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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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牟建平 笔名：牧歌
内容简介：每个人青春年少时，都有梦想：科学家，文学家，艺术家，影视明星……什么都想当，什么都敢想。我作为一个山村里的穷小子，从小就梦想当歌唱家。虽然村里人都说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歌唱家这样阳春白雪的事儿，哪会轮到我这样的下里巴人？可是，我就相信山窝里飞出金凤凰……
爱唱歌的穷小子
我出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那年头虽然家里贫穷，但我觉得幸福。因为，我有梦想，从小喜欢唱歌，想当歌唱家，相信有一天会出人头地。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和穷滋味。
我的家乡在洞庭湖边的武陵山区，村里的那座东南水库，远近闻名。听爷爷说，水库是上世纪五十年代大跃进时期修建的大型水利工程，当时动用了邻近四个人民公社的十多万劳动力，用肩挑手挖，打夯筑基，日夜战天斗地，修建而成。每当夏夜，湖面上清风徐来，凉风习习，村里劳累一天的人们都在堤坝上，纳凉解暑。村里的孩子们就下到湖水边游泳，或在堤坝上放牛，嬉戏玩耍，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
对于我来说，水库就是唱歌的“舞台”，无论放假，还是放学回家，放牛砍柴，或者下田里干活，无论白天和晚上，我都偷偷跑到堤坝上，面对湖水，面对群山，放声高歌。《童年》，《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等歌曲，都唱得如痴如醉……这些当红流行歌曲，都是我从村上那棵大槐树上的广播大喇叭和家里的收音机那里学来的。那个年代的农村人，获得外界的社会信息，文化信息，都是从乡村广播大喇叭和自家的收音机里听到的。
人们都夸我为啥唱歌这么好听。我说，也许受到我爹的影响或遗传。因为，我爹曾经是军人，在部队里就爱唱歌，经常在部队开会时，带领全班战士，与兄弟连队的战友一起，相互拉歌比赛，歌声此起彼伏，战士们激情高涨，还曾经代表连队在师部参加歌咏比赛夺冠。他退伍回乡后，常常在夏天夜晚纳凉的晒谷场，就天天唱歌给我和姐弟们听，还教会了我们唱电影插曲《我的祖国》等歌曲。
我爹在那时的铁道部队8502部队参军十年。我小时候就经常听他讲军营里的事儿。他先后在部队当过士兵，班长，副排长，以及代理排长等职务，参加过著名的湘黔铁路大建设，后来转为看守监狱的军警（就是现在的监狱警察，或者是武警战士，那个年代都是当兵的看守监狱）。他曾经带领战士们在铁路建设中，战天斗地，开山挖洞，架桥铺路。他曾经在看守监狱时，冒着生命危险，摸着黑夜，追捕越狱逃犯。有一次夜班放哨，突然发现一名越狱逃犯躲进了稻田里，他鸣枪警告后，便跳进稻田里，与犯人扭打成了一团。由于那个犯人是北方人，高大威猛。我爹是湖南人，个头小，力气小一点，差点打不过。幸好战友们闻讯赶到，才将逃犯抓获。有时，部队安排他一个人独自解押一队犯人，从部队所在的湘潭驻地，转火车，坐轮船， 转运到长沙望城县白果农场和汉寿县西湖农场等地监狱。由于他出色的表现，舍得吃苦耐劳，工作认真扎实，成绩突出，多次受到部队首长表彰，还荣立过二等功，三等功等荣誉。在部队服役到第十个年头，他就自愿退伍回家当农民。
