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青春
一
小清总算把自己扔出去了,抛出去了,有主了,完成了生命和身份的和平转移,由一个女孩,变成一个妻子,可以离开自己的大家,建立自己的小家了。
那个抓在她手里的结婚证,就是最有法律效力的物证,那上面有她的照片,也有他的照片,盖着大红章,还有那个红色的封面,以及封面上代表喜庆的大红喜字。
她就像个奥运冠军,站在品字形的领奖台上,听着激越的国歌,伴着冉冉升起的国旗,闭上眼睛,感受着体内翻滚的情潮,流下激动的泪水……
人生有很多这样的转折,上幼儿园、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上大学、参加成人仪式……可都没有这次纠结。现在的她,已经整整三十八岁了,才领到结婚证,才摘掉了剩女的帽子,才脱单了。
看看她身边的同事,还有四十大几的,依旧待字闺中,依旧孑然一身,依旧形单影只,依旧在春怨、闺怨……
三十八岁!回望来路,她不知为何这样就熬到了三十八岁,连她自己都困惑,就像会计对不上账本,有一笔大钱不知花在了什么地方。那笔大钱,就是她的青春……
二
她那几乎二十年的青春怎么就没了?都丢在哪里了?
读大学的时候,小清觉得自己很小,可以暂时不谈恋爱,尽管已到了谈恋爱的年龄,心里也嘀咕着恋爱,可不谈也行,因为总觉得明天还有机会,将来还有机会。大学毕业那年,她已经二十三岁了。
后来,她念了研究生,可她依旧觉得年龄小。谁当学生的时候,不觉得自己年龄小呢?
可要说没有恋爱,也不真实,只是那时的恋爱就像逛街一样,像逛商场一样,像逛书店一样,像吃冰激凌一样,像QQ聊天一样,像看电影一样,是校园生活的一部分,浮光,掠影。他曾经出现了,又消失了,又一个他出现了,又消失了。他们一起散步,一起说笑,一起上自习,一起出游,也拉过手,搭过肩,献上第一次吻,第二次吻,第三次吻……
可她始终没有献身,尽管有好几个男生曾磨磨叽叽地提出要求,把她也弄得有些心动,可他们都是痴心妄想,因为在最后一刻里,她是清醒冷静的,她的耳朵里会响起妈妈炸雷一样的话:“小清,没拿到结婚证,就不能和男的发生关系。一发生了,你就不值钱了,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就等着受罪吧,你可给我记着!牢牢地记在心里!”
那时,他们都恍惚,都对未来充满期待。她觉得他轻飘,他觉得她青涩,她没想抓住他,他也没想抓住她,他们都只是试着抓了抓,又都松开了手,当然,那份经历,也留下快乐、激动、回忆,可从来也没有搅动过天空的颜色。现在回想起来,校园里的天空总是那么高,那么远,那么蓝,飘着雪白的云……
做学生永远是年轻的。父母这样暗示你,校园这样暗示你,社会这样暗示你,时代也这样暗示你:你还没有走进社会,你还没有工作,你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很多时间,很多选择……而最后,好像就会得到最好的。这难道只是一种幻觉?会让人把身边的机会一路错过?小清弄不明白。
三
临近研究生毕业的那一年,她二十六岁了,一边忙着赶论文,一边忙着找工作,论文好混,可工作难找。她顾不上恋爱了,她要找工作,可想起恋爱,心里似乎有了一份孤寂和失落,好像真的在不经意中错过了。
她的母亲可不光是失落,而是焦急。在她眼里,小清已经老大不小了,在过去,都应该结婚生子了,可到现在,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虽说现在观念开放了,晚婚晚育是普遍的现象,可也不能拖得太久,连一点影子都没有。这样一晃悠,万一有个闪失,可就滑过三十了。女人出了三十要是嫁不出去,这一辈子可就过去一半了,好时光就是过了一大半了。
小清妈越想越焦虑,便有些把持不住,自然就把这种焦虑传给了小清。每次小清打电话,小清妈都会问:“有男朋友了吗?”“找到了吗?”“今年还是一个人回家?”“不能让你老师帮着介绍一个?”“再不找,可就三十了……”
