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南天小记

回南天，是我国南方地区一种特有的天气现象，通常会在每年3、4月份，气温开始回暖而湿度猛烈回升时出现。回南天一般每次持续3至5天，长的话可超过半月，如果有冷空气回补，便会在一夜之间消失。

作为一个在广州生活了多年的北方人，我对回南天一点也不陌生。记得10多年前我刚结婚生子时，居住在公寓房一楼，受回南天的影响更甚，常令我苦不堪言。不仅室内地板潮湿，连衣柜上都挂满水珠，打开电视机更是模糊一片。更为可气的是，几日后回南天扬长而去，家里墙壁、衣柜上均布满了一层黑色的霉斑，不仅影响美观，空气中也氤氲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霉味。待天气放晴，需及时将床单被套、衣物等取出晾晒，方能有效防止霉变。回南天由此也成了心中化不去的梦魇。

某日清晨，城市从沉睡中苏醒。晨雾未散时，墙面上先洇开一片暗渍，像被谁用潮湿的指腹轻轻按过，水痕从墙纸接缝处渗出来，渐渐晕成浅灰的云。我摸着冰凉的瓷砖墙，指腹沾了层滑腻的潮气，这才惊觉：回南天来了。

“寂寥春梦扰神殇，睁眼犹疑懒换妆。一夜南君豪气阔，晶莹珠链万家墙”。回南天所到之处，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雨雾缭绕之中，空气中处处弥漫着湿润的气息，好像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一般，仿佛一场潮湿的盛宴：不少市民家里走廊、地板到处湿漉漉的，窗户玻璃上覆盖着浅浅的水珠，好像刚刚经历过雨水的洗礼。即便晚上睡在床上，感觉被子都是粘乎乎、湿漉漉的。卖报的阿伯总在这时戴上塑料手套，报纸用塑料袋裹了三层，笑着说：“这天气连字都要化咯。”

回南天的日子里，时间也变得黏糊糊的。某天忽然发现，窗台上的多肉植物竟冒出了新的叶片，肥厚的叶瓣上凝着水珠，像含着一汪未化的春露。原来潮湿里也藏着生长的密码，就像母亲总说的：“水汽重些，草木才长得旺。”

由于及时得知回南天消息，我和妻子上班离开家时，将家中的门窗紧闭，把洗衣粉、石灰粉分别放置在房屋的每个角落。同时，还打开空调进行抽湿，避免回南天带来不必要的损失。

如今回想，回南天像是春天打的一个湿漉漉的结。它让所有事物都慢下来，逼着你去闻紫荆树在潮湿里愈发浓烈的香，去留意水汽在玻璃上画的画，去感受衣物贴在皮肤上的凉——原来有些滋味，非得在黏腻里才能尝出清甜，有些等待，本身就是时光给予的温润馈赠。

雨过天晴，清晨的阳光突然穿透雾气，照在不再滴水的晾衣绳上，那些被潮气浸润的日子便成了记忆里的琥珀。墙面上的水痕早已干透，只留下淡淡的印子，如同岁月在皮肤上留下的细痕，带着潮湿的、温柔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