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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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天气很好，蓝天白云，烈日当空。小勇像往常一样走出昏暗的屋子，阳光覆盖了整座城市，凉爽的风儿在阴凉的角落里拂来拂去，像是在四处清扫无人知晓的尘埃。那些尘埃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怎么也扫不尽的样子。房檐下的窗台上，行人走动时带起的尘土里，马路边停放的车辆，都充斥着浓重的尘土气息。
小勇穿过车流，往路边停放着的一辆老式小轿车慢慢走去。走去时，他看到阳光从高空中洒落下来，空气中混杂着尘土，那些尘土颗粒微微地飘浮在半空中悠悠荡荡，慢慢地落在了车的身上。他来到车旁，掏出钥匙拧开了车门，车内充满闷热的气息，又散发出一股混杂变质的气味。他坐了进去，看到前挡风玻璃上盖着一层灰尘，模糊不清。他操控着开关往玻璃上滋滋喷水，雨刮器左右摆动起来，玻璃上出现了一块扇形的光洁面。那些雨刮器刮不到的地方，显得更加模糊。他从车里找来抹布擦了一番，前挡风玻璃变得透明光净，阳光随着空气中的尘土落在玻璃上，明晃晃的耀眼。
小勇钻进了车里，眼前的一切变得清晰起来。他驾驶的这辆车是年前买来的，车的年龄和小勇的年龄差不多大，它们就好像一对兄弟。他开着这辆车在一家单位做司机，每天的工作任务就是接送人。现在他就要去接人了。其实他本可以不用去的，因为这天是休息日，单位集体休假。在前几天的工作中，小勇早上将人送去，下午再接回来。这天，小勇依旧发动了车子，前去接人，接到人再送往另外的地方。两趟之后，小勇向领导汇报完情况，就驱车往回走了。他等着到了下午再把送去的人接回来。这座城市的早晨和大多数城市的早晨都是一样的，马路上人流熙熙攘攘，车流也接连不断，路面上显得格外拥挤，小勇混在里面缓慢地行驶着。
中午很快地过去，小勇的手机收到了消息，那些早上送去的人这会儿需要接回来了。他走出屋子，再次往马路边走去，那辆车还是稳稳地停放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将车子发动，打着左转向灯，往左边打着方向盘，准备掉头。在恍惚间，他感觉到车内震动摇晃了一下，一辆黑色轿车直直地撞在了他的左前轮上。他顿时感到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此时，小勇心里很是窘迫，慌张，还有些许的愤怒。但他隐隐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于是他有些胆怯，不知所措了。
从黑色轿车上下来一位中年车主，这位车主下车后并没有对小勇做出任何反应，只是露出了生气和焦躁的表情。黑轿车主弯着腰凑近车辆，查看两辆车碰撞在一起的痕迹，似乎有些严重。黑轿车主的右灯和右侧保险杠都有损伤，小勇的左前轮和左前方叶子板深深的陷进去了。看来这起事故说重不算重，但也不轻了。黑轿车主拿起电话迅速报了交警，然后退回到马路边等待着，小勇慢慢走到黑轿车主身旁，掏出烟来。过了一会儿，黑轿车主开口说话了。小勇自知理亏，小心地跟黑轿车主道歉。车主点上烟，一边吸着，一边焦灼地望着呈“八字”竖在路上的两辆车，等候交警的到来。
这时小勇的电话响了，他楞了一下，接通了电话：“喂！你好。”
“你好，我们是你早上送过来的，现在事情办完了，你过来接下我们。”电话里传来一位女士的声音。
“不好意思，我刚撞车了，接不了你们了。”小勇抱歉地说道。
“哦，那好吧。”电话那头有些失望的样子。
“你们在消息群里...”小勇正准备说联系人，对方匆匆挂断了电话。
小勇拨通上司的电话说明了现场的情况。他一边等待着交警的到来，一边等待着单位委派人的到来。周围响起了一阵阵急促的喇叭声。
由于两辆车挡在路上，路面慢慢变得拥堵起来。有经过的司机摇下车窗伸出头大声喊道：