她妈妈在电话里说的话,一次比一次直接,就好像开始是拿个棒子戳她,这棒子上还包着一块布遮掩着,后来随着她的焦虑的增强,这个遮掩的布就揭掉了,变得赤裸裸、光秃秃的,那个棒子也变得像根针,又细又尖,直戳小清的痛处,常常让她失去了耐性,变得烦躁起来:“妈,你能不能不提这些事情?我昨天晚上才给你打的电话,到现在还不到一天,就能找到男朋友?你就不能消停一下,不犯神经吗?我早晚会让你弄出神经病来,那时候,想嫁都没人要。”
“你这死丫头,你妈这不是替你着急吗?”她妈妈生气地辩解道。
“着急有什么用?着急就能找到男朋友?你着急可好,倒是把我弄得乱了方寸,乱了阵脚。”小清数落着。
“你这丫头,都老大不小了,还不让妈妈着急……”她妈妈抢着扯白道。
“行了,妈,你要是没事,我就挂了。”说着,小清就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是她惯用的、也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不知是她耐心不够,还是妈妈年纪大了,她发现,在自己的婚恋上,和妈妈永远也说不清楚。
四
小清打印了很多求职简历,也跑断了腿,挨家单位递交简历。递交之后,就痴情地等着、盼着,可那些简历都像石沉大海似的,没有一点回音。
她本想到一家事业单位,保险、稳定、体面,可现在事业单位都严重超编,不托人找关系,根本就进不去,小清什么关系也没有。没办法,她就把目标转向公司,又投出了一批简历,这次,她收到了几个回音,经过一番面试和考试,她选定了其中最大的一家公司。
毕业后,小清就去了那家公司。那家公司有一栋大高楼,小清第一次看见,就被它那高大、方正的气势给镇住了。
那栋大楼顶天立地,有一百多米高,外表全是玻璃,蓝色里带着隐隐的绿色,好像直立起来的千顷湖面,波光荡漾,映照着蓝天和白云。
她曾在美国大片中看过这样的大楼,里面出出进进的人,都是像汤姆·克鲁斯那样的男人,高大、英俊、帅气、成熟、稳健,事业有成,开着豪车,住着豪宅,不像校园里的那些小屁男生,都没有长开,连胡子茬子都没有……
想到这些,她心中就涌起一股热烈的向往,可又有些胆怯。
她走进那个四面全是大理石装饰的大厅,向服务台的小姐说明了事由,便拿笔登记,然后上电梯,出电梯,走过长长的楼道,七拐八扭,才找到了地点。
接待她的不是像汤姆·克鲁斯一样帅气的男子,而是一个胖胖的、沉闷的中年妇女,戴着眼镜,头发明显染过,因为当她低下头时,小清能清楚地看见,她头顶的发缝里露出雪白的发根。
“她的头发全都白了!”小清在心里暗暗吃惊地想,可看看这个女士,也就不到五十的年纪,“公司的工作会很辛苦?”
五
那位女士,也就是她的部门领导。她带着小清,来到一间屋子。屋子有三十平米左右,里面已经有了五个人。他们彼此打了招呼,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领导指着一个空位,对她说:“这是你的工作位。”
那个所谓的工作位,就是一个两米见方的小隔断,L形的工作台,上面放着电脑的液晶显示器,旁边还可以摆个文件夹、小水杯、小玩具、笔筒……再加上她坐着的椅子,就几乎把整个空间给填满了。
她的身后,还有两组推拉柜子,可以放自己工作用的资料,自己喜欢读的书,但不能放多,因为它只有相当于四格书架的空间,她可能还要放伞、放包、放备用的衣服……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开始工作了,从一个学生孵化为一个公司的职员。
慢慢地,她发现,这个公司从外面看起来很大,人数也不少,有两千多人,可真正属于她的空间,其实只是这个两米见方的工作位。她平时接触的人也很少,主要就是一个领导、五个同事。五个同事中,两个已经五十岁开外,平时寡言少语,另外三个,都三十岁好几。他们都成家有孩子了,特别是那三个年轻一点的,孩子都还小,正上幼儿园,需要他们按时上下班接送。这些人都循规蹈矩,守着自己的小家庭,有规律地生活着。而她,则掉进了一个周围全是成家人的小世界里,自然感觉到了一种年龄上的隔阂,阅历上的落差。
她平时打交道的部门也很少,主要还是在自己的部门里忙碌。小清突然发现,公司原来是这样一种地方,特别闭塞,比学校封闭多了。
