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路坎下,四间低矮的小木屋
那是胡子嘎嘎当年送给母亲的嫁妆
教书的父亲到这里做了上门女婿
母亲在这里生下四个男孩
二十年前,父母随我们客居小城
老房子成了无人认领的存折
后来,老房子有了新的主人——
一对打工的夫妻,两个留守的儿女
再后来,儿女也去了远方
二十年了,我仍然记得——
堂屋、厢房的位置,火坑的余温
记得猪圈旁边那棵枣树长了几颗牙
二十年了,我仍能指认出——
胡子嘎嘎、女嘎嘎的坟冢
就立在老房子门口
一块叫做“圈椅埫”的缓坡上面
这次回老家,一插完青,我就围着
老房子转了四五圈——
时而俯身,时而抬头,时而跺脚
没人知道,我到底在找什么
墙上的石灰比之前暗了
仿佛一张被遗忘的老脸
柱头、大门、耳门、窗棂上的
桐油味淡了,像一封封未寄出的家书
屋顶土瓦之间的缝隙更大了
漏下来的天堂的反光
正在修改神龛上的姓氏
爬上坎,我又折回去,轻轻推开
腰墙上的窗户,踮起脚尖
朝火坑里不停地张望。万物归于平静
没人知道,我到底丢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