“你们不知道把车先移到路边吗？你们妨碍交通了。”
小勇站在车旁望向黑轿车主，慢慢说道：“我们先把车移到路边怎么样。”
“不能移，这撞得有些严重，等交警来了再说。”黑轿车主吸了口烟缓缓吐出。
那些拥堵着的车辆焦躁地打着喇叭，又纷纷从车旁缓缓绕走了。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位交警。他们看了看现场碰撞的痕迹，手上拿着本子和笔走到小勇和黑轿车主的身边，其中一位老交警说道：
“你们出示一下行驶证和驾驶证。”
小勇和黑轿车主去车里拿来了证件。
老交警接过证件，说道：
“你俩去给车拍几张照片，全景，近景，细微的部位都拍下来，多拍几张，到时候你们去了交警大队有用处。”
小勇和黑轿车主分别走到车旁，俯下身子，又走到远处，站立着拍了照片。
他们拍完后退到路边，老交警手上拿着本子，望着他们说道：
“看样子还撞得不轻，我给你们报了事故科，等下就到。”老交警指着车辆继续说道，“你们先把车辆移到路边不妨碍交通的地方，等下处理完了，记得下周一去交警大队协商调解，划分责任，听清楚了吗？”
小勇和黑轿车主点了点头。
两位交警开着车慢慢走远了。
小勇单位的人来了，是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人。他走到小勇身旁，询问情况，小勇慢慢地回答，有些担忧的样子。
很快，交警大队事故科的工作人员来了，还有一辆黄色的拖车也跟着到了。
他们询问了现场的情况，登记了信息。又告知小勇和黑轿车主，周一早上八点准时到交警大队处理事故。
小勇点了点头。
黑轿车主开着车走了，说好下周一交警大队见。小勇的车由于已经不能正常行驶，被黄色的拖车拖走了。
小勇看着车子被拖着，慢慢地走远了。
单位来的胡子男和小勇一齐走到路边的树下，开口说道：
“你不用担心，到时候需要赔偿说个数就行。”
小勇点了点头。
胡子男问道：“你开车准备去干嘛？”
“去接人。”小勇回道。
“怎么撞上的？”
“起步左转，准备掉头，晃了一下就撞上了。”
胡子男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胡子男转头望向小勇：
“你知道你全责吗？”
小勇点点头。
“你去了交警大队可不能认全责。”
小勇望了望胡子男，没有说话。
胡子男继续说道：“交警大队里面的人问起来的话，你就说正常起步，千万不能说左转弯掉头，不能这样说知道吗？”
小勇望着胡子男，有些狐疑。
胡子男说道：“你下周一去交警大队的时候，穿破点，把自己的情况说糟糕一些，不要认全责。”
小勇望了望胡子男，又收回目光。
胡子男继续说道：“去了交警大队的办公室，里面会有调解员，你穿破点，把自己的情况说差些，调解员同情你，说不定你的责任就小了，重要的是千万不能认全责。”
小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随后，胡子男走了，走的时候他强调：
“记住我刚刚说的话，穿破点，把你的情况说差些，记住不要认全责。”
胡子男上了车，小勇挥了挥手。
第二天，上司打来了电话让他去店里一趟。小勇去到店里，胡子男坐在办公桌的后面，看到小勇，他眯起眼睛笑着说：
“那件事情你就照我说的做。”
小勇望了望他。
“如果不那样做的话就要赔钱。”
小勇点了点头，转过头望向店外匆匆走过的路人。
过了一会儿，胡子男的眼睛眯起了一条缝，神秘的问道：“你想赔钱吗？”
小勇愣了一下，回道：“如果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没人想赔钱。”
“不，你不要这样说，你就说想不想赔钱。”
“不想。”小勇望着胡子男，感觉有些狐疑。
“那你想想，这钱你不赔的话，谁来赔？”胡子男把两只大手放在桌面上摆弄着一支笔。
小勇摇了摇头。
“说说吧，说说你的真实想法。”胡子男眯着眼睛，略带着笑意。
“店里吗？”小勇回道。
“那如果店里不赔呢？”
小勇望着胡子男，沉默不语。