她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婚嫁更遥远了,更渺茫了。
六
小清还不能马上恋爱,也没有机会来恋爱,无人可恋,她对周围还很陌生,周围对她也还很陌生,她先要熟悉环境,也让环境熟悉她,这需要一个过程。
可这个过程,至少需要一年,也许需要两年,也许需要三年……可不管多长,她都要从眼下开始做起。
她参加了一个月的岗前培训,认真听讲,仔细做笔记。偶尔,她也向一起学习的新人们偷偷瞟一瞟,去掉女的,剩下的男的也不多,也不怎么样,土豆一样的脑袋,地瓜一样的脸,还不如学校里那些小屁男生整齐利落,看着顺眼。
她还要熟悉公司里的领导,还有各个部门,以及部门里的主要人员:总经理、董事长、党委书记、副总经理、党委副书记,人力资源部、党群工作部、财务部、外事部、开发部、市场部、销售部……全都是那么切近而遥远。
她还要熟悉业务,争取早日胜任工作,还要好好表现,争取获得部门领导和同事的好感,这些都需要多做投入,需要勤快,需要有眼力劲儿。
她还要租房子,还要弄吃的,自己做,或买现成的;还要想着攒钱,要量入为出,节省着花钱……
时间就这样在悄悄流逝着。只有接到妈妈电话的时候,那个让她也着急而不敢正视的痛处才会被实实地戳着。
“小清,在公司里找到合适的男朋友了吗?”妈妈在电话的那一头急切地问。
“妈,你烦不烦呀?你就没有别的话题了吗?你就不好问问我吃没吃饭?”小清不耐烦地说。
“我不问你谁会问你这个呀?你都工作两年了,连个男朋友的影子都没有,我能不着急吗?吃饭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你今年都二十八了,虚岁都二十九了,马上就三十了。你还不着急,你是不是有问题呀?你有什么问题?你有问题就不该瞒着妈妈,你跟妈妈说说……”
啪,小清挂断了电话。没有别的办法,这是让她妈妈闭上嘴巴的唯一办法,也是保护自己不被妈妈折磨成疯子的唯一办法。
七
这两年,小清也不是没有谈恋爱。
她的两位年龄大的同事就关心过,一位还给她介绍了一位,双方还见了一面,互相留了电话,可分手后谁都不想拨通对方的电话。那位同事也就算尽了自己的热心。
公司的团委还组织一次联谊会,算是给这些未婚青年们牵线搭桥,结果,大家发现,在公司内恋爱的概率很小,而且,公司里似乎还有一个心照不宣的风气:职员之间避讳谈恋爱。这是小清参加联谊会最大的收获。既然如此,小清也不能白参加一次,借着公款消费的机会,她开心地大吃了一顿。
她的同学们这两年也没有消停,时不时也给她物色一个两个,让她见面瞧一瞧。结果也一样,有的一个回合就不再谈了,有的三两个回合就分手了,也有个别的谈了十多个回合,可还是散伙了。还有她的闺蜜,也给她张罗过,最后也不欢而散。
开始,小清还抱怨:这种介绍性的恋爱目的性太强,选择余地也小,一个对一个,哪能这么巧就对上了!可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自己都相了十多场亲了。慢慢地,小清的想法也开始转变了,觉得自己就是单身的命。
八
可时间就这样悄悄地流淌着,她真快要到三十岁了。三十岁可是女人青春的大坎。在人们看来,似乎在三十岁前,哪怕是二十九岁,女人还叫有青春。要是过了三十岁,似乎青春就没了,就像菜市上收摊时的剩菜,必须打折处理,因为过了夜,就变成烂菜帮子了,没人要了。至少,小清妈是这么想的,这也自然要影响到小清。
小清越来越感到,妈妈就是她恶劣情绪的传染源。关于她的婚恋,妈妈的紧张、焦虑、失控、绝望,都会随着电话传染给她,败坏她的情绪,让她也变得紧张、焦虑、失控、绝望,变得情绪低落,意志消沉,脾气恶劣。每次接到妈妈的电话,她整个晚上都无精打采的,过得特不开心,这种心绪甚至会影响到她第二天上班时的工作,让她干什么都没有兴致,心里只是隐隐地烦躁,不爱说话,不爱交往,不爱活动,就想猫在工作位上,胡思乱想,或打打简单的电脑游戏……
她似乎觉得,同事们也渐渐对她有了异样的态度,开始对她说话少了。如果没有必要的事情,他们一般都不主动和她打招呼,好像都害怕惹了她,因此,她在班上的时候,整个屋子的气氛都显得更沉闷。
记得要过三十岁的那年春节,她正准备回家过年,母亲打来电话,试探地问:“有好消息吗?”
