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瑞雪一辈子引以为豪的是一支粉笔,三尺讲台,坚守在偏远的金口中学四十余载,被评为全省优秀教师。她任班主任的金口中学95届高三(1)班高考上线率达百分之七十八点八二,其中有两名同学被清华大学录取,一名同学被北京大学录取,郑斌同学以总分六百九十一分的成绩荣膺江南省高考理科状元,金口中学由此一炮打响,后来晋升为省重点中学,成为全省农村中学的一个标杆。
金口镇是东昌县最偏远的乡镇,距县城青峰镇有五十余公里的路程。桂瑞雪早在1980年就有机会调青峰一中,她那年带三名同学参加全县数学竞赛,拿到团体总分第一名,青峰一中的校长点名要挖她去青峰一中,并许诺她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和数学教研组组长的待遇。那时她确实动心了,毕竟乡镇的工作和生活条件与县城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但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还是选择了留在金口镇。
说来桂瑞雪不是金口镇人,她甚至不是东昌县人,但她当知青下放在金口镇枫林大队,与金口这块土地有割舍不下的感情。她家成份不好,但枫林大队的父老乡亲并没有落井下石,反而对她特别关照。她个子小,天生体弱多病,干不了重活,头一个冬天兴修水利,因体力不支掉进了冰冷的池塘中,村民蒋国根奋不顾身跳进刺骨的池塘将她救上岸;生产队长见状,安排她在知青点做饭,将她从沉重的农活中解脱出来;知青点的生猪被人偷了,公社保卫组怀疑她与窃贼内外勾结,要抓她去公社审问,村上人一起为她担保;她在摘菜时被蛇咬了,村上人走了十几里山路,接力把她抬到公社卫生院去医治;大队小学有一个教师职位空缺,人们最先想到的是体弱多病的她;金口中学在全镇选教师,她因教学成绩好被选调到了金口中学……这些经历让桂瑞雪时刻对金口镇始终怀着一种感恩的心,她从不抱怨学校环境差,工资不高,校长太严厉,学生素质参差不齐,她认为金口中学教师的工作给了自己一个回报金口镇的机会,提供了展现人生价值的舞台,要用感恩的心对待每一天的工作,从而成就自己精彩的人生。选调到金口中学工作后,她觉得自己的知识储备量跟不上工作的需要,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强学习,不断充实自己的知识库,以期为学生带来更多更好更新的知识。每天早上她五点就起床,把要上课的内容再反复斟酌丰富,并查阅相关拓展资料,让上课的内容更加生动活泼。为了保证知识的及时更新,她每个月都会拿出一半的工资用来购买最新的教辅书籍,这虽让本不富裕的家庭更显拮据但却让学生学习起来更加轻松。下班后,她第一时间不是回家,而是抓紧时间抄报纸,从中提炼教案,从而不断拓宽学生的视野。据后来在清华大学念书的郑斌同学介绍:“那时候我在北京读大学,我们这些桂老师教出来的学生,知识储备量比北京学生都大,对信息的把控也更为敏感。”
桂瑞雪喜欢金口镇的一切,浩瀚的金水湖,热闹的金口古街,繁忙的集市,欢乐的人群。金口中学位于金水湖畔,每天早晨,她都要在金水湖大堤跑上半个小时,看远处群山叠嶂,渔船在湖面穿梭游弋。她最喜欢看日出,朝霞发出宁静柔美的红色光华,红日从湖面喷薄而出,散发着新鲜而又靓丽的光辉,整个湖面顿时染成金色。她在晨炼中认识了在金水湖大堤上打太极拳的吴运来老师,并跟着吴老师学了一段时间太极拳。他们因拳而互生情愫,最后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桂瑞雪觉得她和金口镇有缘,她认为金口镇的孩子更需要她,因此她义无反顾地选择扎根在金口中学。
