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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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地铁列车启动，剩下的，交给加速度
非线性，感性大于理智
走走停停连缀成一条地下暗河
水置身水中，乘客彼此推搡
顺着别人的脚后跟
所有关系陷进时空深处的漩涡
忽明忽暗
窗外广告牌像哑谜闪烁其词
唯有两条铁轨彼此平行
沉默早已生锈，远看却缠绕一起
形成一个交点——
过去，引颈狂吠
你越想逃离它，它越发穷追不舍
除非你豁出自己，直面盯住它
它反而摇摇尾巴转身跑开
可是，问题在于
未来，也正在等着你前来
你永远不会知道
过去和未来，就是同一条狗
死死咬合竟成一个闭环
2
不是一段旋律被复制在电脑硬盘上
或寄存在网络服务器中
被反复播放
戴着耳机跳舞
像一株植物在旷野中随风律动
更多时候
一小段时长的卡顿意味深长
焦灼让等待富有诗意
像起搏器，将一股电流施加在胸口
远山坍缩火烧八百里连营
此起彼伏。日子庸常
像一条河流沿着亘古不变的河道奔流不息
细思极恐，令人惊悚
微风掠过湖面激起涟漪阵阵
花朵震颤如同处女
烈日直视大地，悬丝问诊所有问题的症结
可他还是绕开了一面镜子
以免自我灼伤
3
真不凑巧，踩到了一坨狗屎
幸好它早已被风干
昨晚梦见自己从悬崖上飞身而下
个子没长，反而驼背了
腰椎盘更突出
上班途经半山腰公墓区
和一个村庄，唢呐不分红白
耳朵入心却懂悲喜
苍蝇垂涎，复眼见惯了人走茶凉
时间纷扰超出言语之外
各有头绪
人间的流水席背后
总有泥脚踩着板凳催你离开
我也没有发财
短信响了，房贷、信用卡又来催款了
原来梦都是反的，作为现实的对境
4
飞机掠过大地
一个巨大的投影紧紧将我们笼罩
它不规则的轮廓
正是此生难以挣脱的边境
翘首睥睨，活像嗷嗷待哺的幼鸟
争相伸长脖颈
在歪脖树杈上的鸟巢里
落日西沉，恰好落进了高楼上一扇玻璃窗内
世界完全属于我们
我们都忘记了，还要将彼此之间
可望不可及的遥远
也要计算在内
我们宁愿在错觉中虚度一生
尽管赌桌上筹码尽失
而这，并不曾阻止谁，倾囊布施
自己所没有的东西
作为爱的供养
真正的考验，因此开始并愈发变得陡峭
5
“只有上帝才能创造一棵树。”
事物只会存在于我们的注视
言辞之弦震荡不休
所见皆是自我
形状各异的叶子上叶脉突起
甚至带着锯齿和毛刺
像山川河流，向着陆地最尖端倾斜
秋天作为一种迂回策略
从来不是倒戈相向
镰刀贴地而来寒光闪烁
枯枝败叶走向火焰，丧失因果
烟雾让事实扑朔迷离
总有无用之物怀揣不变秉性
仿佛它们等着被掏空
才能现形。你不用弯腰伸手去捡
每一片颤抖着的自我
从灰烬中折返，春天还是那么丰盈
就像一棵树
从不言语，却依然坚定不移
6
仰望星空，它不过是月亮掉进了一片死寂黑夜
一石激起千层浪
须知，月亮反射出太阳的光芒
像一个女人，从身后推搡着另一个男人
露水打湿两页纸，粘在一起
以便被夹在人间词话中
彼此阅读对方，遍布折痕的留白
熄灯，日光灯保持视觉暂留
所有字母都有不同姿势
连贯，勾勒出黑夜最美的侧影
钟表被塞进冰冷的墙壁
兀自伸着手指，也无法猜透折子戏的走向
合上书本，撕下时间的扉页
它的空白最令人动心
将所有问题推回它们来自并最终回归的地方
一个人就是一座城
半截指骨上，一枚戒指闪闪发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