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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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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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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谈“年味儿”

   敢问“年味儿”是何物?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或许,“年味儿”压根儿就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抽象概念。今天,我要抖胆给它具象化一次:

“年味儿”是一种浓郁喜庆的氛围

“爆竹声中一岁除”,这是从北宋开始就有了的说法,足见其历史积淀之深。放鞭炮无疑是过年的一大盛事,乐事与喜事:大人放,小孩放,明着放,暗里放,年前放,年后放,白天放,晚上放,有钱的放,没钱的也要放。在我的记忆中,最浓的“年味儿”莫过于空气中弥漫着的浓郁的火药味儿。这种火药味儿至少在空气中弥漫一个多月,也就是说,从腊八节开始一直到元宵节,这种火药味儿或浓或淡始终笼罩在村子的上空。在我的印象中,没有火药味儿的“年味儿”不是真正的“年味儿”,换句话说,火药味儿是“年味儿”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唯其如此,买鞭炮成了儿时过年的头等大事,放鞭炮成了儿时过年的头等乐事。鞭炮响的脆,响的久,大炮呈两响,是全家的大喜事,新的一年有无好的兆头,全都寄寓在这炮声中了。

闹红活,唱秧歌,串院子则是“年味儿”中的重头戏。大约过了初六,序幕就拉开了。串院子由“挑高”者领头,每进一家,“挑高”者出口成章对该家浑家老小一番编排赞赏,直笑得人前仰后翻;接下来才是锣鼓开张,再接下来才是秧歌登场。主家照例拿出香烟、糖果等尽情的招待大家。人常说,红活闹到谁家院子,谁家就一年好运气。

走亲戚是“年味儿”中必不可少的内容。姥爷舅舅家,姑姑姨姨家,叔叔大爷家都是必走的地方;所带礼品则全部是年前即准备好的年食;拿什么、拿多少概由母亲一手安点。到了亲戚家,彼此又都客客气气,主人拿出最好吃的东西招待客人,偶尔还可挣到押岁钱。没有走亲戚的过年,那是谈不到“年味儿”的,再加上擦玻璃、大扫除、贴年画、贴对联、挂灯笼、撘牌楼等喜事扎堆涌来——鞭炮锣鼓声,亲戚喜盈门,内外焕然新,户户挂灯笼——置身于这种浓郁喜庆的氛围之中,我们的情绪始终处于亢奋之中。

“年味儿”是一种庄重的仪式感

过年最庄重的仪式莫过于祭祖。通常在除夕的傍晚,父亲即找人写好牌位,清洗干净祭祖所用的盘碗,大年初一,黎明即起,摆贡品,点蜡烛,燃香火,然后便是磕头。待我们起床后,第一件事也是先拜祖,燃香磕头后,父亲会给我们一角钱的押岁钱(这一角钱在我衣兜里至少装一个月)。怀揣着押岁钱的我,望着摇曳的烛光、丰盛的祭品和缭绕的烟雾,我心底涌动着虔诚、神圣和庄重的感觉——似乎知道了自己从哪里来,知道了接继香火的职责之所在。  

仅次于祭祖的另一个仪式则是拜年——从奶奶开始,由祖及长,依次参拜。我的对先人对传统的敬畏之心或许就根植于此,发端于此。这是重要的心理成长印记。  三叔在部队上,奶奶和我们一起生活,所以我们家享受军属待遇。每年腊月二十多,村干部们总要拿着慰问信上门慰问并拜早年。这是一件光耀门楣的事情,全家都喜得合不拢嘴。虽然说父母亲都是农民,但政治待遇的尊贵还是晓得的,连我这个小不点儿也知道为此而刻意显摆。

儿时的每年春节前,在外工作的姑姑三叔们都要给家里寄数量不等的钱。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外面有人寄钱给家里,是一件具有轰动效应的事情。父亲神色凝重地拿上汇单,在村委加盖上公章,步行30里路进县城邮局取款。左邻右舍为此而垂涎三尺者大有人在。钱怎样支配,奶奶说了算,父亲则是首席执行官。每年春节,这都是一件需要十分慎重处理的家政大事——财政有入账,领导需放话。群众有光沾,全家乐开花。

“年味儿”是一种参与感的满足

年前的筹备工作千头万绪,平素不喜欢劳动的我们,到了年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有事没事总想插足其间。比如说除夕晚上包饺子,原本是没我们的事儿的,但母亲在耐不住我们捣乱的情况下,故而特许我们捏饺子皮,其实充其量也捏不了几个,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那种亲自参与而不是置身事外的感觉——全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听父亲讲杨二郎担山的故事,一边看母亲娴熟的包饺子动作。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场合,特定的人物,特定的情景,特定的心境和记忆——我曾多次天真地渴盼着,时间能永远定格在那一刻并化作永恒。

