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贵嫂成仙姐了。
一夜之间,子贵嫂成仙姐的消息不胫而走。在这座古老的乡村,人们管占卦算命的女人叫仙姐。
子贵嫂成“仙”,是有苗头有预兆的。成“仙”前一天,子贵嫂和好几位村民在田间插秧。四月的天气,忽然间就“噼哩啪啦”地下起了大雨。大家纷纷弃秧而逃,寻地方躲避。当众人湿漉漉地站在离村不远的茅房前停憩,此时,大家口瞪目呆地亲眼目睹着一幕:子贵嫂慢吞吞地从大雨滂沱的田垄上走来,而身上滴水不沾!
当晚,子贵嫂的邻居彻夜听到子贵嫂在“叽哩咕噜”地说着阴间阳间的事。
子贵嫂40多岁,一位以貌丑著称的乡村小人物:她个子大概只有一米左右,坐在板凳上,两只脚离地半尺悬在那里晃荡。小孩的身高,成人的模样,叫人看着发笑。年轻时,她身体算硬朗,别人上山打柴,她照样跟着上。两捆柴砍好缚紧,她顺着山势一推。两捆柴就轻轻松松地到了山脚。子贵嫂人丑命不丑,她育有两个儿子,都考上了大学,这在八十年代的乡村来说,是一件很光荣很大的事情。福无双至,这些年,子贵嫂年纪来了,年轻时拼命干积攒下来的毛病,慢慢地冒腾出来,这痛那痛,整个人终日病恹恹,失去了往日生猛精悍的神气。子贵嫂干起活来有点力不从心了,而偏偏两个儿子的学杂费又是那么吃紧。
子贵嫂成“仙”,好奇的人,就故意找一些不是很顺意的事问一问。果然,她为几位有困难的村民解了不少烦忧。“子贵嫂很准”,一时间她的口碑在方圆十几里的穷山僻壤里传遍。
成了仙姐的子贵嫂整个人又重新精神焕发起来,她开始对跑亲戚充满了热情,近亲远亲、外嫁的同村姊妹,认识的人,凡此种种,都成了她走访的对象。
问仙姐的人也多了起来,在这山旮旯一带,几乎与都市隔绝,人们笃信有些事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才能还取心愿。
子贵嫂算得准。大家也感叹,相隔好几条村的人来问事,她就能讲得有条有理,可见功力不一般。异乡人想先摸一摸她底子的虚实,问她,“我有几个小孩呀?”仙姐伸出地那只历经风霜的手——尤如一把干柴枝,虬曲而满布青筋。来人一看,真准。但也有人偷偷地想,五根手指,不知那个算是伸直那个算是弯曲,问的人心里有数看着当然觉得准。或者有人问“我有两个儿子,想问你知不知道他们住得怎样。”仙姐会答,“小儿比大儿低一级。”来人很开心——大儿子住三楼,二儿子住二楼,小儿子住得差一点。这位仙姐真准。
仙姐在打开门做生意过程,也不时会有些纰漏。乡下人,特别是左邻右舍,碍着情面不便说。异乡人,说准了,会到处宣扬;说错了,也就算了,毕竟自己是别人介绍过来的。
仙姐是栽在一位小孩之口的。
仙姐有一门驱邪杀手锏:在白色冥纸中剪一个人的轮廓,偷偷放在事主草席下压着。据说,事主上床睡觉时,身上所沾附的邪气自然就会转移到冥纸上。一觉醒来,只要将冥纸烧掉,事主无论得的什么病都会不治自愈。同村有三位少年,在同一时间不知得了什么病,不吃不喝,两天来整日整夜地睡。家长偷偷地向仙姐讨来几张纸人,趁孩子起床的时侯,悄悄压在了孩子的草席下面。第三天,孩子果然很灵醒地象平常一样上学去了。大人们欣喜若狂,纷纷称赞仙姐功力的深厚,谁知,却不小心被一位少年听到了。这位少年很光火,将事情告诉了其他两位少年。三人浩浩荡荡到仙姐处问罪。原来,三位少年连续几个晚上到田野捉青蛙,白天回家睡觉。为了免遭家人训斥,他们约好了装病。仙姐放的纸人,他们根本就没睡。
三位少年,就象揭穿皇帝没有穿衣服的小孩一样,将大部分人的心声说了出来。
仙姐的香客,呈现直线下滑的趋势。以至连香油钱都无以为继。门不关而自掩。自此,子贵嫂对外说,“仙姐走了,没有附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