“没有!”小清厌烦地说。
“没有呀?没有就别回家过年了,利用假期找找看,过了年可就真三十岁了,这可怎么办,邻居都会笑话的,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母亲又开始传染坏情绪了。
小清刚想发作,电话听筒里就发出父亲对母亲的吼叫声。一向老实地躲在幕后的父亲,抢过话筒,对她说:“别听你妈妈瞎说,春节回来,路上要小心!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清答应了,酸酸的心里涌起一股热流,顺着眼睛就流出来了。
九
三十岁那年,小清也焦急了。她暗下决心,给自己定出计划,三十岁必须结婚!那一年,她卯足了劲去谈恋爱。
只要有人介绍,有货源,她都去看。她还上网,到处注册交友、婚恋网站,还参加市里举办的相亲会,就连社区举办的“佳人有约”男女相识活动,她也不放过。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年,她看的对象最多,效率也最高,有军人,有教师,有公司小老板,有离异男子,有退休老干部,还有老外……看得她眼花缭乱,精疲力竭。
她觉得自己终于进入到了一个各色各样的单身男子的社会,什么奇形怪状的男人都有,有借结婚的名义玩女人的,有借相亲活动沾女人便宜的,有两眼瞪着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样女人的,有没工作没房子过一天算一天的,有家庭破裂、心理挫败的,还有仗着自己有点权力或金钱想找小女人的老男人……
这个稀奇古怪的男人世界,正常,也反常,合理,也病态,它激起过她心底的好奇,带给她身体上的疲倦,也带给她心理上的灰色,还带给她精神上的隐隐伤害……
十
三十岁上半年,她交往最频的是个南方的小老板,三十出头,人也长得有点清秀,经营小五金、小电器。看他开的车,穿的衣服,出手的阔绰,好像真有点钱,算个成功人士。他总是说忙,可至少每两周会钻出来,约她吃一次饭,中间还会派人给她送点花,送点小礼物……
他没念过大学,从小就做生意,很长一段时间生意很不景气,这两年,借着国家出口额的不断扩大,他的小五金、小电器也走出了国门,生意渐渐红火了起来。
他瞧不起大学生,可对小清这个女大学生却流露出赏识的意思,对她特献殷勤,这倒让小清有些出乎意料,也有些得意。
是呀,小清心里也有着一个爱情的梦,希望找到一个欣赏自己的知己,让自己可以任情地对他撒娇、发嗲,天天粘着她。可这些冲动都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对象而长期埋藏在心底,让她自己都意识不到。这个男人的纵容,似乎复活了她内心的这份冲动。
她似乎觉得自己心有归属了,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们每次见面,她都主动扯着他的手,只要他把手搭在自己肩上,她就下意识地把肩轻轻贴过去,头也下意识地向他身上靠着。
不在一起的时候,她几乎每天都给他发短信,说些甜腻的话:“哈,人家还没起床,就首先想到了你,你在我心里真的这么重要吗?”“知道我今天穿什么衣服吗?猜一猜。”“今天忙吧?该好好休息,保重身体。说,今天想起我了吗?”“别忘了,梦里也要有我……”
她觉得自己的心花开了,人也年轻了,整天洋溢着一种喜庆的情绪。她把这个喜讯告诉给了妈妈,妈妈也解脱似地吐出一口长气,催促说:“年底就结婚,不能再拖了!”
小清在等待着他的最后表白,估计时间也不会远了。
十一
这样交往了三个月,有一次他又出现了,还阔绰地在一家名店里定了一个小包间。
那天晚上,他叫了一桌丰盛的菜,还破例地喝了好多酒,小清在等待着,觉得他借着酒劲,应该表白了。
“你知道吗?现在的国营企业都家族化了,我们民营企业也应该家族化。过去,我的生意不好,不赚钱,可现在不同了,赚钱了,有规模,也稳定了。我挣了这么多钱怎么办?没有家族继承,不就等于白干了?总不能将来都留给女婿吧?那不是一辈子白忙乎了?”他瞪着有点血红的眼睛,对她焦虑地说,好像是表白了。
小清第一次领教了这个没读过大学的成功人士的观念,便说道:“看不出,你还重男轻女,给女婿不就是给女儿吗?”
“那可不一样,女儿是女儿,女婿是女婿。要是给女儿,我就不这么担心啦。”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为什么就不担心了?”小清觉得他的话有些怪异。
“我已经有女儿啦,两个!”他有些失望地说。
“你有女儿啦?你结婚啦?!”小清觉得五雷轰顶,眼前有些发黑。
“是呀!你不知道?我没跟你说过?我想要个儿子,可我那个老婆坚决不再给我生了。我也不想让她生,她都快四十岁了,又没文化,生不出聪明的儿子,可我必须有个儿子!”他急躁地说着,全然没有意识到小清的感受。
“找我代生,代孕?!”在惊愕中,小清的脑袋还没有完全一片空白,还在活动,可没有说出来。她似乎明白了他赏识自己是大学生的真实理由。
他突然抓住小清的手,好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问:“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钱都好说,好说!”那声调,好像他家族的未来都掌握在小清手里。
小清不知该说什么,怨恨、愤怒、痛苦似乎都交织在一起,也许,她应该抽他一个大嘴巴。就在这种犹豫和僵持之中,她突然觉得身子底下一热,坏了,她小便失禁了,一股浓浓的腥臊味冒了上来,冲到了桌面上。
她忽地站起来,挣脱了他的手,顺手抓起自己的小包,转身往外走,他吃惊地站了起来,问道:“你干什么?你要走?”
