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往往是寂寞的
五只蝙蝠,同时落在我的手指上
它们如商量好的,因为我的手指
充满了夜色
通过手指,抚摸我的头发
比如,我痛恨蚊子
我的右手会拍打自己的脸部
蝙蝠们能听见这声音
它们就翕动翅膀,张合之间
替我吸吮遗留的血
我想成为一个魔术师
左手掏出一只瓮
把它们装进去
自己也钻进去
与它们一起
如果有一天你敲打门扉
我会从睡梦中苏醒
张开翅膀,表现出对称的美
把你抱在怀里
☆屋顶的猫
夜,像一只巨大的黑鸟
落在我的头顶,那时刻恰恰
站在屋顶,晾晒的衣服
正等着我把它们重新穿回到身上
女儿墙高出我的腰部
折断了我的肋骨
提示我,边界已经固定
只有头顶的云,移动着饥饿的
身姿,如臃肿的棉花团结凉意
高傲的假象
我听见机器响动的声音
像是一台切割机切动岩石
一只黑色的猫,突然从水箱里
跃出来,窜过我的头顶
叼着一只巨大的黑鸟
消失在伸出的琉璃瓦下
☆仪式感
庄稼熟透了,开始向土地鞠躬
我向土地鞠躬
农具向我鞠躬
整个秋天,在举行一个仪式
土地,与蓝色的天空相射
合二为一。我也看见孩子们
在田野上奔跑,如一群欢快的兔子
越过地平线,消失在暮色中
我数着节气的间隔
有时会在地头睡去
夜色之上,有清晰的倒影
我看见父亲也从地头另一端走过来
烟斗,弹了弹,漫天的赤红
我以为是萤火虫在飞
☆落叶止于秋风
落叶错开时间的行列
止于秋风,那么多的绛红
与明黄交织。天空蓝得寂荡
一个人的影子,还落在秋天的深处
被慢慢上升的山岩淹没
矗立的巨石,像向上的柱子
他张开手,似乎要抛出一根绳子
拴在那根柱子上
☆一种可念之物
白露之后,有一种可念之物
当我念想的时候,树身催促我
快走,这不是久留之地,免使你被雷电击中
落叶会像轮回的孩子
重新回到这片树林的枝丫
它们又看到不同的人,顶着白露而来
其实,我比落叶更为落叶
我不能回到树身上
再次青翠,把整个山都包裹
我拿起小小的一片,许愿
允许我,只埋在一棵树的根部
金白水清。即使不遇那只白露之上的玄鸟
☆坐在村口的石碾上
风从西南向这里流动
西南的缺口,有大片的庄稼地
我像一个稻草人
坐在村口的石碾上
石碾上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风只是相信了其中一部分
相信一侧池塘的的喉咙
一折落日的光线从背后跟踪我
它是从山背后穿梭来的陨石
不知道是我背着它,还是它背着我
它把暮色
压进我的脊椎
☆万物皆有回声
他蹲在田垄上。看水流
顺着一道又一道田埂
除了水流的声音,现在就是静寂
蓝天白云,像一匹又一匹白马在犁
天河,他从裤腰上抽取出烟袋
用古铜色的长杆敲敲鞋帮
那些呼吸,吐纳的青烟
升起来。我伸手捕捉
圆圆的圈,可是它们在
温暖的风中散去
散成麦苗拔节时的脆响
噼啪噼啪
麦子们,会如约生长
我在午后的晒场等着开场的锣
等着他,将我从转动的圆圈里抱下来
☆用剩余的年华告诉自己
如果,时光的永动机
含有耐心,我不再隐晦穿墙术
并将青囊奥语的下四句
传授给我那些亲爱的风们
自立门派。即使我
找不到栖息地,古老的
指北针,读不出更多竹签一样的语言
远远没有毛发那样坚持的陶器的裂纹
一些颠倒次序的光影
或者无法辨认,甲骨文的龟缝
一种气息
均匀地,保持呼吸
用剩余的真实
将我埋在一棵树下
并不是一座坟
☆因果关系
我梦见自己走在三十年代的沙滩上
大船上的一个女人对着沙滩呼喊
而我是哑默的,无法把这呼喊声
接下来。八十年代确实上演过
滚滚红尘,里面的歌声一直在敲
一面铜鼓
从九州港的石头开始计数
从红色的风筝开始
一直走到海滨泳场
你我同时看到了那竖立的带网孔的
红拱门
因为我俩都相信
这个海滨泳场确实是熟悉的
记忆往往循环着
从黑夜里带走熟悉的
然后把又一场陌生的
撕破给我们看
眼睛因此而近视
在通往辽阔的水域
只剩下一片温润的叶子
三十年代的橘黄
飘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