有一次，我在水库坝上，一边放牛，一边唱歌。突然爷爷赶来告诉我，现在乡里有县汉剧团的来招学徒，见我爱唱歌，就要我去试试，说不定考上了，就是城里人了，吃上了公粮，从此不再放牛，不用干农活了。二话没说，我把牛交给了爷爷，就直往乡里奔。到了乡政府的电影院，只见简陋的舞台上有剧团的演员在排戏，他们身着戏装，一阵“依依呀呀”，“咣扯咣扯咣”的唱做念打之后，就停下来休息。我向一位老师说明了来意。他就要我当众唱一首歌。于是，我就唱了那时最流行的《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老师又要我唱了一首《《牡丹之歌》。那些唱戏的老师，都夸我嗓子好，而且音色优美。但是，有一位老师却说，我高音没唱上去，声音不高，不洪亮，唱戏的人，就是要声音洪亮。于是，唱戏的老师给我示范唱了几句戏剧唱腔中的假声高腔。然后，要我跟着模仿唱出来。可是，他那种假声高腔是经过训练出来的，我还是第一次听他唱。只好硬着头皮，扯着嗓子喊了几句，硬是挤不出那种声音，而且觉得他们没有自己唱歌好听，我就不想再跟着往下唱了。老师见我有抵触情绪，就叫我先回家了。过了几天，村支书告诉我我爹娘，说是县剧团的老师同意招收我为学徒。
可是，我娘又不同意了，说孩子还是要读书，读书总比唱戏有出息。我而爹却说，家里还有一个姐姐和两个弟弟，我虽然排行第二，却是大哥，应该早一点承担家庭责任，如果进了县剧团，就能够为家里挣工资了，多好啊。可是，我却说：虽然在旧社会里唱戏的人，社会地位低下，但，如今的新社会里，唱戏的唱歌的都是艺术家，不仅受人尊重，而且还有人“追星”呢。所以，我还是很憧憬和向往。但，关键是我对唱戏没有唱歌那样感兴趣，所以，我也不想去了。
不过，虽然小小年纪，我也成为了村里的文艺青年。我被邀请参加我们大队部的文艺宣传队各种演出活动，比如：村里召开社员大会，在修建水利工程的工地上等场所，以及全乡组织的人民公社文艺大汇演。我与文艺宣传队的大哥大姐们一起跳舞，表演革命现代京剧，还演山东快板，三盘古等曲艺节目，到节目最后，还要我独唱歌曲。村子里的人都夸我比那些大演员都唱得好，演得好。
上中学时，我是咱们学校里唯一的男生文艺委员。上了年纪的人都记得，那时候学校里读书，每天上第一节课前十分钟，学生们都要齐唱一首歌，比如：《学习雷锋好榜样》等歌曲。而文艺委员就是班上发歌的那个人，所谓发歌，就是首先由他唱一第句，然后带领全班同学跟着唱。比如：发歌人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忠于革命，忠于党……预备唱……”然后，大家就跟着往下唱。还有就是学校组织歌咏比比赛，文艺委员就来当指挥。
学校里当文艺委员的应该都是女生，为什么老师和同学们都推荐我这个男生当文艺委员呢？因为那时我特别喜欢唱歌，老师和同学们都夸我唱歌特别好听，尤其是唱蒋大为，李双江，李谷一等著名歌唱家演唱的歌曲，我都唱得有板有眼，有模有样，而且优美动听。同学们都称我是“小蒋大为”。一次学校里举办歌咏比赛，我的男生独唱《再见吧，妈妈》，取得了全校第一名，高兴得飘到了云里雾里。
文艺积极分子
中学毕业后，我考入“常德农校”，成为一名动物医学专业的学生。由于中专学校没有了中学时代的学习压力，我就更加喜欢唱歌，成了学校里的文艺积极分子，无论是在班上带领同学们唱歌，教同学们唱歌，还是学校里开展的丰富多彩的各种文艺活动，我都踊跃参加，而且还是文艺骨干。我记得教班上同学唱的第一首新歌是《鼓浪屿之波》，首先是学校老师教会我唱，老师夸我嗓子好，悟性好，学得快，不用两三天，我就可以教班上的全体同学唱了。每当学校里举办元旦晚会，国庆晚会，校庆等文娱活动，我都成了校园舞台上的“明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期，虽然吉他这种西洋乐器传入中国内地不久，确有不少的在校大中专学生开始追捧。当然，也只有那些家庭经济条件好的学生买得起。所幸的是，我姐姐的男朋友将自己的那把蜻蜓牌吉他赠送给了我。原来，他是县城里的下放知青，后来招工进了事业单位。他也算得是那个年代热爱文艺的热血青年，经常去我家时，穿着大喇叭裤，卷着长头发，骑着一部凤凰牌轻便自行车，背上一把吉他，一手扶着肩上扛的日本进口大录放机，一手扶着自行车龙头，一边播放着港台流行歌曲，在我们村里村外，招摇过市，弄得我们全村子里的人，以为来了个“外星人”，个个惊慌失措，目瞪口呆。
