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高志飞的头像

高志飞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3/07
分享

打平伙

陕北的春雪来得格外早,洋洋洒洒地飘落在黄土地上,给整个世界都蒙上了一层洁白的纱衣。春雪下得太厚,让平日里的村庄也变得更宁静起来,农活暂时还没开始,大家都窝在家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时光。

我和老杨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望着窗外的一片银白。“这雪下得,人都快憋闷坏了。”我伸了个懒腰,打破了沉默。老杨打火点了支烟,笑着说:“要不,咱俩今天也来个打平伙?”我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好主意!这天气,就适合吃点喝点。”

说干就干,我们穿上防寒服,戴上棉帽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踏过积雪,往镇上走去。一路上,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和我俩的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到了镇上,在一家熟食店,老杨挑了一只油光发亮、香气扑鼻的烧鸡和几个小菜,又去旁边的小店买了一扎啤酒。我们抱着这些“战利品”,满心欢喜地往回赶。

说起打平伙,这可是陕北传承已久的习俗,背后还有个动人的故事。相传很久以前,陕北遭遇大旱,庄稼颗粒无收,农人们饥寒交迫。有一天,村里几个年轻人在山上偶然发现了一只受伤的野猪。几人没有独自占有,而是一起将野猪带回村子。村民们纷纷拿出家中仅存的一点粮食和调料,你添一把柴,我烧一锅水,共同烹制这头猪,共享这顿难得的美食。就这样,大家在之后的日子里相互扶持,度过了饥荒之年。此后,陕北人为纪念那份共克时艰的情谊,便有了“打平伙”的习俗。大家凑钱凑物,共享美食,延续着团结互助的传统,这也可谓是如今陕北版的“AA制”。

回溯到20世纪80年代,陕北农村的生活简单质朴,娱乐活动匮乏。在农闲的日子或宁静的夜晚,农人们便兴起相邀,聚在一起集资杀只羊,或者买两只大公鸡,一锅炖了,用这种方式消解闲暇时光,也为平淡的生活增添一抹亮色。

其实,“打平伙”也不单单是几个人炖一锅肉就行的,那是要有牵头人的。牵头人在这场欢聚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他得像个精细的策划师一样,先确定参与的人数,敲定“打平伙”的时间,最关键的是要选择合适的地点。通常情况下,地点多是选在某位成员家中,还要商议好要一瓶酒还是两瓶。有时“打平伙”的地点也会换到别家,原因是那家的婆姨做事利落、饭菜做得好。当年我还很小,村里的九爷爷每次都是打平伙的组织者,他那大嗓门一吆喝,大家都积极响应。他不仅把时间地点安排得妥妥当当,还总能提前了解大家的喜好,让每个人都能吃得开心。

待一切商议妥当,到了约定之日,大家便各自行动起来,为这场相聚贡献自己的力量。有从自家米缸里盛两碗黄米的;也有从自家萝卜窖里拿一把红葱和调料的;提水的、抱柴的。不一会儿,油、盐、酱、醋、柴、米、面,在大家的齐心协作下,很快就凑齐了。

接着,一场热火朝天的帮厨“大作战”拉开帷幕。有人熟练地剥葱,动作麻利;有人专注地捣蒜,蒜香弥漫;还有淘米的,烧火的,卸块炖肉的。羊肉在锅里翻滚,不一会儿,香气便四溢飘散,弥漫在整个院子里。等到肉熟,用陶瓷盆满满盛上一盆,再用粗瓷碗舀上金黄的黄米饭,那色泽,那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打平伙”的人围坐成一圈,没有拘谨,没有客套,尽情地享受美食带来的快乐。大家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天南海北地神侃,从田间地头的农事,到家长里短的往事,再到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无话不谈。那一刻,所有尘世的烦恼忧愁似乎都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与自在,仿佛置身于世外桃源,享受着神仙般逍遥的时光。待夜深更尽,他们才带着满心的愉悦和微醺的醉意,各回各家,各哄各娃去了。

老杨说:“相比于现在,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的年代,打平伙于陕北人而言,打的不仅仅是一顿美食,更是一种乐趣,一种对生活的热爱。”

是啊!时光流转,如今的陕北,人民生活水平显著提高。想吃羊肉时,大家购买的方式也有了变化,人口少的家庭若吃不完一整只羊,便会买一件,很少有二三斤这样零买羊肉的情况。

和老杨回到家后酒菜上桌,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唠得那叫一个起劲儿。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去,村里人家都亮起了灯,可我们俩聊得正上头,压根没注意到时间。

再看老杨,那脸早就红得像熟透的番茄,眼神都开始迷离了,舌头也大了两圈。他扯着嗓子,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一会儿说自己年轻时一个人能扛两袋百斤重的粮食,一会儿又讲他曾徒手抓住过一只偷吃鸡的黄鼠狼,那故事编得有鼻子有眼,离谱程度直冲天灵盖。我在一旁笑得肚子都疼了,心里想着:这酒可真是让老杨打开了话匣子,吹出了天际。而这次和老杨快乐与温情的打平伙,也将永远成为我心中最珍贵的记忆!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