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钥匙

村庄和高山在道路两边渐渐消失，路面逐渐变得宽阔，我上了高速。四周是平原，远远望去，零星散落着几户人家，远处似乎没有尽头。

我从昏睡中醒来，乘坐的车辆已下了高速。经过环城立交，我在一个陌生的站台下了车。

我站在路边，林立的高楼遍布在目力所及的各个地方。宽阔又显拥挤的马路上驶过一辆又一辆的汽车，在我面前疾驰而过。车辆驶到路口处缓缓停下，排起一条长龙队伍。

在将要离家时，我早已做好各种打算，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后要如何立足，如何扎根下来，心中充满踏实和希望的气息。

可当我身处在高楼林立的城中，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时，我却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该做些什么。

此时，我背着一个占据了我半个身体的黑色背包，手中并没有提着巨大的行李箱，因为我没有那么多东西可以装在里面。所以我只提了一个服装袋，不过里面装的不是衣服，而是一些吃的东西。

那是家里人为我准备的。

那时已经深夜了，不过我还没有睡觉。屋子里明亮的灯光让人分不清是黑夜还是白昼，我感到暴露无疑，浑身凉意，顿失安全。

我想我必须得做点什么。于是在明亮的灯光下开始收拾行李，我拉开背包的拉链，将背包立在那里，它像是张大了嘴，想把我的过往和一切东西，一口气都吞进口中。

不过眼下我却只有散落在床上的一堆衣物，还有立在近旁桌面上的一摞书籍。

我开始犯难。不知道是先将衣物放进去，还是先把那摞书籍塞进那张大嘴里。犹豫片刻，我在床边坐下来开始整理那堆散乱的衣物，它们都是前不久买来的，可现在我已经对它们感到厌倦了，甚至觉得带上它们是个累赘。这样想着，我就把几件越看越不顺眼的衣物，一件一件朝敞开的衣柜里扔去。可由于我的心烦意乱，它们没有乖乖的进到衣柜里，而是掉落在衣柜跟前的地面上。

我转头望望桌面上的那摞书籍，又回头看看面前的一堆衣物，打算先将衣物整理得像那摞书籍一样整齐之后，再做决定。

我开始整理衣物，想着将它们一件一件叠好，码的整整齐齐。当我叠好一件衣物时，却不那么满意。它没有像电视广告里叠的衣物那样光鲜，也没有像长辈们叠的衣物那样整齐。

我将叠好的衣物散乱开，重新叠起来，一直叠到满意为止。

叠完衣物，这耗费了我仅剩不多的耐心。所以我并不着急先将它们放进那张大嘴里。

我坐在床边开始神游四海，想起了小时候动手叠衣服的情景，但又忘了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叠衣物的，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打理自己的。当我想得丝毫没有头绪的时候，索性就不想了。在我还没有学会打理自己之前，肯定是有人帮我打理的。我的家人，亲戚，也可能是一些远去的人。有些人我早已忘却了，有些人还残存在记忆中。

我起身朝书桌前走去，在椅子上坐下来，翻看起桌面上的书籍。它们有的是很久之前买来的，有的是前不久买来的。有一些是因为书名好玩，有一些是因为作者有趣，我才将它们收入靡下。在这之前，我并不知道里面的内容，当得到它们时，却只是草草翻阅，失了耐心去阅读里面的内容。

它们像装饰一样立在我的书橱里，又像过去的暗恋对象，一见钟情的恋人一样陈列在那里。我注视着它们，它们也同样注视着我。我回过头，看向面前这摞早已准备好，打算带在身边的书籍。我想我不能冷落它们，我要打开并了解它们。

我打开了一本翻开，只看了目录和开头就合起来，用大拇指将合起来的书页搓得像扇叶一样哗哗作响，随手扔到一边。我又重新拿起一本来，翻开它，看看目录和开头，又重复搓书页的动作，像是翻完了它就像是看完了它一样。

我一本一本拿起来，又随手扔到一旁，直到那一摞书籍通通翻完，我才罢手。

我将那沓叠好的衣物，那堆散乱的书籍，塞进了张大的嘴里。

我站在灯下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瘫倒在床上。

那时，已经是半夜了，从挂着窗帘的窗户往里看，我的屋子里亮着昏沉的灯光。

这时，敲门声响了。

我打开门，母亲满脸困意，将手中的服装袋递给我，打着哈欠转身回屋去了。

我提着服装袋随手放到桌面上。又将背包拉链拉严实，与服装袋放在一起。

这会儿，我提着服装袋站在马路边有些茫然无措，便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翻看着里面的物品。直到见了底，一把生锈的钥匙出现在眼前，还有一张写着地址以及门牌号的纸条。

我跟着纸条上的地址一路寻找，来到了一片废弃的居民区。我一边走，一边看向那些人家的门牌号，寻找与纸条上对应的数字，可那些门牌号大都被日积月累的灰尘掩盖了。

终于，我在一个拐角处看见了那个门牌号，有些锈蚀。下面是一扇乌红色屋门，身后的房屋有些地方已经坍塌了。我走上前，将钥匙捏在手里，打开门锁，走了进去。

我站在漆黑的屋子里，坍塌的墙壁破口处涌进来一团亮光，顺着亮光望去，远处的一排现代高楼正在一片绿茵之中雄伟地矗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