每到开学时，我就背着那把吉他回到学校，与有吉他的同学一起，组成校园小乐队，经常在学校的湖边，农场的林子里，一起弹唱中外流行歌曲。
一天，听说著名歌唱家李谷一率领东方歌舞团到常德来演出，为了早点买到门票，我约了几个爱好音乐的同学连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没上，晚自习也抛到了脑后，顾不得等食堂开餐，就饿着肚子坐上公交车直奔市内的常德体育馆。见到买票的人群已经排如长龙，我和同学全都混入队伍中，谁先挤到了前头，谁就负责买票，这招果然灵，排队没多久，就有一位同学如愿以偿买到了票，虽然是在二楼，大家也高兴，只要能看到就行。又打算在小摊上吃一碗米粉当晚餐，由于钱不够了，大家只好饿着肚皮走进了场内。在演出中，一位吉他弹唱的男歌手，掀起了演唱会高潮。他接连演唱了《童年》，《小秘密》，《哗啦啦下雨了》……这些当时红得发紫的流行歌曲，让人如痴如醉，意犹未尽。尽管他不停在向观众致谢表示要退场了，而观众的口哨声，尖叫声，掌声，呼喊声，仍然此起彼伏：再来一曲，再来一曲……
不一会儿，大家期待已久的著名歌唱家李谷一老师终于出场了，一曲《乡恋》，低声呤唱，声情并茂，娓娓动听，让全场喧闹的气氛突然安静下来。接着，李谷一老师又唱了《边江的泉水清又清》，《妹妹找哥泪花流》，《绒花》等歌曲。全场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热烈掌声。底下的观众也在议论：著名歌唱家就是不一样……歌声直抵人心，让人感动。晚会在余音绕梁中结束。我和几位同学还想跟着一些人去后台找李谷一老师签名留作纪念，却被保安拦截，只好依依不舍离开了体育馆。由于深夜公交车停开，我们只能步行将近1个小时才到达学校门口，而且大门已关，门卫人员已睡觉，不敢叫喊，只得爬过围墙进了校园。上床后，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我却依然沉浸在李谷一老师优美的歌声中……
平时，一到上专业课，我的学习兴趣就大不如唱歌跳舞那样，只是按部就班地跟着流程走……上课……实习……上图书馆，就是没有喜欢音乐的那股钻劲儿。当我和同学们第一次走进宽敞明亮的实验室上动物解剖课时，首先看见的是一头牛的医学标本，只剩下了全身骨架，像活牛一样的木乃伊“站立”在讲台下，把班上的女生，还包括胆小的我，吓得目瞪口呆，个个不敢靠近。好在解剖课老师早已站在讲台上，见到女生们害怕的样子，就直打招呼，为大家壮胆量：同学们啊，不要害怕啊，这是教学用的标本啊，以后见得多就习惯了啊。这还只是牛的医学标本呢，如果是人的医学标本，要你们解剖一具死人的尸体，面对人的“木乃伊”那个样子，你们岂不吓得半死？当老师说起解剖死人的尸体，同学们全都发出了一阵尖叫：哇……死人的尸体呀……太吓人了吧！个个一副毛骨悚然的样子，而我也更是如此。
老师又说：你们要向医科大学的同学学习，他们天天在实验室的福尔马林池子里，摸死人的尸体，没像你们吓成这样子，尤其是女生。我曾毕业于队部一所军医大学，获得过人体医学和动物医学双学位，我什么都见过，摸过，不像你们这样。我是咱们学校里为数不多的正教授。随后，同学们热烈鼓掌，表达敬意。老师又说：今天是第一次上专业课，我首先要劝告你们，对自己所学专业要热爱，只有热爱，只有仁爱，才不会畏惧你所必须面对的对象。将来你们是动物的医生，要为它们治病，无论是尸体还是活体，你们都不能心怀厌恶，而且要热爱。下面，你们每个人首先认识牛的结构，依次用手抚摸这头牛的骨骼，认识每块骨骼的名称和功能。在老师的耐心教导下，同学们才开始一一抚摸牛的骨骼，并一边听老师讲解其功能和名称。