桂瑞雪始终秉持“以学生之乐而乐,以学生之忧而忧”的教育理念,专心做教育,真心待学生,用心当老师。她始终认为,教育不仅仅要赢得分数,更要注重学生的身体、能力和精神成长。她始终走在课改的最前沿,秉持“教是为了不教,让学生学会学习才是教学的方向”的理念,进行以大概念引领的单元整体教学。在她的数学课上,她教会了学生如何“深刻理解知识的本质、内涵和联系,用系统的观点理解学习内容”,她总是仔细琢磨每个数学问题的设计,用挑战性的问题引领学生思维,她越过传统的教学知识和方法,把目光放长远,打造发展学生的能力和素养的新型课堂。她不仅让学生学会数学,更让学生会学、乐学数学。桂瑞雪老师的数学课堂成为学生们真正向往的地方,成为助长生命、实现生命价值的生命场。一个偏远的金口中学,数学成绩在全县独占鳌头,这和桂瑞雪老师的教学理念是分不开的。
“世界上没有一片叶子是相同的,老师教学生,最重要的就是要因材施教,有教无类。”这是桂瑞雪的执教原则。
在执教生涯中,除了抓教学质量,桂瑞雪坚持让学生做四件“好”事,练好字,说好话,写好文,做好事。“字如其人”通过练字,可以看到每个孩子的个性;“一分钟演讲”,通过锻炼学生胆量,可以挖掘其潜力;“每周一文”,通过周记作文,了解学生的思想动态,掌握心里变化;“每周一次学雷锋活动”,通过成立学雷锋小组,组织学生每周到无人照顾的退休教师家整理卫生,到教工小区打扫卫生,培育学生思想品德。借助这四件“好”事儿,桂瑞雪充分了解了每个孩子的特长和个性以及思想品德,从而针对性的采取教学与品德教育相结合方式,取长补短,最大化的激发他们的潜能,提高教学质量。
北大毕业的梁有才同学清晰的记得,他读高中时有点口吃,但桂老师发现他的文采很好,表现力也强,于是每天让他提前半个小时到学校,大声的朗读课文,别人“一分钟演讲”到他这成了“五分钟演讲”,经过一年多的努力,成功治愈了他口吃的问题。如今,梁有才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大学教师。桂瑞雪认为,教育是无法量化的,但是老师教了学生什么,会在学生的身上表现出来,教出来的学生的整体素质,就是未来国家人口的整体的实力。
厚积薄发,静待花开。桂瑞雪的努力终于在1995年夏天结了硕果,一所农村中学的一个班,一年有三个学生考取清华北大,并出了一个江南省理科状元,无疑于在东昌县放了一个卫星,当年桂瑞雪被评为全省优秀教师。东昌日报以《矢志不渝秉承教育初心,慎终如始扎根教育深处》一文刊登了桂瑞雪的优秀事迹,这是桂瑞雪人生最高光的时刻。
每每回味这个时刻,桂瑞雪仍激动不已。她并不是为自己获奖而激动,而是因为更多的学生因她的努力改变了自己的命运。她更欣慰的是,如今她的学生遍布全国各地,在各个行业、各个领域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为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而辛勤工作着。
转眼间桂瑞雪六十岁了,办了退休手续,有一天她从街上买菜回来,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抹眼泪。
“你怎么了?”吴运来见状大惊失色,赶紧拍着她的肩膀问。因为他老伴尽管个子小,体弱多病,但她很坚强,很少流眼泪,他戏称她是打不倒的小个子。
“我今天看见颜小玉了。”桂瑞雪顺势抱住丈夫泪流不止。
“颜小玉辍学不是你的错,你尽力了。”吴运来安慰老伴道。
吴运来知道,桂瑞雪辍学是桂瑞雪心中永远的痛。颜小玉1996年上高一,是班上的数学课代表,不仅成绩好,而且人长得漂亮。那时桂瑞雪在金口中学如日中天,她刚带出了个全省理科状元,校长指定要她带高三年级,但她计划从高一带起,这样能让学生系统接受她的教育,学生更容易成才,因为95届也是她从高一带上来的。颜小玉就是那一届的佼佼者,每次数学考试都是班上第一名,桂瑞雪把她当成下一个郑斌来培养。
不料春节过后,颜小玉突然辍学了。桂瑞雪找到颜小玉的家,才知颜小玉的父亲在工地上摔下来了,人瘫痪了,还欠下一屁股债。她母亲常年卧病在床,她还有一个弟弟。老板好心,允诺她在工地上做饭,这样她一家人的生活总算有保障。
