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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雁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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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5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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蒸馍馍

我小时候,腊月里做年货家家忙的不可开交,其中战线最长的一项,当属蒸馍馍。真是天天起面天天蒸,最少也得蒸个半月二十天。如果技术不好,虽然“受气圪蛋”烧了无数次,还是难免揭出一笼一笼碱大的“黄梨儿”或碱小的“酸圪蛋”,这就影响到整体存量,蒸馍馍的战线不得不又要拉长,直到蒸满凉房里的大瓮为止。

过去村里的平房有上下两层窗扇,下面的窗扇安玻璃,冬季每天太阳一落山,就要把木框糊纸的风片片(护窗)按顺序一个一个上到每一块玻璃上,用于保暖。上面的一层窗扇没玻璃,都用纸糊着。每一大格的中间先糊上白麻纸,其上再贴画好的窗花,四周的小窗格里有规律地贴些黄、红、绿三色纸。开门和关门的时候,窗户纸会随着气流里外呼塌。平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腊月里做年货时,因为没有抽油烟机,被大量水蒸气打湿的窗户纸,呼塌起来就有些吓人,有时甚至感觉拉风箱也能为其助力。我总担心进进出出的人们开门或关门速度太快或用力太大时,那一下里外一下不停呼塌的窗户纸,突然会彭地一声,炸出个大口子。可事实上,我完全低估了白麻纸的韧性和张力,因为从记事起到后来家家户户全部搬入上下都是双层玻璃的新房为止,从没听说过村里谁家的窗户纸被呼塌烂过。

除了蒸大量馍馍,年三十以前,还要蒸糕炸糕、煮肉烧肉,还要做粉条、炸套花、捂菜蛋蛋切肉蛋蛋、生黄豆芽绿豆芽,有条件的还得做锅豆腐。这一腊月的忙碌,都是为了一正月的“坐享其成”。

过去呼市市民按计划吃供应,米面粮油都是拿着粮本儿到粮站买。郊区粮田队的农民似乎只有自己用麦子磨面这一个途径,而蔬菜大队却不一样,除了和市民一样吃供应粮,村里还会把计划外穿插种植的麦子米豆按人头分给社员,分多分少,取决于当年的收成。桥靠村是蔬菜大队,所以我家平常吃的米面也是去粮站排队购买,腊月里再把生产队分回的麦子淘好送到磨房,磨出的白面腊月蒸馍馍、正月包饺子,从不担心白面不够吃。

过年的馍馍,就是平常的馒头,只是在形状上有所不同。叫馒头时,把兑好碱的起面揉成大长条,用菜刀快速剁成均匀的段儿,平放或切口朝上放,蒸出来叫刀切馒头,有的地方也叫卷子。如果有耐性儿,就把兑好碱的面反复揉反复揉,边揉边往里头垫干面,最后也是刀切,但必须平放上笼。蒸熟后,色白皮亮,掰开有层次,吃着有嚼劲,叫戗面馒头。当然也可以揉成圆形蒸,出笼叫圆馒头。过年的馍馍,不刀切,用手揪成大小均匀的剂子,在案板上一个一个反复揉。揉好,两手一起用力,搓立正,上笼大火蒸。如果碱大小正好,面也软硬适度,到时间了一揭笼,哇,面坯子之间的空隙,早被馍馍挤满,腾腾热气中白白胖胖个个开花儿,看着就虚腾。再把那红点儿一厾,就是过年的馍馍。除了白馍馍,家家户户还要蒸些豆馅儿馍馍、枣花馍馍,让正月里的饭桌更有情趣。

蒸馍馍是个技术活。面要起到虚蓬蓬涨满盆儿,用手往起一抓还拉长丝,但绝对不能起过,过了就叫窜了,发稀,不好兑碱,蒸熟有股老酵味儿。面起不欢也不行,死气沉沉,勉强兑好碱,一揭笼盖,不白,也不虚腾,看着发瓷。

我们赶上了好时候,腊月里馍馍随便蒸随便吃,尤其玩儿得饿了,到凉房里拿个冻馍馍,放到炭火正旺的炉盘子上烤一烤,外面焦黄,里面雪白,趁烫手掰开,一股热气带着浓浓的面香,简直算得上人间至味。我妈小时候呢,没有分家的大家庭,白面少,孩子多,只能在蒸馍馍前,先蒸几大笼黑面或五好面菜馅儿包子,让娃娃们吃饱,如此才能保证馍馍的“安全”。小时候过年去远郊村里走亲戚,一进门被笑盈盈让到热炕上,亲戚边沏茶边说,先暖和暖和,我给你们去端点心。满以为是城里的桃酥或槽子糕,正满心欢喜,却见亲戚左手端着一大盘馍馍,右手拿着几双筷子,别提有多失望了。

现在条件好,生活节奏也快,无论城市还是农村,已很少有人自己蒸馒头,过年吃的红点儿馍馍,也是象征性地从市场上买十个八个,老辈人那一年一年往下传的胭脂盅盅和存馍馍大瓮,也都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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