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禾源的头像

禾源

网站用户

散文
202502/27
分享

留在贵村里的光阴

虽时至三九,而暖阳倾洒,披着阳光走进贵村,周遭不失暖意。村庄一片静谧,渡口、村弄,榕树、闾门,似在诉说往昔,一切都浸染着悠悠古韵,留在贵村里的光阴仿佛在此凝固。

古渡口

村前溪流一个冬季的瘦身,缩了一圈,溪边露出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平添骨感,水流平静得感觉不到在流动,仿佛是惬意地享受着冬日暖阳。伫立在岸上的大榕树一样默默相守,伸向溪边的枝条倒映水中,它牵着水,水扯着它,像一老一少弄影相嬉,而更多的分枝伸向四方,在渡口撑起遮阴蔽日的大蓬。就在这大蓬下,思绪有了跑马场,从冬天跑到夏天,从当下驰骋到曾经,斑驳的光影里,依稀见到当年渡口的繁华。顺流而下的是竹筏、木排,穿行两岸的是木船小舟;榕树下有茶饮、糕点、肉凡等摊点,有撩起衣襟拭汗的放排人,有绸缎短袖摇扇的老财,还有各种行当的人物,忙搬运、忙交易,最闲散的就是那啃瓜子聊天的施粉女郎,榕树下人声嘈杂,树冠上鸟鸣声声。但傍晚时分,夕阳西下,倦鸟归埘,渡口又是另一番情景,徐徐清风吹来乡野斯文,纳凉的说古,垂钓的觅境,信步的吟咏,放情的唱起小调。正如贵村十景诗《福潭晩渡》中“清风寂历绕潭关,古渡斜阳照去还。欸乃声传孤棹静,轻飏摇送一篇间。渔歌韵歇云归岫,牧唱声余月掛山。莲动竹喧当晚景,岸南岸北见班班。”所描述的韵味悠悠温馨之境。

不知是谁童心未泯,拾起一块小石片在溪潭中打水漂,数着,一跳,两跳,三跳,……小石片沉入溪底时,我的思绪也回到现场,听到又是领导又是文史专家的立志兄与村里的老陈在对话,在他们的一来一往的交谈中,知道这个渡口并不是最古老的渡口,这是元朝末年建的下渡渡口,沿上游再行两百米左右,那个才是最古老渡口。若只是跑马观花,这个渡口是难以发现,它没有大树立庄,没有宽大石铺码头,直到村里的老陈细心指点,才在岸边见到渡口的“胎记”,一块细小鹅卵石圈围的大罗盘,在下渡口建好之前,离岸,登岸的人都要在个罗盘间采个脚模。

溪水一波追着一波流,日子一天赶着一天来,渡口不再为过河摆渡,可还在为贵村的光阴摆渡,把过往渡到今天,再把今天渡向明天。

闾门

看了贵村文史资料《村名考》一文中写道:北宋初,有县令往安乐里公务,自南向北经贵村。入村境往轿外看,见此地山清水秀,风光旖旎,林木森森,粮丰果硕,问随从:“此为何地?”答曰:“龟村是也,小村三十有六。”令感叹道:“圣地也。”遂下轿步行,不久又叹:“惜哉!此为奴欺主之地也。”欲复上轿。人问有何善策,令言易其名为“归村”即可,归卅六村为一村。末几,再易称“贵村”。

不知道是这位县令的指点化解“奴欺主之地”的局限,还是三十六村归并后,各姓氏为求家门兴望,彼此间有了竞争意识,助长了耕读传家的好风尚,从而人才辈出。当然还可以有更多说法,三十六村归一后的兴旺发达都可以成为各种说辞佐证。

村庄留下的“进士、贡元、选魁”等门楼,彰显着家门兴望,还留下多座古朴庄重的闾门门楼。当我走到那座高悬着“南极星辉”匾额的闾门门楼时,顿感自己的脚步不知道如何迈开。因为门楼里的两条足有四米多长,重达几百斤的长凳,几百年来不知坐过多少德高望重的老者,正持着“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人生正德之范,监督评审这里进进出出的后人;几百年来不知坐过多少老寿星,在这里讲述着“温良恭俭让”待人接物的准则,门楼里的每一束光都折射着他们的智慧光芒,每一缕风都吹拂着慈怀和严厉的监督。此中,如若我抬高腿会不会觉得轻狂,如若颔首低眉会不会又贻笑大方,如若急趋而过会不会有失礼教,所以我不知所措,只好停下脚步,脱帽作揖,而后在右面的那条长凳的最末端小心坐下,心念着贵村的前辈、老寿星,您是吉星,我是蹭吉而来,让我在这里稍坐片刻,分享着您贻谋馈福给代代子孙的传家宝。

虽说只是须臾的小坐,但安稳厚重的长凳传导的是给人内心安详的信号。时近中午,阳光洒满我整个身子,站起来,我的影子还依偎在长凳上,我再一次作揖离开。

留在贵村里的光阴,犹如今天阳光,温暖着我。

文昌阁

生活在乡村里的人可以没有金银财宝,可以没有“四书五经”,但不能没有祖位神龛,他们常言“头上三尺有神明”,神仙无处不在,树有树神,石有石神,水有水神,家有家仙,神仙像村里老者一样就生存在身边。贵村除了家家有神龛,还兴建有文昌阁、宫观、寺庙、宗祠,让各路神仙安居乐业,与乡村的人共同生活在晨炊暮霭饭茶香中。