“去洗手间。”小清顾不上解释,匆匆走出包间,到洗手间整理了一下,出来时,她转念一想:“我干嘛不趁机走开,永远离开这个土鳖加神经病!”想到这里,她就径直离开了饭店,一路走回家去。
不久,她就接到那个男的打来电话,可小清拒接,还关上了手机。第二天早上,小清打开手机,发现他发来好几条短信,其中一条写着:“你怎么不回来了?生意嘛,好商量,和气生财。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知道吗?我在你身上花的钱,在我老家都可以找上十个小姐,真的,那些小姐都在二十岁上下,比你年轻多了。我对你是真心的,你再考虑考虑!”
十二
三十岁那年的下半年,小清又谈了一个时段较长的恋爱。那个男子也是三十出头,长得很帅气,好像磁场特弱,有女人缘,讨女孩喜欢。
他好像活得很潇洒,开着一辆二十多万高配的帕萨特,浑身名牌,手机、电脑非苹果不用,而且更新得特及时,一有升级产品上市,就决不用旧产品。
他说他是搞金融的,时间特别宽裕,经常主动约小清出来,陪小清逛街,逛商场,逛公园,逛游乐场、逛美容院……
小清跟他在一起,特别放松。他的性格也好,心理年龄显得更小,对钱也不太在意,经常主动请她吃小吃。小清偶尔跟他使点小性子,甚至指责他,他也不在意,总是笑呵呵的。
可时间久了,小清对他也犯嘀咕,觉得他有些神秘,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也不知道他的公司情况,总觉得他的钱来得有些轻巧,有些不明不白。
他的朋友似乎很多,总是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他也喜欢玩,上网,打游戏,熬夜,每天都乐颠颠的,好像就没有工作。
在性爱上,他也特新潮,跟她讲异性恋、同性恋、姐弟恋、老少恋、3P、群交、兽交……都讲得那么天真无邪。小清跟着他,知道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他也跟小清纠缠,涎皮赖脸的,要求试婚。
“试婚?怎么个试法?”小清惊奇地问。
“就是两个人在一起过,看看合得来合不来。合得来就继续过下去,合不来就分手,省得将来分手,什么都晚了。现在很多人都这样。”他坦然地解释说。
“那做爱也试吗?”小清疑惑地问。
“当然要试呀,这婚姻和谐不和谐,做爱是关键。要是做爱不和谐,也会早晚分手的。”他兴奋地解释着。
“要是不和谐呢?”小清喃喃地问。
“那就得分手呀。”他一脸无辜的样子。
“我看你是借着试婚到处骗色呀,你跟别人试过吗?”小清装着愠怒地问。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真保守。现在很多人根本就不在意这个……”他无所谓地说。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抓起来看了看,按了几下,随手把手机扔到桌子上。
小清突然拿起他的手机,打开看了起来,发现刚才是个短信,一个叫丽姐的人给他发的;“小咪咪,知道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吗?要想知道,就叫我一声小亲妈,不然,就等着见面的时候告诉你,憋憋你,吊吊你,乖乖。哈哈。”后面是他刚才的回信:“谢谢,小亲妈,亲一个!”
他看见了,急忙要夺过来,还说道:“不要看我的手机,请尊重我的隐私。”
小清记住了那个叫丽姐的号码,就把手机还给了他,还笑着说:“看把你急的,给你。我什么都没看到。”说完,她淡淡地问,“是你以前试婚的人发的短信吧?”
他接过手机,脸一红,否认说:“不是。”然后,他口气温和而真诚地说:“以后别查看我手机,好吗?”
十三
小清跟闺蜜说起这个试婚主义者,还说起了那个叫丽姐的短信,这引起了她闺蜜的兴趣。
“你把她的手机号码给我,我让我家那位给查一查。”闺蜜好奇地要求道。小清就把号码给了她,因为她闺蜜的老公是个警察,能帮她找到机主的身份。
没隔两天,闺蜜告诉她,机主叫张春丽,是城东一个建材城的老板,南方人,身份证上的年龄是四十八岁,要论长相,小清最好自己亲自去看一看。
这个消息,可让小清呆了。这个张春丽,要是看年龄,应该不是她男朋友的母亲,也不像他的姐姐,姓氏就不一样。“那是他的亲戚?”小清想着,一个不愿意接受的想法在她心里冒出来了。
“他不会是这个女老板的面首、二奶、小三吧?”小清对闺蜜说出自己的疑惑。
“哈哈,我可不敢说。不过,男的不应该叫二奶吧?应该叫二爷。”闺蜜在电话那头笑着说,“要不,周六你到她那个建材城打听打听,也许能知道真相。我周六也有时间,陪你去,我老公要是休息,就让他开车,带咱们过去。咱们是娘家人,自然要保护你的安全。”
十四
到了周末,那个试婚主义者打电话来约小清,小清说要陪朋友逛街,就拒绝了。他也没有生气的意思,还嘱咐她要注意安全,玩得开心,有时间给他电话。
闺蜜的老公开着警车,拉着闺蜜,过来接上小清,就直奔城东那个建材城。为了提防别人认出来,小清和闺蜜还特意戴上墨镜。
那个建材城很大,卖水泥,卖涂料,卖手盆,卖马桶,卖浴盆,卖大理石,卖地板,卖家具,卖灯具,卖插座,卖开关……他们三个人一路闲看,好像经过了上百家小店铺,最后,才来到里面一个好像是管理办公室的地方。
他们三个人都有点佩服,能开这么大一个建材城的老板,确实是个能人,没点真本事肯定不行,更何况,这个老板还是个女人,更让人钦佩。
还是闺蜜的老公有经验,进了办公室后,就装作谈生意的样子,与里面值班的工作人员说:“请问一下,我们想购置大量的装修材料,装修一层楼,你们有没有优惠呀?”