“颜小玉,你现在应该在学校上课,而不应该在工地做饭,赶紧跟我回金口中学。”桂瑞雪来到颜小玉工作的工地,要拉她回学校去上课。
“可是我家这个状况,没有钱供我上学。”颜小玉泪眼婆娑道,她何尝不想去上学。
“上学的钱你不要管,这几年的学杂费由老师负责。”桂瑞雪下定决心道。
“谢谢桂老师!”颜小玉苦笑道,“可我家里还欠一屁股债,我得挣钱养活妈妈和弟弟。”
“这样,我回去发动同学们给你捐款,今天你必须跟我回学校。”桂瑞雪坚持道。
“捐款只能解得一时之忧,不能解决长久之痛。”颜小玉无奈道。
“你成绩这么好,两年以后甚至可以像郑斌一样上清华,你会后悔的。”桂瑞雪劝道。
“后悔也没办法,这就是我的命!”颜小玉哽咽道。她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桂瑞雪永远记得颜小玉与她分别时的表情,她的嘴唇下意识的蠕动了两下,好像灵魂被掏空了一样,那无助的眼神、绝望的神态至今令她痛彻心扉。一个很有前途的女同学,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瞬间命运被改写,这令人何其悲痛啊!
“你知道吗?颜小玉被截了一条腿了。我看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想哭。”桂瑞雪泪眼蒙胧道。
“啊!”吴运来大吃一惊,他想不到颜小玉同学的命运如此坎坷。
原来颜小玉在工地做饭时,老板见她知书达礼,模样俊俏,许诺偿清她家债务,前提是嫁给他儿子。颜小玉别无选择,于是成了老板的儿媳妇。谁知她丈夫在她怀孕期间就乱搞女人,而且迷上了赌博,将家里的房子都输掉了,输了钱就回家打她,说她是灾星。颜小玉与丈夫过不下去了,两人协议离婚。离婚后,颜小玉在温州打工,在下班途中被一辆面包车撞了,花费了六十多万,还被截了一条腿。
“如果当年颜小玉能继续上学,她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吗?”桂瑞雪问。
“生活哪有如果?我们只是一个普通教师,我们的职责是传道受业解惑,至于谁来不来上学,那不是我们管得了的。”吴运来宽慰道。
“我是觉得我们应该建立一种机制,让所有贫困学生都有学上。”桂瑞雪执着道。
“你这种想法是好的,但我们的力量是渺小的。”吴运来觉得老伴有点异想天开。
“解数学题首先是审题,然后是破题、解题、验题,你题目都没审,怎会破题与解题呢。”桂瑞雪不以为然。
周末,桂瑞雪和吴运来夫妇计划去看颜小玉。颜小玉在金花味蛋厂上班,距金口中学大概有三四公里的路程。两人搀扶着走在金水湖大堤上,想起当年在一起打太极拳的情景,慨叹时间过得太快。
“我打算成立一个助学基金会,专门帮助金口中学的贫困学子。”桂瑞雪抛出了思考了几天的审题。
“资金怎么筹集呢?”吴运来问。
“我们有一张五万元的存折,可先拿出来做本金。”桂瑞雪早有计划。
“可这五万元是我们的养老金,况且这五万元对于金口乡的贫困学子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多大问题。”吴运来担忧道。
“我首先问你支持不支持?”桂瑞雪心里早有破题与解题的对策,“五万元也不是个小数目,也可解决一些问题,帮助一个算一个。另外,我打算在95届同学毕业十周年聚会的时候抛出这个计划,吸引同学们参与到这个基金会来。”
“支持。”吴运来赞同道。因为他知道桂瑞雪言必行,行必果,即使他不支持,她谋划好的事依然会推进下去。
两人正商量着,一辆三轮运输车“嘎”地在他们面前停下,从车上跳下一壮实的汉子。这人身材高大,四方脸庞,由于长年风吹日晒,脸上的皮肤显得很粗糙,两只眼睛深深地陷了进去,人显得很疲惫。
“桂老师、吴老师,你们去哪?我送你们。”这汉子热情道。
“你是?”桂瑞雪狐疑地问。
“桂老师,我是蒋相平啊!”蒋相平指着自己介绍道。
“你是蒋相平?”桂瑞雪抚摸着蒋相平粗糙的脸简直不敢相信,原来一个青涩懵懂的少年变成了这副模样。“你不是在广东吗?”