贵村之所以“贵”,那就是因为他建有文昌阁,供奉着“文昌帝君”“文曲星”,有了他们福佑,文运昌盛,贵人辈出。有了文气的村庄“门前剥豆、把酒桑麻”就有了诗情画意。我登临过多处文昌阁,那些文昌阁多建在高台之上,大概意味着读书取第者便能达到高屋建瓴之境,还把司掌文运的大神龛位安放在二楼三楼,种种设计,或许是“更上一层楼”“唯有读书高”等意境的暗示。每一次我都会攀缘着弯弯绕阁的楼梯一级级攀上,以此表达对古今求学之路的敬畏,对学成者的朝圣。

贵村的文昌阁,没有建于高丘之上,而就落座于村前溪边,离渡口仅百米之遥,高与大榕树相齐,比起别处的文昌阁低了一层,仅有两层结构,视觉中寻不到楼阁的玲珑秀气,找不到邀云栖霞的那种空灵感。当我得知其中玄机时,对贵村先贤的敬重倍加。同行的镇里领导说,文昌阁始建明万历年间,后经多次重修,二层结构是别用有心。相传建文昌阁的原址上本有一株大樟树,与大榕树齐高,枝繁叶茂,浓荫如盖,形若绿色彩球,隔溪而望的霍山间有一只石虎,常嬉球献瑞,两岸风调雨顺,溪流中舟楫往来顺遂平安。可有一年不知何故,樟树倒下,对面山便传来石虎的悲戚哀鸣。贵村长者商议建文昌阁于此,但不可过高,避突兀之嫌,这样让石虎有球可戏,一则和谐如前,二则兴文运,永昌世代。

听完这则传说,我再一次登楼看对山,确实有相看两不厌大美之境。留在贵村里的光阴里,是油盐酱醋茶,是琴棋书画诗,是他们读懂自然密码的智慧,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经典。

卵石河堤

左文右武阵列方式成了中国传统文化序列理念,皇宫中的官员朝见如是,百姓家中神榜列序如是,朝野皆遵。贵村有块地叫武坂,是不是依此而名我没有考究,但面临溪水文昌阁居左,武坂在右正合其理。也就在这武坂前方有一道底约宽18米、高约9米、顶面宽约4米、长约300米的防洪堤,宛如城墙守护着武坂。它于1974年12月动工兴建,历经3年,1978年建成。心中有了城墙根念,从堤上漫步而过,堤外的溪水成了护城河,堤内武坂的茶园、果园如列阵如兵勇,自己也有了几分守城将士的风采,心中有豪气,足下生雄风。300米不短也不长,但足够守住那段“战天斗地”艰苦岁月与雄心壮志。

走在一起的老陈说:大堤修建之前,洪水暴发,洪水如破城兵涌,武坂化为沼泽,且多条水道冲向村庄,每一年总要因灾而受损。1974年,响应全国农田建设要“学大寨,赶大寨”的号召,就在冬天贵村大队组织了所有劳动力和下乡知青,发扬“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投入武坂防洪堤建设。虽是隆冬,但工地则热火朝天,学校老师用大字写着“战天斗地,敢把武坂变粮田”口号插在高处,知青们唱着歌,社员们喊着号子,抬大石、挑小石,搭木桥、推板车,就地取材,收罗沿溪的鹅卵石,能工巧匠使出看家本领,相才定位,各安其位,一块块叠垒,把各种无规则的鹅卵石砌成了一条秩序井然的防洪堤,防护了武坂、贵村近半个世纪的安宁。

半个世纪过去,一定历经过多场洪水考验,虽说堤上的每块石头无刻无镌,没留下一笔颂词,但真真切切把那段时光垒在这里,成了贵村的一道集体丰碑。

枇杷园

贵村还是村,我说出这句话时有些激动,就因为他没有被浓妆艳抹,没有像一些村姑为追求时尚割了双眼皮,穿戴着不得体服饰,依旧是畦畦茶园、片片枇杷园坚守在村边,铺展着“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的画卷。阡陌间徐徐而行的脚步,翻开画卷的一页页,我不知不觉驻足在绿稠花黄的枇杷园前。

虽说冬季不是“枇杷一树碧云斜,结子繁黄胜似花”的时节,但枇杷树带着抗寒的使命,吸足营养,把一片片绿叶养得厚实健康,像被时光打磨过一般,透出光泽,在冬日的阳光下格外耀眼。低处的一片挨着一片托起一簇簇金黄如粟的花蕊,高处的半遮半掩,精心地呵护,淡雅的清香幽幽而来,给冬季乡野增添了几分温柔的气息。有位女作家大概在此情景中,口口生津,动了喉结,她轻轻地问道,村里有枇杷蜜吗?

问得多好,贵村3500多亩的枇杷园,不仅有枇杷蜜,还留住了贵村甜蜜的产业,正如古人诗咏“东园载酒西园醉,摘尽枇杷一树金”。

溪流、巷弄,水流与人流的轨迹;榕树、闾门,匆匆行色的见证;祖厅、渡口,秩序建立和来往的摆渡;文昌阁、武坂,耕读传家,建功立业的丰碑,这一切都留下了贵村美好光阴。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