那个工作人员说:“这我可不好说,你得问我们管事的,这里很多小店,都是我们租出的,我们说了不算。”
“那你们的张经理在吗?”闺蜜的老公故意问道。
“张经理?她好像上午来过,走没走我可不知道,她的办公室在后面。”那个工作人员说。
闺蜜的老公便趁机打听起张经理的事情来。
俩人正说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妇女,带着茶色眼镜,穿着一套墨绿色的套装,还披着一个长长的纱巾,从后背绕过来,再从两个胳膊外翻过来,一看就像个阔太太、女强人、女老板。她的皮肤有些黑,脖子有点粗,下面隐隐有一条一条的囊肉。可她身材还算好,腹部微微有些鼓凸,却没有太走形,举止显得沉稳干练。不过,她看起来可不像四十八岁,而像五十五岁上下。
工作人员看见了她,赶忙打招呼,说明了情况,张经理马上热情地迎上去,与小清闺蜜的老公握了握手,一双大眼睛有神地忽闪着,声音特别爽朗,底气特足:“那肯定有优惠!不过,不好意思,我正巧有事要外出,这样吧,我把我们业务经理的电话告诉您,您可以直接与他联系。”说完,她就转头对那个工作人员说,“你把杨经理的电话告诉给客户”。然后,她又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小清闺蜜的老公,说:“有事您可以给我打电话。不好意思,我不能奉陪了。”说完,她就做出摆手再见的动作,转身离开了。
小清拉着闺蜜的手,诡秘地悄悄跟在后面,一直跟到大门口。真是无巧不成书,大门口外面,竟然停着一辆小清特别熟悉的帕萨特,她往车里一看,天哪!正是那个试婚主义者坐在驾驶座上。只见张经理走到车子跟前,绕到车对面,打开门,就钻了进去,坐在副驾驶座上。她好像用手拍了一下试婚主义者的大腿,然后掐了一下他的脸,两人便亲昵地对视一笑,特别热乎。接着,试婚主义者握住方向盘,车子就开走了。
小清似乎什么都明白了!可她的闺蜜还蒙在鼓里,因为她没认出那个试婚主义者,只是在喃喃地说:“这个女人,不会真是那个试婚主义者的小亲妈吧?”
十五
这两次恋爱,让小清铩羽而归,也让她的年龄突破了三十大关,她妈妈的焦虑也到了极点,担心女儿这辈子嫁不出去了,要烂在家里。
在很多人看来,女人过了三十岁后,虽不像失去了贞操,可也算发馊变质了,不值钱了。小清有些不信,就在家对着镜子,反复照看,发现自己的相貌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年轻、漂亮,可为什么社会上有这样的成见呢?不就是个岁数嘛?更何况,每个人的生理条件差异很大,有的人即使到了四十岁,也像三十岁,有的人二十多岁,可看起来像三十多岁,为什么不能看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呢?她发现,这个社会实在是充满了偏见。
过了三十,小清自然有些沮丧,可也轻松了许多。既然已经过三十了,那按照社会的偏见,三十一和三十九就没有什么差别了,她就可以缓一缓、歇一歇了。
确实,这两年急着婚嫁,弄得小清身心疲倦,现在,她从婚恋场上败下阵来,倒应该借机休整一下。
这样,她的时间一下子就多起来了,尤其是晚上,经常是一个人闷在家里,洗点衣服,烧点菜,然后,就是看电视。特别是周末,她哪里都不想去,只在家里看韩剧,通宵地看,看得晨昏颠倒。这也是一种放纵,让她一时之间感到特别逍遥自在。
十六
可有一种孤寂,越来越强烈地出现在小清的心里,又涌现在她生活的周围,让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像是梦幻,有点发虚。
在家里是这样,在单位也是这样。在家里,她觉得夜晚越来越漫长,周六周日就更不用说了,变得越来越难熬。
那种孤寂经常把整个房间都填满了,让她觉得周围特别安静,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似乎随便划根火柴,就能把整个房间点着,整个房间就会爆炸,就会发出巨大的响声。
在公司里,她也越来越懒得与人说话,似乎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已经变成一个怪物,而别人的事情,她也懒得关心,只是在面子上应付一下而已。
一个人生活是很难的,男人需要女人,女人也需要男人,个人需要群体,似乎老天就这样安排了人间。
按说,小清也看了不少对象,大大小小也谈了好多恋爱,与一般女人比起来,谈恋爱的次数绝对在平均数以上,可为什么最终一个也没谈成呢?是不是自己的性格有问题?自己的眼光有问题?小清开始怀疑自己,可也找不到一个明确的结论。
爱情是什么?婚姻是什么?不就是找个合得来的男人,生儿育女,搭伙过日子吗?怎么轮到她,就这么难呢?