说来他父亲蒋国根对桂瑞雪有恩,当年是他跳进刺骨的池塘中将她救上岸。
“我在广东打工十几年了,我妈身体不太好,去年我回了金口镇,现在在老家承包了五十几亩地,今天上街买化肥。”蒋相平大大咧咧道。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桂瑞雪夫妇坐上蒋相平的三轮运输车
唏嘘不已。
当年蒋相平就在桂瑞雪班上,因他喜欢打架,蒋国根特意找到她,要她好好管管他这个儿子。桂瑞雪特意将班长的帽子戴在他头上,以激发了他的荣誉感,从初一开始他的成绩一直往前奔,到初三己稳定在班上前十名。照此势头,进重点高中,考上本科不成问题。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初三上学期,他父亲的中四轮与一卡车相撞,导致车毁人亡,从此这个家庭坠入贫困的深渊,他被迫辍学,跟着叔叔去广东打工了。
“如果那年你没辍学,肯定可以考上本科。”桂瑞雪叹道,“太可惜了!”
“我最怀念在金口中学上学的日子,其实我就很愚笨,都是桂老师教导有方,激励我刻苦学习,成绩才蹭蹭往上提,那时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蒋相平嘿嘿笑道。
“我找到你家的时候,你已经去了广东。”桂瑞雪曾想劝蒋相平复学。
“没有办法,我是家里的老大,毕竟生存是第一位的。刚好我叔叔打工的工厂有个职位,我就跟着去了。”蒋相平很平静,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
桂瑞雪将计划成立助学基金会的事向蒋相平说了,说将来无数像他一样的贫困学子都可以接受正常的教育。
分手的时候,蒋相平将买化肥的两千块钱塞入桂瑞雪的手中,说:“桂老师,成立助学基金会是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算上我一个。”
桂瑞雪握着带有蒋相平身上汗哄哄味道的两千块钱,对搞好助学基金会更是充满信心。
正月初六,阳光明媚。冬日的暖阳如一只温柔的手,抚摸人的了心房,让明媚的感觉一直浸透到人的心底。此刻,在金口街的新东方酒店,正举行95届高三(1)班毕业十周年同学聚会,老师和同学们的心情如沐浴在这暖暖的阳光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温暖和激动。大家互致新年的问候,交流分别十周年以来各自的经历和感悟,一种无比惬意的感觉在他们心头弥漫开来。
郑斌是当年的班长,从清华大学毕业后留在北京工作,现在是一家国企的中层干部,他是这次聚会的召集人。主持人当仁不让由某大学教师梁有才担任,曾经口吃的他,现在舌绽莲花,口若悬河,热情洋溢。首先是郑斌致辞,他说:“岁月如歌,时光流逝,转眼间我们走过了十个春秋,我们由青葱的学生成长为建设祖国的中坚力量,我们在各自岗位上,为社会发展,人类的进步,燃烧着自己的青春岁月。人生有多少个十年啊!我们应该在忙忙碌碌中找点闲暇,去往事里走走,去听听久违的声音,去看看久违的面孔……”
其次是老师讲话,桂瑞雪拿起话筒感慨万千,她先是向聚会表示了祝贺,然后回忆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如郑斌的钻牛角尖,梁有才的口吃等,最后希望同学们在各条战线再创佳绩,为金口中学争光。她话锋一转,说:“同学们,读书可以改变命运,拥有更高的学历往往意味着有更多的就业机会,看到你们有今天的成就,我特别欣慰。今天我想谈谈曾经是你们的同学、校友,他们因家庭条件不得不辍学的情况,这些情况触目惊心,令人感慨万千。”桂瑞雪讲了颜小玉和蒋相平辍学的故事,讲到颜小玉被截了一条腿时,她潸然泪下,她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做些什么,不让那些家庭贫困的孩子们因贫困而失学。”
“桂老师,您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郑斌被桂老师情系贫困学子的精神感动了。
“我建议成立金口中学95届毕业生爱心助学基金,基金会的宗旨是‘不让一个学生因家庭经济困难而失学’,大家说好不好?”桂瑞雪向参加聚会的全体同学发出倡议。
“好!”全场齐声叫好。
桂瑞雪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存折和一垫钞票,说:“这个存折有五万元,是我和吴运来老师捐给爱心助学基金的首笔爱心款。这两千元是蒋相平同学捐的,他虽然早年辍学,但听说我想成立爱心助学基金,把买化肥的钱捐了出来。”
“我捐五万。”郑斌积极响应。