做豆腐是年前筹备工作的大项,因为是大项,所以我们可参与的机会就相对多一些。一粒粒黄澄澄的大豆变成豆腐需经过多道工序:破豆、泡豆、磨豆、泼豆、滤豆、煮豆、点豆、舀豆、压豆到最后成型,其中技术含量最高的两项分别是煮豆和点豆,所以必须由父亲亲自操持,其余的诸如破豆、磨豆这两项我们都有机会参与。尤其是磨豆,虽然累了一点儿,但特有趣。自家人亲手做出来的豆腐味道真的很鲜美,远不是今天超市里卖的那种豆腐可比拟的。正月里待客,饭食大都是熬菜馏干粮,豆腐则是熬菜中最重要的食材。室内做熬菜,满院香扑鼻,这种香味儿主要源于豆腐。

另一个大项则是磨白面粉。那时比不得现在能买到现成的白面粉(吃供应的除外)。靠生产队分粮食吃饭的人,每年每人大致可分到十几一二十斤小麦,平时都舍不得吃,到过年时集中磨上,除了待客,大致可吃十天半月。所以磨面粉的劲头可大了,推着磨杆转一上午都不觉得累,看着木框里满登登的面粉,幻想着吃白馍面条时的爽劲儿,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呢。只要有麦子磨,只要是为了过年,天天磨也没意见。这是现在买现成面吃的人难以想象的甘苦,但在那时能参与就特别高兴。。

“年味儿”是舌尖上的享受  

       除夕前一天“下锅子”(油炸食品),是儿时家中不成习惯的习惯。众多油炸食品中,我比较钟情于酥肉,父亲一边炸我一边偷着吃,到该吃晚饭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那个香味儿甭提有多特别了,真是一丸在口,百食不思啊。  另一道美味即是大年初一中午的大肉,那种爽,那种香,那种肥而不腻的口感,真乃神仙般的感觉。腊月做下的各种年食,到元宵节就已经基本吃完了,从正月十六开始便又恢复常态。但农村过年,要等到过了二月二才算完,所以二月二早晨则要把过年留下的各种年食一扫而光。尤其是吃“枣牌子”(母亲亲手做的专供祭祖用),那种软硬适度且富有神秘色彩的味道,让人整整回味一个年头。习惯上,初一到初三早晨都是吃饺子;尤其难以忘记的是,除了大年初一早晨是全家都吃白面饺子外,从初二早上开始,母亲就开始吃荞面或榆皮面饺子了,初五过后,当我们早晨在吃油茶馏油糕时,母亲就在吃豆渣窝窝头了。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儿时过年,我们舌尖上的享受,大都是以牺牲父母亲本该享用的美味为代价的。

做酥肉通常用鸡肉做,鸡由父亲亲自宰杀,在父亲收拾宰杀的鸡之前,母亲每年都要顺便用鸡毛做一个华美的鸡毛弹子,一个弹子足可用一年。后来我才知道,每年做下的酥肉,父母亲都舍不得吃,除了满足我们的馋欲外,剩下的一点就都用来待客了。每念及此,我的心就禁不住隐隐作痛——没有大人们的牺牲与劳作,哪来孩子们的享受呢?

从这个意义上说,“年味儿”除了是对传统和先人的敬畏,是对生活、对未来充满信心的认知外,还饱含有父母亲对后辈殷殷的期盼和默默的付出。

穿着则很简单:母亲连夜加班给拆洗一下棉裤,洗去一冬天的汗渍、尘土与皮屑即可,感觉也和新的一样。睡前还是脏的,早晨醒来就变成干净的了。每年腊月二十多,母亲总是这样的不眠不休。新鞋,母亲每年必做,只不过每年大年初一新鞋总会将脚后跟磨破或磨出血泡,但为了不扫母亲的兴,也不肯直言相告,硬挺着血泡慢慢变成死皮,只要能听到众人夸赞母亲针功好的话也就心满意足了——这也是“年味儿”中重要的一分子。 

     许多人说,现在的“年味儿”变“淡”了。这话说得既对也不对:说其对,是因为现代人的生活水准提高了,天天像过年,相比之下,怎能不觉得“淡”呢;说其不对,是因为,年是生命的度量衡,是全球华人共同的“生日”,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世事纷纭,百业维艰,长一岁有那么容易吗?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催人,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紧迫,“年味儿”的内涵较之于过去早已升级扩容太多次了,何“淡”之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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