什么叫好,什么叫坏?什么叫称心,什么叫如意?什么叫情投意合,什么叫绝配?这些标准真正落实起来,都是那么模糊,那么缥缈。长相、年龄、职业、健康、性格、职业、收入……样样都重要,都得考虑,可考虑来考虑去,又很难找到个完美的。
她看见很多名人、明星都离婚了,这些人不比她聪明吗?不比她有眼光吗?当初他们也是想找个完美的,也想一辈子厮守下去,谁能拿婚恋开玩笑,结婚的时候就准备离婚?可结果还不是该离婚的照样离婚,该散伙的照样散伙了?还有更了不起的大人物,也是这样。
小清突然发现,对爱情和婚姻,谁都用心,可谁都无法保证结果,有的很快就散了,有的能维护个十年八年的,有的能维护个二三十年,有的能维护个三四十年,有的能维护到死……都没个准数。如此说来,爱情和婚姻,貌似个人能够控制,能够抓住,其实则超出了个人的控制,是一场赌博,是撞大运。
她似乎明白了,爱情和婚姻就是一场赌博,无怪乎古人说它是一场缘分,是命!
十七
既然爱情和婚姻就是命,就是缘分,那就不用忙乎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正像人们常说的:“是你的早晚是你的,不是你的着急也没有用!”
小清突然变得有些解脱了,淡定了,也好像有些颓废了,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一段时间,她下班能不回宿舍就不回宿舍,只要有熟人、同学或同事约她吃饭,她就欣然前往。
热热闹闹的一大堆子人,围着菜肴丰盛的桌子,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大吃大喝,觥筹交错,能让她暂时忘掉孤独,忘掉自己,能感受到生活的欢愉。
因为她是单身,模样也过得去,席间的男人自然就常常瞄上她,向她献殷勤,向她敬酒,趁机用他们的咸猪手在她身上揩点油,或者邀请她跳舞,把她搂得紧紧的,还有的酒后要约她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她又成了关注的焦点,好像一个即将要沉入水底的东西,因为人们的好奇,就把它勾上来,要看个仔细……
这段生活,让她享受到一种自由和放纵的快乐,也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另一面,生活的另一面,同时,也让她感到空虚和迷茫,尤其当她回到宿舍里,睁着迷离的眼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便觉得日子越来越不真实,越来越不踏实,越来越虚幻,越来越飘忽。也许,她天生就是保守型的,天生就胆子小,只能一个人过。
她突然羡慕起身边的一些人,不在乎贞操,不在乎婚姻,不在乎家庭,特别想得开,也特别放得开,经常换男人,而不像她,整天像个怨妇,好像上辈子欠了男人的,就想嫁人,非要嫁人,而且要守身如玉,持证上岗。
她的母亲好几次给她打电话,发现她不在宿舍里,就提醒她:“找对象的事,还得抓紧,年龄大了,一时找不到也不能和男人胡来。你最近下班经常不回宿舍,是不是有问题呀?你是不是失了身?被哪个坏男人骗了?可不能呀,一定不能让男人得逞,你要是被他们得逞了,后半辈子就完了。我可告诉你……”
小清只能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然后沮丧地躺倒在床上。
十八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着。
可有一次,公司组织郊游,中午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吃饭。她和一位老同事吃完了,想要一起去爬山。他俩吭哧吭哧地花了两个多小时,才爬到山顶。
站在山顶,视野特开阔,心里也特敞亮,四周都是绿色,一片青翠,那些平日里看到的拥堵的高楼都变得矮小而遥远了。
出了一通大汗之后,浑身也变得特轻快,小清好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心情也变得振奋起来。
那位老同事兴致也很好,一改平时沉默寡言的性格,和她聊起天来。他们聊着聊着,不知怎的就转到小清的婚恋上来。
老同事对她说:“小清,别气馁,这对象还得找,慢慢来。”
看着小清不置可否的样子,他接着说道:“我觉得,现在社会对劳动的知识和技能要求得越来越高,因此,现在的人才培养周期越来越长,一个人念完小学要念初中,念完初中要念高中,念完高中要念大学,念完大学要念硕士,念完硕士要念博士,光是念书就要念到三十岁,把人的青春都念丢了。人们念书的时候,容易觉得自己年纪小,不把恋爱当回事,可等毕业工作了,才发现年龄大了,急着想恋爱了,这时候又发现,圈子很小,可选择的人很少,就是找到了,还需要一个熟悉和了解的过程,这么一折腾,也就三十岁上下了。这是现代的社会病,越来越普遍,也正常。”
小清听了,觉得老同事的话在理,就微微地点点头。