“我捐三万。”梁有才不甘落后。
一万、八千、五千、三千、两千……同学们纷纷慷慨解囊,当年的同学聚会就筹集了爱心基金三十二万八千元。
聚会结束时,郑斌说:“非常感谢桂老师,她引领我们在播撒爱的道路上勇敢前行,赋予我们这次同学聚会新的内涵。在这里,我建议这个基金更名为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这样不论哪一届的学生,不论从事哪个行业,不论是金口人还是外地人,均可参与到这个基金会来。”
就这样,虽然桂瑞雪权不高位不重,但是她振臂一呼,四方桃李积极响应,以她的名字命名的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迅速成立,助学基金开户行及账号对外公布后,短短几个月内就收到了近六十万元的捐款。
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成立后,桂瑞雪觉得管好用好这笔爱心款是关键。她查找了相关资料,起草了《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章程》,就基金会的职责、组织架构、基金的募集、基金的使用、监事会的成立及职能等一一明确。在基金会成员的推荐下,桂瑞雪担任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理事长,郑斌担任副理事长,梁有才等五人为理事,并成立监事会,由金口中学纪委委员任监事长。
为了确保每一分钱都要用在最需要帮助的学生身上,桂瑞雪和她的理事会成员们一起走进乡村、集镇和班级,逐户登门走访,认真了解学生们的需求和家庭情况。同时,为了合理使用助学基金,桂瑞雪多次召开理事会或与理事会成员通电话,商议基金使用办法,研究细化具体事项,最终确定给予每年级五个贫困学子帮扶指标,每名学生每学期一千五百元的资助;资助考取大专以上贫困学子五名,每名三千元;凡符合帮扶条件的贫困学子不受指标限制。
2006年8月,首届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颁奖大会在金口中学大礼堂举行,郑斌、梁有才等理事会成员纷纷从外地赶回金口镇参加这个大会。这次颁奖大会发放帮扶资金十二万元,帮扶贫困学子四十名。桂瑞雪在颁奖大会上发表热情洋溢的讲话,她说这次颁奖的资金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于解决部分同学的燃眉之急确实能够起到雪中送炭的效果,能帮助家庭贫困的学生顺利完成学业。这个仪式虽然简朴,但场面非常感人,充分体现了社会各界爱心人士、学校对同学们健康成长的深情厚谊。她希望受资助的同学要有爱心,要有一颗感恩的心,要有进取心,要将对捐助者的感谢之情,转化成认真学习的巨大动力,立志奋发学习,争取早日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
傅晓晴同学就是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的受益者,2008年正读初三的她品学兼优,可母亲亲犯肝癌去世了,家里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做饭的人都没有,父亲要她中止学业,回家做家务,带弟妹。桂瑞雪主动找到傅晓晴同学,表达了帮助她完成高中学业的意向,这让傅晓晴同学一下子对未来充满了希望。桂瑞雪还找到傅晓晴的父亲,说基金会可以帮助傅晓晴完成学业,但前提是他必须支持女儿继续上学。四年来,傅晓晴从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拿到爱心扶助款一万五千元,后来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傅晓晴从大学毕业后主动回到金口中学教书,以实际行动回报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对她的关爱。
陶泽如同学是一个孤儿,他父母在一场龙卷风中身亡。从上初一的第一天,桂瑞雪就对他关怀备至,鼓励他刻苦学习,通过读书改变命运。陶泽如整个初中高中阶段完整地得到了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对他的关爱,后来以优异成绩考上了东昌市职业技术师范学院。从东昌市职业技术师范学院毕业后,陶泽如考上了公务员,现任金口镇武装部副部长。
