乳腺癌、高血压”。当年妈妈已经快86岁高龄了。我就从商洛市医院请专家到商南县医院为妈妈做了单纯包块切除术,在医院住了11天就回家了。
妈妈出院时,外科医生告诉我,像这样高龄患“乳腺癌”的病例,在临床上是非常少见的,医生最担心的问题就是“乳腺癌”切除后伤口愈合问题,好多病例因为术后伤口不愈合,而丧失生命。对妈妈的伤口愈合的事,我几乎每天都是提心吊胆,一旦伤口不愈合,后果难以预料。
生活当中真的有不可思议事情的发生,这件事就发生在我母亲身上。手术后考虑母亲年龄和身体因素,就没有做放射性治疗,也没有做化疗。妈妈的伤口就在出院后的一个月内奇迹般地愈合了,妈妈在老家的时候,根本保证不了按时对伤口进行换药处理。当我把我这个消息告诉给母亲做手术大夫时,他也认为不可能的事,有时还是会发生的。
在陪母亲这次住院的过程中,她给说了两次把我送人的事。
在我一岁多的时候,也就是“三年困难”后期,我们家里娃多,已经到了吃了上炖没下炖的境地,河南省西坪镇瓦房店村一家姓贾的人家看上我,他们要寄养我。父母亲被生活所迫,也就把我送给了贾家。可我到了贾家后,一炖能吃两个馍,贾家嫌弃我饭量大,加之岁数也偏大,担心养大后麻烦事情多。他们就把我退回了新庙。随后贾家又把我最小的弟弟要去了,我这位小弟弟现在就姓贾了,小弟弟非常细心地赡养了贾家双亲。
在我大约三岁不到的时候,父母亲因家里琐事闹矛盾,母亲就抱着我“离家出走”。往哪儿去?回娘家,湖北的娘家就是哥哥、侄子们,他们会让母亲和我长期住下来吗?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妈妈就抱着我一气之下就往丹凤走。妈妈生前对我说,她是生在湖北郧县的,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亲,是在荆紫关与父亲结婚的。只听说老家在丹凤县,但妈妈说她从来没有去过丹凤县。当走到丹凤县的武关镇的时候,就有一家人看上我了,一定要把我留下来。当时妈妈尽管是生气“出家”的,她从家里走的时候是两个人,如果回去的时成了一个人,怎么向父亲交待?母亲当时无论如何也不把我给人。随后父亲从商南的新庙一路西行,追到丹凤的武关镇,把母子两人接受了新庙。母亲最终还是没有跨进自己婆家老家的门槛,我也没有成为丹凤武关人的后生。从母亲讲述的经历中,我也险些成了 “别人家”的孩子了。
随后妈妈又分别于2016年12月15日,2017年8月11日都是以“冠心病、高血压、胃肠炎、陈旧性脑梗塞、乳腺癌术后”等病症先后在在商南县医院内一科住院治疗15天。从这两次的住院情况看,妈妈的身体确实出现了问题。
在此期间,每次我回家与她住在一个房间里,她都给我说腿疼的历害,就妈妈经常腿疼的问题,我也多次咨询了相关专家,他们的判断是妈妈年龄大了,身体中的钙离子容易丢失,导致骨质疏松,老年人出现腿疼症状,也是临床上常见的现象。听了专家意见,我就按专家说的去办,就让侄女多次在商南县医院给妈妈买补钙的药让母亲按时服药,母亲每次吃一段时间的药,病症就会减轻一些。因此,只要腿疼,就补钙。有时我在家的时候,妈妈说腿疼的非常严重,但从来没有想到还有患有其它的疾病。
到了2017年10月15日晚上,我记得那一天是星期六,侄女婿哭着给我打电话,说他把奶奶的病误诊了(这个孩子是南南县医院非常优秀的内科医生),一直在用心地关注着妈妈身体的细微变化。当得知妈妈长期患有“右下肢动脉血栓形成”的疾病,而我误认为只是单纯的缺钙。当时我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就一边告诉大哥,妈妈这次患病的严重程度,一边联系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安排妈妈住院治疗的事。当时妈妈已经是89岁的高龄了。
2017年10月16日,妈妈住进了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周围血管科,诊断为“右下肢动脉闭塞,心律失常,房颤,高血压病3级(高危) 。”医院的专家告诉我,这种疾病只有手术治疗,但妈妈年龄确实太大了,治疗的风险是非常非常的大。如果不冒手术的风险,母亲患的这种病,要保住生命,只有截肢一条路了。在多方权衡后,在与大哥及兄弟们商量后,决定手术治疗。在西安住院期间,妈妈开始感觉腿疼的非常严重,疼的时候把腿放到病床上的任何地方都不舒服,到了住院的第三天,妈妈说她已经感觉不到自己腿的存在了。已经是极度地疼疼失去了知觉,当时妈妈右下肢皮肤的颜色就出现了明显的变化;由红润到变苍白,再到变成近似黑色,情况相当严峻。欣慰的是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对治疗母亲这种病的技术非常成熟、医疗作风也非常过硬,这一点,我还是很放心的。母亲在2017年10月19日上午8时 ,在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介入治疗室在局麻下行右下肢动脉溶栓十球囊扩张十支架成形术。这个时间段,记忆深刻。妈妈的手术从上午8时一直做到12时,手术非常成功,我和弟媳妇,大侄女,我们三人在手术室外面看着母亲手术进展的视频,当时的心情不仅是焦急地等待,而且是承受着非常大的压力,非常担心医生在妈妈手术前给我谈话说的严重程度,会发生在母亲的手术过程中。在母亲手术分分秒秒的进行中,“揪心”的冲击波不停地在撞击着我敏感的神经元。
母亲这次住院8天就能下地行走、出院了,这对她老人家来说,意义非常大,因为这是母亲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西安,住进了高规格的大医院,接受了国内顶尖医生的治疗。出院时,医院的医生也感到非常兴奋,这么大的年龄了,还能挺过手术的创伤,在他们的医疗经历中也是不多见的,真的是一位坚强的老人。
在这次住院期间,妈妈多次说,如果花钱太多,就不治疗了。出院时,母亲问我花了多少钱,我说共花了2万多元,当妈妈听到这个数字时,表现出非常惊讶的面容(这次住院共计花了10多万元,我们弟兄都承担了妈妈在西安住院的医疗费)。
母亲出院的那一天,我在手机上叫了一辆专车送母亲到我在西安南郊三爻村的家里,这也是她第一次到我在西安的家里。当司机把我们送到楼下,我和母亲下车从1楼乘坐电梯到13楼回家时,她一直不高兴,脸色也不是很舒展。“妈,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我发现母亲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就问她。“司机把我们送到家,你不给人家钱,也不让人家到家里喝口水,你这娃到西安工作,怎么变成这样了?”我当时看到母亲说话时非常气愤的表情。随后我给母亲解释说:“咱娘俩坐车的钱,我已经在手机上给师傅了。”“你骗我年龄大了吧,我都没有看见你掏钱,你怎么说把钱给人家了呢?你这娃啥时候学会骗人了?!”