动物医学专业，除了有动物解剖课，还有动物病理课，动物药理课，动物生理课，动物微生物课，还有兽医临床诊疗等课程。平时，同学们除了在教室里上基础课外，大都在实验室上专业课。在实验室，动物微生物课老师首先讲解课本上的专业知识，然后让同学们进行实际操作，大家都在各自的显微镜下，学会观察动物细胞、组织，观察细菌和病毒的结构组成，同学们都对那些神秘的微观世界充满了好奇。而我就是提不起兴趣。
放弃工作去追梦
经过三年的动物医学专业学习，我来到我们家乡的乡畜牧兽医站工作。虽然也我是偏僻农村长大的，可是，那会儿，我正是一个热血沸腾的追梦青年，刚刚从一个充满诗意，充满幻想的校园，突然又回到了一个寂静冷清，偏僻落后的山村小镇，这环境与三年的繁华城市生活相比，仿佛从天上跌落到了地上。虽然乡政府和站里的领导热情接待了我，还庆幸终于引进了专业人才。那位乡领导还当场表示，一定重视人才，重用人才，只要我好好工作，安心工作，将来至少这个站长的位子就是我的。面对领导的一份热忱，一份好意，我并不领情，还有一点心灰意冷。因为，这份所谓体面的技术工作，在我毕业之前的半年实习期，就亲身体验过。那时和同学们一起到过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跟着当地乡镇畜牧站的师傅，每天骑着自行车，背上背着一个医药箱，行走到乡间小道，来往于农家村落的每家每户，询问乡亲们家里的猪啊，牛啊，鸡啊，生了病吗，要打针吗，要打疫苗吗，公猪和公牛要阉割吗，下崽的母猪和母牛需要助产吗……如果有一户人家有需要，我们就必须放下自行车，走到臭气烘烘的猪圈，牛圈里，给公猪公牛做阉割手术或打针什么的……说起给动物做阉割手术，那还得需要敢气，胆量，力气，而且还要技术到家才行，如果手术失败，出洋相都算小事，要是把人家的家畜给弄死了，还得赔钱。不过，那也是很小的概率。所以我想了又想，既来之，则安之。既然命运让我考上动物医学专业学习，而且安排在乡镇畜牧兽医站工作，这就叫宿命。于是，我就暂时安顿下来，好好工作吧。
记得第一次独自一人下乡行医巡诊。那天我骑着自行车，背着医药箱，走村窜户。快到了中午时，我来到一户人家门前，下了自行车，询问坐在院子里的主人，家里的牲畜有没有生病的？那家主人立即回答：正好有一头公猪没阉割。我庆幸终于揽到了一笔生意，终于挣到第一笔手术费，也就是第一天上班的工资。因为，那个年代，乡镇畜牧站没有财政拨款，工资全靠自己下乡巡诊，自捞自得。
这家主人一边热情招呼，一边问我：“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吧， 技术水平一定很高啊。”我只是“嗯嗯……”的模糊回答他，一边放下自行车，然后打开医药箱，开始对手术刀进行消毒。之后，我们来到猪圈里，那家主人还请来村里一个男子帮忙。他们好不容易将一头威猛的公猪摁倒在了地上，没想到，我还没有找准公猪睾丸所在的位置，就一下将手术刀刺穿了公猪的肚皮，然后将手食指伸进肚子里去寻找睾丸，可是，我捞了好一阵子，累得满头大汗，就是没有将睾丸捞出来割掉。此时，这头公猪痛得一直哇哇叫……而一直死死摁着公猪的主人和男人也替我干着急。后来，主人的妻子从厨房跑来冲着我喊：算了，别弄了，老半天了，都没弄出来，猪也叫得怪可怜的，我也心痛，别阉割了，万一把猪弄死了咋办？……
听到女主人的这番话，我更加心慌意乱，想起实习时，一位师傅说过，他年轻时第一次阉猪，就把人家的猪给弄死了，还赔了钱。于是，我的手迅速从猪肚子里缩了出来。然后，主人和男子也松开了双手，没想到这公猪不用搀扶就一溜烟自行爬了起来，我才有了一丝安慰。