像傅晓晴、陶泽如同学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每一个受资助的同学都有一个感人的故事。如今,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成了金口镇的一个公益品牌,金口镇党委、政府发动全镇爱心人士踊跃捐款,基金的规模已突破五百万元。
有了充裕的资金,桂瑞雪与董事会成员商量,将帮扶的面拓宽,帮扶的资金增加,以确保帮扶的效果。从2016年开始,每年级帮扶十个贫困学子,每学期每人二千元;帮扶考取大专以上贫困学子十名,每名五千元;跟踪帮扶在读贫困大学生一名,使其顺利完成学业,每名六千元。这些举措使尚学的风气在金口镇蔚然成风,让教育公平的阳光照亮了每个孩子的梦想,金口镇由此成为教育脱贫的典型。截止2024年底,“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已成立十九年,累计发放爱心助学基金十九次,受资助贫困学子累计九百八十人次,帮助二百六十二名学子圆梦,其中有一百五十七名学子考取理想大学,帮扶资金累计达三百六十六万元。
作为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长,桂瑞雪从教四十余年来,始终恪守教书育人的初心,潜心钻研、任劳任怨,将自己的毕生奉献给了学校和学子,她退休仍不忘对学校的关注,不忘对贫困学生的关爱,她的大爱善举深得广大师生、家长的尊敬和社会一致的好评。她先后获得中国好人、江南省道德模范、东昌市“三风”榜样人物,东昌县“优秀志愿者”等荣誉称号,成为金口镇精神文明一张靓丽的名片。每逢记者采访她,她总是谦虚地说:“这些荣誉属于我的学生和广大爱心人士,是他们荣耀了我,我更要管好基金、用好基金,切实兑现我们基金会‘不让一个学生因家庭经济困难而失学’的承诺。”
桂瑞雪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每年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发放前,她对获资助名单总是亲自把关,走村串户调查核实,到镇民政所查找相关资料,并将名单张榜公布。2019年,有人反映初三(2)班的仇英明同学不符合资助条件,他父亲是老板。年愈古稀的桂瑞雪骑着自行车来到仇英明家所在的东边村仇家村小组实地调查,得知仇英明的父亲原是一家砖瓦厂老板,后来砖瓦厂取缔了,但拆迁补偿与村委会没谈妥,一直没拆,不料有一天下雨,放学的五名小学生在砖瓦厂避雨,砖瓦厂坍塌,搜救出三人,两人经抢救无效死亡,他父亲因刑事带民事获刑两年,并赔偿死亡丧葬费及伤者医疗费五拾二万三千元。他父亲获刑后,他母亲跟人跑了,他和爷爷奶奶在一块过,但他爷爷奶奶丧失了劳动能力。桂瑞雪认为仇英明父亲原来是老板不假,但砖瓦厂坍塌事故致使他一家成为贫困户,仇英明同学符合资助的条件。桂瑞雪带着调查结果返回金口中学,不料在途中与一辆客车相撞,人掉下山坡,幸好有一颗马尾松挡着,否则性命堪忧,不过为此断了四根肋骨,住了一个多月的院。
从那以后,傅晓晴说什么也不让桂瑞雪老师下乡,贫困学子的调查核实工作全由她来承担,然后由她向桂瑞雪老师汇报。桂瑞雪觉得傅晓晴稳重、踏实、肯干,有意将傅晓晴拉入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会。
“晓晴,我想把你纳入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会,不知你有什么想法?”有一天,傅晓晴向桂瑞雪老师汇报她对贫困学子的调查结果,桂瑞雪有意问。
“我怕不够格,做不好。”傅晓晴没想过这件事,她只是看桂瑞雪老师太辛苦,想减轻她的负担。
“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是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好事,对于读书的孩子们来说,有人拉一把、帮一把、鼓励一下,人生就大不一样了。做这件事并不在于你有多大能力,而在于你用情用心。”桂瑞雪耐心地说道,“你也是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培养出来的孩子,你比别人更有体会,我相信你一定会干好。”
“既然桂老师信任,我一定尽心尽力干好。”傅晓晴握着桂瑞雪枯瘦的手,郑重表态道。
