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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原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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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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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草淹没的房子

我家附近住着十几家人,他们原本属于同一大家族,跟我们一样也姓刘,不过属于刘姓的不同分支。他们家族里与我父母同一辈份的人年纪比较大一些,所以为避免称呼混淆,我们在对他们的称呼前加上个老字。

老四叔和老四娘就住在我们家前面的小房子里。他们家的核桃树长在我们家大门口。核桃还没有成熟时,有些核桃树叶子的背面会长出毛毛虫。春天,艰难越冬的飞蛾会把卵产在叶子背面,到了秋天叶子肥厚多汁的时候,虫子就孵化了。它们的体型越来越大,面积有限的叶子背面已经容不下它们,它们就挤成一堆,有时甚至能重叠好几层,看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摘下叶子放在鸡窝里,平时很爱吃虫的鸡根本就不吃,我想要么是虫子有毒,要么鸡也觉得恶心。以数量取胜是很多生物采取的生存策略。在体力劳动占主导地位的年代,多生孩子,劳力就多,人多力量大,一家人就不容易挨饿或者受人欺负。老四叔有四个儿子,还有几个女儿,实际上也和毛毛虫采取了相同的生存策略。

核桃成熟时,我们就偷偷爬到树上摘核桃,老四叔看到后就跑来追赶我们,我们就飞快得跑到远处。等他刚离开,我们又跑回来,假装要爬树,老四叔马上又来追。我们这样反复折腾他,直到他跑不动为止,我们就大摇大摆地上树去摘核桃。当时,我觉得老四叔很无聊。长大后,我才想明白,他实际上很愿意我们逗他玩,他内心有化解不了的孤独和失望。

他平日里到处放羊,天长日久的消磨时光。他有两个特点,经常被人们津津乐道。一是吃糖不是含在嘴里让糖慢慢化掉,而是直接嚼碎吞食。二是,买了西瓜晚上吃,半夜起来上完厕所,把剩下的吃完又继续睡。他儿子虽多,却没人管他和老伴。他的孙子过年回家从他们门前经过都不会进门看他们一眼。没有人给他们挑水喝,他就叫我爸。下雨天,屋顶有几十处在漏水,屋子里的地上、炕上都放满了盆盆罐罐用来接水,好不容易挨到天晴后,还是喊我爸去帮他们修屋顶。

有些人,总是在说,为什么村里人执着于生个儿子,反正有儿子也不一定有人管。我想说,有儿子却没人愿意养,和没有儿子是不一样的。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宁教儿顶死,不教儿想死。就是说宁愿让儿子气死,也不能没有儿子。

前几年,妈妈胆结石住院做手术。我全程陪伴着,手术前一整天都在陪妈妈排队做检查,第二天又在手术室门口站着等了三个多小时。出院一个月内,老婆天天照顾着,其他人做了手术都会暴瘦十几斤,而老妈却几乎没受影响。妈妈出院那天,爸爸感慨说,还是得有儿子。

如今,老四叔住过的那间小房子还立在那儿,那是他们曾经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证据,只是大部分已经被杂草淹没了。木制窗格上爬满了粉嘟嘟的牵牛花,一路爬上屋顶,在太阳下显得格外鲜艳。远处传来了稚嫩的童声:“小小牵牛花呀,开满竹篱笆,一朵连一朵呀,吹起小喇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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