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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荣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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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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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烟

巷口的古榕又筛下金线般的光影,树皮皲裂的纹路,像极了小茶馆老板掌心交错的命线。不知何年岁开的小茶馆里,铜壶嘴吐出白烟,氤氲中恍惚看见儿时洁白无染的云。

老板跟小茶馆的招牌一样,一脸苍黄,都烙上了厚重的岁月痕迹。他总把苦麦熬得浓酽。他说茶汤里沉着上辈子的债,要喝过第二碗才会转甜。常客里有个穿军绿色中山装的老者,总用缺角的青瓷盏接茶,指节上刀刻般的褶皱里嵌着墨色,像是早年抄经染的尘缘。

那年,暴雨冲垮了街道尽头的小庙,露出的石碑上刻着"积善余庆"四个字。檐角铜铃响时,总见穿着时尚服饰的商人匆匆往功德箱里塞碎钱,他们干净整齐的领结凝着雾气,倒映出街角卖花女佝偻的背脊。卖花女的竹篮里,蔷薇花永远比别处的新鲜,她说这是为还在上学的妹妹攒嫁妆。

四月木棉花开得最疯时,小茶馆换了东家。新来的老板是位胸口烙着一朵彼岸花的小娘子,她换了新的座椅,但煮茶用的依然是旧主留下的铁吊子。茶烟依旧顺着裂纹攀缘而上,在泛黄的吊顶结成早春山谷中的雾。有人看见中山装老者往吊子里添了把陈年普洱,茶汤顿时泛起琥珀光,苦味里渗出丝丝回甘。

暮色漫过屋脊时,檐马在风里数念珠。枫叶落回树根,腐烂成泥,滋养来年的新芽。茶渍在杯底染成深褐色的卦象,卦辞早被无数双手摩挲得模糊——唯有古榕年轮里藏的旧茶香,在月出时化作满地流银,静静修补着轮回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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