我满怀遗憾和失败感，走出了猪圈。主人还是热情地招待我，要留我吃午饭，还给我做了一碗热汽腾腾的荷包蛋，而我没一点心思，更没有面子吃，一个从专业学校毕业的技术人才，连一个小小的阉割手术都做不成功，将来怎么“混”？在淳朴善良的女主人再三恳请下，我不好意思接过那碗荷包蛋，也许走了大半天山路，还费尽了力气做阉割手术，肚子里正需要能量，就狼吞虎咽吃掉了那碗荷包蛋，至于午饭，就不好意思了，便推着自行车，灰溜溜地走了。
第二次巡诊，我骑自行车冲冲忙忙走在山路上，为吸取上次的教训，不再吆喝，也不按自行车铃铛，以免让人听见，怕遇上有阉割公猪的人家，就麻烦了。上次回到站里也想过，要不要跟站里的师傅们求教，毕竟他们有丰富的工作经验，可是，就是拉不下面子。没想到，正当我路过一户人家时，偏偏就有个小姑娘追赶过来，还冲我在喊：医生，医生，你是人医生，还是兽医？我停车下来，说：我是兽医，专给家畜看病的。姑娘说：见你年纪年轻，背着个医药箱，我以为是人医生呢。那些兽医，都是上了年纪的农村人啦。我说：我刚从学校毕业的。她说：原来你是大学毕业的，正好我家的猪生病了。
我说：好吧。让我看看。姑娘领我走进了猪圈，只见那头猪躺在地上，样子病得不轻，奄奄一息，肚子一瘪一瘪地，喘着粗气，还发出“哼哼”的呻吟……我问姑娘，这猪病了多长时间了。她说病了十来天，一直不纳食。然后，我拿出体温计测了猪的体温，结果，高烧。初步判断属于伤寒病。随后，我拿出了医药箱里的注射器，上了针头，消了毒，又拿出一瓶青霉素，一瓶链霉素，又加了一瓶葡萄糖和一瓶维生素注射液，准备混合后分三次给猪打进去。没想到，我给猪打第二针时，猪却翻身起来，还向猪圈外面走出。我想，这猪可能有救了。姑娘也高兴了。于是，我们一起追赶。没想到这猪跑到旁边偏屋的床底下。那姑娘使劲驱赶，猪就是不出来。突然，听到瓦罐被打破的声音，随后，一股尿骚味儿扑面而来。我迅速捂住了鼻子。那姑娘却一脸通红，尴尬地说：糟糕，不好意思啊，我爷爷的尿壶被打破了。我问：你爷爷会骂你吧？那姑娘却说，这都不要紧，关健是要猪出来打针，把病治好了，爷爷就高兴了。不料，姑娘突然跪下身子，一头钻进了床底，一手拽拉着猪的一条腿，硬是把猪拖了出来，幸好这是一头三十来斤的仔猪。于是，我迅速给猪补了两针。只见猪的身子在颤抖，随后，又悠悠晃晃走到了外面晒太阳，好像疗效有了起色。我又想起学校专业老师说过，对于病得重的猪，用药时可以重一点，药物计量可以加倍。于是，我又用同样的药物，同样的计量，准备再给猪打三次针。没想到这次，猪很听话，很配合，顺利完成了。不一会儿，那猪不再呻吟，不再喘气（咳嗽），而且还抖了抖自己的脑袋，就径直走到猪圈里去吃食。
此时，那姑娘绽开了久违的笑容：真是太谢谢你了，你真是神医啊，不愧是大学生啦。我也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双手却在颤抖，暗自庆辛，总算出诊成功。随后，姑娘又说：医生，你要等我爹娘在山上采摘油茶籽回来，才能给你治疗费啊，还要留你在我家吃午饭啊。你要等一会儿啊。我看了看手表，时间是上午十点，就耐心坐了一会儿。见她爹娘还没回来，不想浪费时间，就对姑娘说：算了吧，治疗费下次来拿。午饭也不吃了，就骑上自行车走了。姑娘还在身后一边追赶一边呼喊：医生，医生，你要吃了午饭再走啊……任凭她怎么呼喊，我头也不回地直往前冲，心中的那股高兴劲儿，比吃饭，吃荷包蛋，强十倍百倍，还一路吹着口哨，哼着曲儿，很快回到了站里。
