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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亚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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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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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人已逝(组诗)

爷爷奶奶


没有见过爷爷奶奶

爷爷奶奶的样子只是在父母的口中见到过


寒风萧瑟,到处抓

"壮丁"的日本兵带走了爷爷

半路上,被运河渡过了一劫

劫后余生的时光很短

爷爷终于躺倒在破烂的时光里和

被冷水浸透的身体里

那时,父亲刚刚十岁、姑姑八岁


从此,性格倔犟的奶奶

左肩担起了贫困,右肩挑起了儿女

白天,在三亩地里化身一只黑色的蚂蚁

搬动比她体积大几倍的面黄肌瘦的麦捆

夜晚,用长长的竹坯子一点点

摊开地瓜里磨砺出来的悲悯

勉强画一个单薄的圆


后来,奶奶羸弱的身体架不住

生活的柴火苦苦地炙烤,终于熬垮了

当时,父亲用十五六岁的惊慌推着

一辆独轮车

去五十里外的一个叫吴林的地方寻找生路

青涩的小车,一边坐着病重的奶奶,一边

躺着沉重的石头

都是重量,路被碾压得吱吱呀呀喊疼


奶奶还是走了,屋里漏着雨

清明时节一样可以断魂的雨

把借钱买来的棺材都淋哭了

积攒了一篮子的鸡蛋还挂在横梁上

那是父亲上学的费用,奶奶

所有的遗产和盼望


奶奶再也不会掂着小脚挎着篮子赶集了

再也不会为了一个鸡蛋一分钱

在人群底下蹲上一整天了

人来人往的集市,从没人注意过

蹲在地上矮人一截的奶奶

鸡蛋一样易碎的日子

奶奶小小的身影从中一闪即逝


变暖的柳树,泛着年轻的颜色

它就长在爷爷奶奶的坟头上

被爷爷奶奶滋养着

包括我血液里的春色

  二姨


二姨住在城里

不用烧柴做饭

但呼哧呼哧的风箱声

还是经常从她的嘴里传出来

风很大,将病灶吹得很旺


冬天来了,是二姨最难熬的季节

稍有不慎,二姨就会风箱一样

喘着粗气,烟筒一样冒着白烟

二姨开始用火炉、围脖将冬天暖热、包紧

二姨的脸色铁青,像是连呼吸

也被捂得很紧

但,二姨神态永远木质般温和

总让我想起她床头的那只梧桐木箱子

那是她唯一的嫁妆

无论我外地求学,还是家里有难

二姨总会从箱底拿出一沓关爱和温暖

二姨不久于人世的前几天

还拉着我的手叮嘱我:

“亚峰,好好干,好好过日子”

这是二姨从箱底掏出的最后地关爱


被病痛推来搡去的风箱

还始终保持着木质般温和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会

常常这样想起二姨

二表姐


二姐走了。在病魔杀死她之前,她

给病魔结了一个死扣,这事发生在去年

的一个寒冷的冬天。


二姐不识字,她却教会我勤劳和敬畏。

想起她,总是那个在微笑的纹路里

流淌汗水的二姐,总是那个小小身躯

顶着生活的一口大缸的二姐。


她不想让孩子复制她的生存模式。

初中时,她把

两个孩子都送到我当老师父母跟前上学。

她在集市上炸馓子、煮蚕豆,去

建筑队和泥.....

她的双手攥满了泥沙、奔波和

越磨越厚地坚韧。


记得我在外地上学回来,二姐用握满

亲情的手拉着我去她家小住了几天。

炉口上,火焰在热舞;铁锅里,菜香

在涌动。低度的酒越饮越浓,小小的雪花

越飘越大,只有二姐的微笑始终如一。

一笑,三十年过去了。


二姐家栽满了石榴,又到了五月,火红

火红的石榴花开了,二姐,你看到了吗?


大舅


病危中的大舅

单薄得一如淡泊的一生

一向谨小慎微的大舅

意识模糊也只是重复“我累了,想休息”


护士挂吊针

医生问病情

好像都与他无关

他只是大口喘着气

像是奔向生命终点的蒸汽机


我蹲下身来

摸着大舅干枯的手——

这是一双握过革命的枪

随后又书写战斗岁月的手

半年前还是攥着力量

如今却是气力全无


透过医院的玻璃

我看见夕阳照着尘世

正一点一点地把摊开的人生收回


二姑


你死去和活着一样

把双手和脚踝埋进土里

你死去和活着一样

骨瘦如柴

你死去和活着一样

牙齿上粘着谷物

你死去和活着一样

寒冷和困苦


要是有风

我还能听见你微微地叹息

要是有雨

我还能听见你的哭泣

你的头发还没有全白

被寒风吹打成枯萎地心事


祭奠的花是纸

被雨一淋

就湿透了你最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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