我住的单元楼共有31层,我住在13楼。回到家里后,我就发现母亲多少有点紧张,我当时心里也是很不自然。母亲到自己娃的家里,还有啥紧张的?到了晚上9点多,这应该是母亲休息的时间了。但我看到母亲没有丝毫的睡意。我说:“妈,咱们睡觉吧。”“你住这楼这么高,楼下都是空的,这楼结实吗?会不会塌下去呀。”原来母亲在操心楼太高的事。
母亲在这么高的楼上休息,是她第一次的经历,也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城市里这么多的车和人,这么高的楼房。
为给母亲解释清楚没有给司机钱的事情,我整整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也怪不得我母亲了,因为她不认识字,也仅能认识纸质人民币上的数字。对网约车,现代支付手段、智能手机等新生业态,她全部不知道。同时,我也给母亲解释了现代城市发展变化的相关情况,特别是他关心的住高楼的心事。
母亲这次如果不是治病,她肯定不会来西安。西安,是母亲离开新庙到过最远的地方。这次我开车送母亲回新庙,过收费站时,我用的是ETC过杆,其它司机朋友有的用ETC过杆,有的是现金支付。回到家后,母亲对我说:“你现在可真能行呀,熟人就是多。我们从西安到商南通过收费站时,都不收你的钱,他们都认识你?”母亲非常严肃地对我说。我说:“妈,收费站的人都是我的好朋友。”
这次住院后,母亲要坚持每天吃抗凝药物,并且先后于2017年11月24日,2017年12月28日,2018年9月26日在西安交通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复查。我在利用妈妈最后一次到西安复查病的机会,就想让母亲到大雁塔看看。她坐在我开的小车上,显得非常的开心。当妈妈看到给她买的轮椅也放在车上时,她就有些不高兴了,尽管母亲下肢做了手术,但不影响行走,我参考了医生的建议,还是为母亲买了辆轮椅,但要强的母亲从思想还不接受轮椅。当我开车在大雁塔附近转来转去找车位,又是乘坐电梯,又是坐轮椅,最后在银泰楼上的袁家村店排队吃了一碗旗花面,母亲非常不高兴地说:“吃碗面太费事了,还没有新庙的面好吃。”
母亲这次大雁塔之行,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出远门“旅游”,我也留下了母亲在大雁塔的珍贵照片,这也是老人家唯一一张亲近西安,与大雁塔的合影了。
母亲最后一次住院,也就到了2018年10月24日。在妈妈住院的前天晚上,我关了手机(我晚上有关手机的习惯),半夜时女儿把我叫醒,才知道妈妈又罹患“急性下壁、后壁心肌梗死、冠心病、高血压”在商南县医院心血管内科紧急住院。这次住院,母亲既没有手术的机会,更没有转诊到西安治疗的时间空间,在纠正心衰,消栓等对症治疗17天后,就被动地出院了。这是母亲最后一次住院的经历。
从母亲几次住院的总体情况看,老人家的身体还是非常的棒,她在80岁以前,也就是“小病小灾”的正常身体变化。到了80岁以后,才出现了身体机能减退到衰竭的过程。从老人的身体变化过程中,我也对“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有了新的理解。
母亲在商南县医院住院的最后时刻,在没有治疗机会的前提下,在医院的救护车上,母亲带着氧气、输液瓶子和急救药品回到了新庙。
我每次陪母亲住院的时候,她都要找机会向说一些家里艰难生活的事。随后我才意识到,她是在用她亲身经历的事情,教育我做人的道理。母亲经常叮咛我,要把付家人在生活中吃的苦都要 “装”在书里面,经常翻一翻,看一看。母亲没有读过书,但她知道书的功能。从这个角度讲,母亲既是我的滋母,更是我的恩师。
“有闲常同书作伴 无事且与字为邻”呀!
母亲一生走出新庙的时间,少之又少,她到过的地方,也是能数清的。但母亲总是能从她经历的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事情中,找到教育我的内容与方法,并且使我终身难忘。母亲是把“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道”的道理“俗”到了极致,真正把“大道至简”用活了。
我母亲就是一位不认识字,确实是一位有文化的母亲。
(2025年4月28日于西安南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