“这钱店里不可能赔，你也不想赔吧？那你说这钱谁赔。”胡子男眯着眼，脸上露出隐藏着的神秘笑容。
小勇望着胡子男的面庞，心里隐隐有些别扭。
“你说吧，这钱还有谁赔。”胡子男问道。
小勇摇了摇头。
胡子男保持着微笑的表情，说道：“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们不赔的话，有保险公司赔。”
小勇望着胡子男。
胡子男继续说道：“前提就是你得按我说的做，你去了交警大队之后，千万不能认全责，你去的时候穿破点，有人问你什么，把自己说惨点，要博取同情，想办法把责任降到最低。”
小勇望了望胡子男，起身走出了店外。
很快就到了周一，这个早晨和过去周一的早晨没有什么区别，小勇的衣着和平时也没有区别。马路上车流不断，大车，小车，电驴都挤满了马路，喇叭声在马路上空阵阵回响，路两旁的行人沉默不语地自顾自走动着。
小勇搭上了一辆出租车，往交警大队赶去。
到了交警大队，黑轿车主还未到，小勇联系后便在大门口等待着。
随后，黑轿车主来了，一起来的还有黑轿车主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他们一齐进到交警大队里面，小勇和黑轿车主在一间屋子里填写单子，填完之后，去了调解办公室。
办公室里面人声鼎沸，嘈杂声乱成一团：
“你听我说，我刚拐过去，没看到你...”
“这你不能怪我...我是正常行驶，谁让你一下就窜出来了...”
“你好，麻烦你帮我看一下，我这单子上还有问题吗？”
“来来来，后面那位过来，在这单子上签个字。”
“对对对，就写在这...”
“拿到后面的桌子上去写，那里有笔...”
“你俩别老站在这里，挡住后面的人了，你们赶紧下楼去把单子填了再来。”
“我说你还站在这干嘛？赶紧下楼去打印两份单子，再上来签字盖章。”
“好的，我马上去打印。”
“来，还有谁赶紧过来。”
一位老交警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桌前挤满了人。他一边招呼前来咨询问题的人，一边看着手中的单子，忙得不亦乐乎。
终于轮到了小勇和黑轿车主了，他们站在办公桌前，旁边挤着一些人，手中拿着单子。
老交警接过单子看了看，随后望向小勇和黑轿车主：
“你俩什么情况，都协商好了吗？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没了。”黑轿车主说道。
“你呢？”老队长望向小勇，看了看手上的单子，说道：
“你这情况已经很明显了，你看看还有什么要说的。”
小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老交警望着小勇笑了笑，说道：“小伙子，你这车这只有一个保险，你看看这怎么弄。说说吧，有什么想法。”
小勇不知道说什么，感到有些难堪。
老交警接着说道：“你俩这情况很明显了，你们协商好了吗？没有问题的话，就签单子吧。”
“嗯...”
老交警望着小勇继续说道：“小伙子以后开车可得注意了。你这车就不说了，保险只有一个，你看现在怎么办，按我说，你这情况，能怎么赔。实在不行，看着办吧，看办公室那边怎么说。”
小勇和黑轿车主签了单子，走出了办公室，来到交警大队外面，小勇将刚到帐的保险金转给了黑轿车主。
下午，小勇去了黑轿车主车辆所在的店铺。那里的工作人员向他介绍了车辆的情况，告知后面有问题再通知他。随后，小勇离开了。
他顶着烈日无精打采地走在街道上，他走到马路边，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往住所驶去。
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天气依旧很好，蓝天白云，烈日当空。小勇开着修好的车行驶在车流里，这时，他的手机叮铃响了一下，收到一条短信，上面显示一段文字，文字中还有一串数字，很显眼的一串数字。这串数字使他心里一惊，是过去没有见过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