由于参加镇上的会议，过了好一阵子，我才去姑娘家里收治疗费。结果没想到，她家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又高兴地走到猪圈里看那猪恢复得怎么样了，不料，猪圈里也是空空的，也不见猪的影子。我想，也许她和家人都上山采摘油茶籽去了。也许那头猪，窜到山上去吃青草了。我就打算下次再来。正当我推车转身离开，不料，那姑娘和她爹，娘，还有爷爷，一起下山回来了。我站在那里，正等候她们一家人，笑脸相迎，热情欢迎我，万分感激我。没想到他们都气不吭声，沉默不语，尤其是那姑娘低着头，像是没看见我似地。我有不详之感，就主动跟姑娘打招呼：小妹妹，你们回来了。那姑娘才抬头告诉她爹娘，指着我说：他就是给猪打针的兽医。没想到她爷爷冲着我说：小伙子，你来拿钱的吧？那头猪被你用几针打死了，还好意思要钱？什么？我顿时头昏脑胀，羞愧难当，满脸通红，进退两难，想逃也逃不掉，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发愣，发呆。幸好，姑娘的娘说话了：这也不能全怪这位兽医，我家那猪，就是不打针，也会病死的，这是猪瘟病，没有药治的，那天根本不用打针，没给孩子交代。这时，姑娘的爹也说话了：是啊，小伙子，你太年轻了，没经验，猪瘟病，无药可治，你不知道？我点点说：是啊，猪瘟病是没得治，要提前打防疫针。我……我没看出来……是我的错，你们有什么要求……
姑娘的爹又说：哪里有什么要求？我的猪死了，你的针也白打了，双方都扯平了，难道要你赔不成？算了吧？听到这话，我如获释重，感谢他们的宽容和善良，我骑上自行车，像做了一件亏心事，逃之夭夭了。
人生的转折
我回到站里，有点失落，到了夜深人静，开始胡思乱想。工作上的失利，加之本来又不太喜欢，突然产生了放弃和逃避的念头，而且，我又看到报纸，刊登了一条音乐学院在湖南招生的消息，考试地点就设在长沙市青少年宫。它好像黑夜中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让我看到了新的希望。于是，我决定去省城参加考试。理由是，我从小热爱音乐，当一名歌唱家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庆幸改变命运的机会来了。可是，我又冷静想了想，当真去考音乐学院，能上考吗？如果不去，又没有出路。正在犹豫不决，我突然想到给读者来信栏目的编辑老师写一封信，信的内容就是：尊敬的编辑老师，我是大山里的一名音乐爱好者，我有一副优美的男中音嗓子，当一名歌唱家是我从小的梦想。如今，我想放弃工作，去报考音乐学院，可是，我又没有十足的把握，不知这个决定是否正确，请编辑老师，在我人生的十字路口，给我指点迷津。我把这封信寄给报社不到半月，编辑老师果然给我回信。信中写到：亲爱的读者朋友你好，有你一个美好的理想无可非议，也相信你有一副优美的男中音嗓子，可是，要当一名歌唱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如果要考上音乐学院，也就更不容易。如果你要想实现自己的理想，还得从打好基础开始，然后一步一步向理想迈进。建议你与当地县文化馆联系，找一位专业老师学习音乐理论基础知识和歌唱技术。祝你成功。
我看完信，想了想，要是按编辑老师的建议，实现音乐梦想，可能要等猴年马月，怎能摆脱眼前的困境？于是决定，直接去省城报考，只要敢于争取，也许有机会。于是，我向老站长请假要去省城考试。他听我说要去报考音乐学院，就当头教训了我一顿：年轻人，你的心情我理解，不是我给你泼冷水，音乐这玩意儿是你弄的？要干一行，爱一行，专一行，不要自己瞧不起自己，不要以为自己给猪给牛看病治病，就低人一等。只要扎实肯干，好多农校毕业的，畜牧兽医专业毕业的学生，从毕业开始就给猪给牛看病治病，后来当了乡镇干部，县市干部，还有当上省级干部的呢，当然还有当教授，当专家的，不计其数。俗话说得好，行行出状元，就看你肯不肯干，对工作热不热爱，就看你的造化，就看你的眼光看得远不远。当然，你在工作中遇到了困难，遇到了挫折，这很正常。我早有耳闻，某些村里的干部反映过你的情况。但，我一直没有直接找你谈话，我怕你要面子，怕伤你自尊。今天，你终于主动上门找我，我就用这个机会，给你讲讲。你遇到的那些困难和挫折，我非常理解你，毕竟才刚刚毕业，没有实际经验，只要今后肯向站里的师傅请教，跟着他们一起巡诊一段时间，保证你以后再也不会出现那样的失误……老站长的一席话不但没能让我放下梦想，反而让我更加坚定自己的梦想。经过一夜思考和准备，我第二天就向老站长告辞，并且说，如果考了上，就不回来了，如果没考上，还是回来上班。