老同事接着说:“再加上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人都显得年轻,寿命也变长了,心理年龄更是年轻,恋爱、婚姻的年龄自然都要往后顺延,因此,过去的十八岁的年纪,就相当于现在的二十八岁、三十八岁。我来自农村,兄弟多,我考大学的时候,父亲才五十岁,可在我眼里,已是老头了。那时的生活不好,人也都显老,农村里五十岁的人,看起来比现在城里七十岁的人都老。”
小清听着嘎嘎地笑了起来。她第一次发现,老同事平时不声不响,可对社会的观察还很细,想得还很深,这倒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老同事接着说:“所以呀,你别觉得自己年纪大,现在的三十多岁,也就是过去的二十多岁。一个人过日子也行,可要是能两个人好好过日子,那就更好了。有机会的话,你还得找。”
小清发现,老同事的话不仅特生动,还很风趣,也确实有见解。看来,人还真不可貌相,整天在一起的同事也不见得就彼此了解。今天听老同事一席话,让小清觉得心里很温暖,内心又升起了对婚恋的希望。
十九
这渴望结婚成家的念头再次冒出来的时候,小清可都三十八岁了。她又见了几个人,还是不如意。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中等身材,带着眼镜,话不多,显得有些实在。第一次见面,他就要请她吃饭,可只点了一百多元钱的饭菜。
他们说了有一个小时的话,他就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户口本、离婚证、房产证、车本、体检表、工资条,一本一本地给她看,弄得她心里都有些嘀咕,觉得这人也太实际了。
“你这是干什么?我又不是警察!”小清逗趣地说,可心里却想:“你这样做就能保证不是骗子啦?很多骗子也来这一套。”
他的解释则是:“我跟你谈了一个小时,觉得能合得来,就把我的情况跟你说清楚,你综合考虑考虑,给个回话。说实话,找对象是好事,可也浪费时间,我都谈了七年了,见了好多,可至今也没谈成一个。我离婚时刚四十岁,现在都四十七了。我离异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前妻有了别人,其实她早就有离婚的念头,因为她一直坚持不要孩子……”
四十七岁的老男人!小清心里隐隐觉得他有点大。不过,她没有马上回绝。
老男人也安慰她:“你也别急,回去好好考虑考虑,两个月后给我答复,这中间,你该去找对象就去找对象。不过,我们每周可以一起吃顿便饭,有什么疑问,你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那次分手,老男人还给她叫来一辆出租车,塞给司机五十块钱,还暗暗记下出租车的车号,好像很细心。
二十
回到宿舍里,小清马上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闺蜜和母亲。
闺蜜一听,脱口说道:“离过婚的男人呀?四十七岁啦?幸亏没有四十八岁,不然,就大十岁了,那可就是大两位数字了。”
她妈妈一听,说道:“什么?是离过婚的?没有孩子?四十七岁啦?这么大了?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呀?”她也拿不出什么意见,只是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其他条件还可以……”
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小清和他吃了八次饭,第三次吃完饭,还顺便去他家看了一下,见了他的父母,好像是很和睦的一家人,他的父母好像都挺有教养的,说话很温和。她还见了他的几个朋友,好像都是正派人,他们的关系也好像很融洽……可这些又能说明什么呢?
这个男人很实际,也很勤快,心也很细,对她很体贴,可能这些都是老男人共同的特点。不过,她和他在一起很踏实,很随便,不拘束。他好像也很正派,性格也很温和,但也不肉,比较沉稳,也有心机……
她的闺蜜不给她拿主意,她的妈妈只会讲大原则:“性格要好,脾气不能暴躁,要有能力,品德还要好,要有钱,还要有房子……”听得她只能挂上电话。
看来,最后的主意只能她自己拿,最后的板子只能她自己拍:“就是他了,老男人就老男人,至少这个男人真心要我,要我跟他一起过日子”。
打定主意的时候,小清咬了咬嘴唇,只觉得有两行清泪已经流到腮边上了。
是呀,这十几年来,为了婚恋,她可折腾得不轻,很多关于爱情的梦想和条件都被不经意地磨掉了,只剩下一个简单的条件:“我看不出这个男人有什么毛病,关键是,他真心要我,要和我一起过日子。”
两个月后,小清给这个男人的答复是:继续谈下去。三个月后,他们一起去领了结婚证。
2016年10月4日-7日写毕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