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傍晚,余晖透过窗户,洒在满桌的旧书上,为静谧的书房添了几分柔和的光晕。我正专注地整理着这些承载着岁月痕迹的书籍,手指轻轻翻开恩格斯的《反杜林论》,两张泛黄的纸张悄然飘落,宛如两只轻盈的蝴蝶,带着历史的尘埃,缓缓落在我的掌心。
仔细端详,竟是两张历史性的还款收据条,时间定格在上个世纪中后期,具体的收款经手人是老家的一位女士——杨树慧。看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些关于老家、关于童年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还款条上的字迹虽已有些模糊,但依然清晰可辨:“今收到:李军交超支款叁拾贰元玖角正。 杨树慧 1979.8.19”。简单的几行字,却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那扇通往过去的大门。
杨树慧女士是老家一个生产队的人,和我家同住在李家巷。我家住在村子北头,而她家在村子中间靠后的位置。小时候,我们常常在村子里玩耍,那狭窄的小巷、斑驳的墙壁,都留存着我们童年的欢声笑语。她的父亲是一位教书先生,在那个知识匮乏的年代,他的存在就像一束光,照亮了村子里孩子们求知的道路。她的弟弟后来担任沙店村的党委书记,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我们曾一起度过许多难忘的时光。
回想起过去,我和杨女士还是同窗,一同在沙店小学学习。那时的我们,背着破旧的书包,在清晨的阳光中结伴走向学校。一个庄子里,还有多位一起上学的同窗,大家一起在教室里诵读课文,在操场上嬉戏打闹,那段纯真无邪的时光,是我生命中最珍贵的回忆之一。后来,我们各自长大,下学后便渐渐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不知从何时起,她成为了生产队的出纳,而我也在生活的浪潮中不断前行,对于我当时是在何种情况下前去交这笔超支款,记忆已经有些模糊。
如今细细想来,1978年,父亲将我们全家都转入城里,成为城市户口。那时起,我们家便不再在生产队里劳动。而这张还款收条的日期是1979年的夏秋之际,想必是我们全家进城后,生产队清理账务时,对之前记录的超支款进行的追缴,而我则肩负起了交纳这笔款项的任务。
在过去农村的日子里,我们家可谓家大口阔,劳动力却少得可怜。1976年夏季我下学之前,家中大致只有母亲一个劳动力。爷爷奶奶年事已高,弟弟妹妹们还年幼,无法参加集体劳动,自然也就没有工分。每到年底算账的时候,我们家总是超支户,那种入不敷出的窘迫,至今仍历历在目。即便在我下学成为生产队劳动力后的几年里,情况也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善,每年年底生产队算帐时,我们家似乎依旧是超支户,只是超支的数额有所减少罢了。为了维持家庭的生计,在外工作的父亲,不仅要保障个人支出、家庭正常开支以及应对各种临时性支出,还要承担超支款的还款压力,他那忙碌而疲惫的身影,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中。
对于这两张超支还款收据,它们无疑是历史遗留的见证。仔细辨认,我发现这两张还款收据条似乎本就是一张。其一,还款收据上的还款数额和落款日期完全一样,而且明显是从一张信纸上裁剪下来的:一张是材料纸的开头部分,另一张是材料纸的中间部分,将它们约略对应,还能看到茬口的对接痕迹;其二,信纸开头的一张只有签名没有盖私章,而信纸中间的那一张则既有签名又盖了私章。从这些情况来看,当时实际交纳的超支款应该只有一笔,但却写了两张收据。
我不禁陷入了思考,若是当时一次性还款,为何两张条据都由我保管了呢?想来,或许是最初还款时,杨女士没有随身携带私章,收到还款后便用材料纸写了个收据。过后,她回到家中或办公室,又写了张收据并盖上私章,然后由别人转交给我时,却没有把原来的一张收回。而我当时并未在意这件事,收到新的有章子的收据时,随手就将两张收据一起放到了书中,时间一长,便彻底忘记了这件事。在多年的多次辗转搬家中,收款条随着书籍不断地挪东挪西,直到今日我翻捡登记书籍时,才偶然发现这夹在书中的两张收据条,仿佛是岁月特意留下的珍贵礼物。
与还款收据一起夹着的,还有一张二(一)班课程表。看着表里面的数学、语文、政治、地理、历史等课程内容,我推测这应当是初中二年级的课程表。仔细回想,1978 - 1979年间读这个年级的学生,最有可能的就是二弟李建了。这张课程表,就像一个时光的碎片,让我想起了二弟当年求学的模样,那时的他,充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在那个艰苦的年代,努力地追逐着自己的梦想。
这两张还款条,不仅仅是两张普通的纸张,它们是岁月的见证者,记录了我们家在那个特殊时代的生活轨迹,承载着家庭的艰辛与奋斗,也饱含着父亲为家庭默默付出的爱与责任。它们更是那个时代的缩影,让我看到了当时农村的经济状况和人们生活的不易。在如今这个物质丰富的时代,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滴,心中感慨万千。这些往昔的印记,将永远珍藏在我的心中,激励着我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勇敢地面对未来的挑战。
2024.1.6晚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