当天晚上,桂瑞雪打电话给郑斌、梁有才等理事会成员通气,他们都赞成傅晓晴进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会,以减轻桂瑞雪老师的工作量。郑斌、梁有才认为他们在外地,工作不方便,建议退出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会,由在本地工作的同志担任。桂瑞雪坚决不同意,说你们俩在理事会就有影响力、号召力。后来在2020年第十五届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会上形成一个折中方案,郑斌和梁有才任名誉理事,补选傅晓晴为副理事长、陶泽如为理事。
冬去春来,眨眼间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的助学路已走过十九的历程了,桂瑞雪也将年满八十岁了。十九年助学路,十九年关爱情。回想十九年的公益路,有艰辛,有沧桑,有迷惘,要筹资,要走访,要核实,有时要面对冷嘲热讽,但她咬牙一直坚持下来了,如今更多的是欣喜、感动和快乐。从2021年开始,桂瑞雪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心脏病缠上了她。大概在五月份,脑袋突然像断片一样,呼吸困难,人马上要倒了,紧接着几天后经常胸闷,头一直是晕晕的。后来检查是犯了心脏病,因心血管堵塞导致心绞痛、心力衰竭、心律失常、二尖瓣反流。头两年一年住一次院,后来半年住一次院,进入2024年以来,基本上一季度住一次院。疾病让她身心憔悴,经常感觉精神恍惚,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她的脑袋从来都没有清醒过,一直处于昏昏沉沉的,但她心里时刻牵挂着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第十九次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颁奖,她是打了强心针咬牙参与这次活动的,因为她要履行理事长的职责。十月份刚从医院出来,她就把傅晓晴找到家里说:“这是我昨晚写的《关于辞去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会理事长的报告》和《关于荐傅晓晴同志担任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理事会理事长的建议书》,我身体不行了,你一定要把爱心的接力棒接过去。”
“桂老师,我会把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当着我的孩子一样来爱的。”傅晓晴望着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桂瑞雪心如刀绞,她眼睛深陷,颧骨突出,脸色蜡黄,本来就瘦小的她现在不足七十斤,仿佛风都会把她刮走。
“这些存折和存单总共二十六万元六千元,这是我全部财产了,你帮我一齐捐给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桂瑞雪从口袋中颤巍巍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有两张存折,三张存单,她将信封郑重放在傅晓晴手上,脸上露出舒心的微笑。
傅晓晴接过这沉甸甸的信封,趴在桂瑞雪身上失声痛哭。这些年桂瑞雪老师省吃俭用,累计投入在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的资金超过一百万元,可是连儿子的购房首付都没出一分钱。
两个月后,桂瑞雪带着对世间的无限眷恋,带着对桂瑞雪爱心助学基金会的无限深情,永远离开了她的挚爱的教育事业和她深爱的学生。
东昌县教育局、金口镇人民政府在金口中学大礼堂为桂瑞雪老师举行追悼会,为她送别的花篮、花圈摆满了大礼堂,她的学生以及家长自发赶来吊唁的近万人。人们排着长长的队伍,向着这位学养深厚、道德纯粹,对教育事业无比忠诚、对贫困学子满怀深情的老人致敬。她的追悼大会规模宏大,场面震撼,这在在金口镇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金口中学在教学大楼门口为桂瑞雪老师立了一个塑像,她微笑着凝视远方。塑像的名字为《老师的微笑》,寓意为桂瑞雪老师面对一个个求知的渴望,脸上始终激荡着微笑 ,她的微笑鼓舞着同学们,支持着同学们,温暖同学们,好似一盏明灯,照亮学生们的心房。
傅晓晴在塑像揭彩仪式上满怀深情地说,这不仅仅是一座塑像,而是铸在金口镇人心中永远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