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飘飘,往事泛起,夜半人未眠。龙年的除夕已走远,一场不大不小的雪,依然勾起许多回忆:
那是去年除夕,医院上空,飘着雪花。岁月清浅,时光安然。小城午夜,万籁俱静,依然有两处地方灯火珊珊,一个是远处的娱乐场,一个是眼前的病房楼,一个发泄着欢,一个承载着痛。是夜,心情忐忑,几番起伏,父亲的病情终于稳定下来。
临近春节,急着出院的病人,陆陆续续办理了出院手续,病房楼里的人越来越少。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有闲没闲,回家团圆。”
家是渴望回去的地方,家是安全踏实的地方。
春节越来越近,病房里的几个老人,开始念叨着回家过年。回家的心情很急迫,儿女很理解,“过一年少一年”这话,仿佛更像是对这些病中的耄耋老人说的。这个同病相怜的地方,家人们也相互打气鼓励:老爷子恢复得不错,过几天出院没问题。
患难见温情啊。
除夕下午,医院早早关了食堂,师傅们急着回家了。晚上八点左右,值班护士们送来了饺子。等她们一一向每个病号送上“过年好”时,我的眼前又浮现出小时候乡亲们来给父母拜年的场景。一句简简单单的“过年好”,承载着多少人对旧一年的真诚道别,对新一年的良好祝愿。可惜此时听到这句话是在这个地方。
吃着饺子,没有了往年电视前围观春节联欢晚会的热闹场面,只有机器显示屏上的那几条线——心率线、血氧线、血压线在闪烁。
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花,庆新年的礼花与雪花,让时光在红白之间幸福流淌,多浪漫的一夜啊!想起了昨天阿姨临别前,替重病的丈夫梳头的情节,当看到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摸着那张皱纹重叠的前额时,泪水管不住地流下来,病床前的浪漫,书写着他们那辈人朴素真实的爱:
外面,雪缠抱起礼花/一起摔碎在岁月的年轮上/连双岁的日子/他乡的雪,浪漫/他乡的痛,真实/在这个生死最可能转换的地方/清冷的夜,一双载满岁月沟壑的手/轻轻掠过,同样载满岁月沟壑的发际线/双眸闪动着爱意,被梳子掌控/雪化在眼里/变成了他的、她的,我的泪/滴在床上
十二点钟声响起前,父亲的吊瓶已挂完,跨年一刻,我决定出去走一走。
走廊里除了一个值班护士外,空荡荡的。穿过半截走廊,下了电梯。
外面很清冷,城市的上空燃着礼花,医院的上空飘着雪花。远处的礼花还在此起彼伏地闪烁,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那是过年的味道,小时候喜欢闻的味道。病房楼前有一片袖珍花园,水银般灯光下,显得一片萧条,灰色的树枝间挂着一个孤零零的鸟巢;一束束破败的菊,低垂着头,像个病人;经年历月的荷花杆,干瘪黑瘦,在岁月面前折了腰。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莫文蔚低沉的声音,闹钟响了——午夜零点。我向着城市的夜空许了一个愿:愿天下病人安康!
“再过几小时就生了。”电梯里,一对中年夫妇谈话引起我的注意,抬头看指示牌,知道上面是产房。
病痛人间客,都随时光过。医院不只有病痛,更有迎接新生命的欢喜。当新生儿的啼哭划破清晨的阳光,穿过窗帘缝隙照过来,我知道新的一天到来了,不,是新的一年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