怀揣梦想闯省城
坐上去省城的长途汽车上，我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盘算着首先去找在省检察院工作的表哥。我下车一打听，就坐上了公交车，到了中山路的又一村饭店下车后，拐了几个弯就到了省检察院，没想到在门口刚好遇见了表哥。表哥听说我是来报考音乐学院的，立马把我带到宿舍安顿下来。第二天一大清早，我来到了离这儿不远的青少年宫，只见武汉音乐学院招生点的横幅标语格外醒目。走进大门，看到一群人排队正在一张桌子前填写报名表格，我也加入队伍，拿了一张报名表格和准考证，按要求填好了姓名，通讯地址等内容，还贴上了照片，然后交给了工作人员。
我一个山里人第一次来省城，对什么都好奇，尤其是青少年宫。我开始溜达闲逛，东瞧西望，什么游乐场，溜冰场，科技馆，艺术楼，电影院，歌舞厅都走了一圈。又见到一片树林，树林里有许多亭台楼阁，亭台里坐着或站着报名参加音乐考试的人。有的操着乐器对着乐谱练手法，有的张开嘴巴，放声高歌练嗓子。而我什么乐器都不会，又不敢开口唱歌，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热闹。那些唱歌的人，有的声音高亢明亮，有的深沉混厚，有的优扬甜美。而且他（她）个个都长得美丽漂亮，英俊潇洒，而我是一个山里来的土包子，一副畏缩拘谨寒暄的样子，我感到既惊讶又羡慕，既自卑又懊悔。我想，他（她）怎么唱得那么好，他（她）们怎么那么自信潇洒，活泼开朗，而我就差得远，真是山外有山，天外有天。我开始打退堂鼓，后悔不该冲动莽撞说来就来，如今回去又怕别人笑话，真是进退两难。
我走进一个亭台里坐下来休息，陷入了沉思。不料，一个深沉的男中音在向我打招呼：你也是来报名考试的吧。我一抬头发现竟是和自己一样打扮的农村青年，便有了莫名的亲近感，坦白告诉他：是啊，你也是的吧？男中音：我当然是啊，怎么，你不相信？我说：当然相信，听你的声音就应该是的，只是怕我们这些农村来的，比不上他们那些城市的。我望了望那些唱歌练琴的人。男中音：你别胆小，城里的又怎样？都是看势力，像高考一样，也不分城市和农村。我也是农村的。
我想了想又说：可是，他们城里的，个个吹拉弹唱，样样都会，而且水平那么高，而我们连乐器也不会。
男中音又安慰我：他们都是从小培养的，我们没法比。不过，唱歌还要看天赋。我在两年前，也拜访县文化馆的老师学习过唱歌，又后，又推荐我来省城歌舞团专门学习。
我露出惊讶的样子：难怪啊，听你说话的声音就知道了。可是，我连县文化馆的老师也没跟他们学过。此时，我后悔没听《湖南日报》编辑老师的建议。
男中音：是吗？这也不要紧，就看你的天赋好不好。
我说：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从小喜欢唱歌，在学校里还是文艺委员，而且还考过县剧团，不过，我没去。
男中音：哦，我知道了，凭我的判断，你应该是有天赋的，当然，我说了不算，就看主考官对你的评判了。
我忽然有了一丝安慰和自信，内心很感激他对我的鼓励，马上起身说：走吧，我请你一起去餐馆吃晚饭。
男中音：好。我请你，就去附近的又一村饭店。
我又说：我请你吧。
男中音：我请你吧，你是刚来的，我来省城快两年了，算得上主人了。
我们来到中山路的又一村饭店，点了两份快餐。他还要了一杯小酒，还劝我喝一点，我说从来滴酒不沾。我们边吃边聊。他还抽出两支烟，递给我一支，我也拒绝了。他作自我介绍，本人姓邹，名叫和平，是岳阳人。他还说我是个实在的男人，一滴酒，一支烟也不沾，又是一副斯文的样子，不像唱歌圈子里的人。我说，不是说喝酒吸烟对嗓子不好吗？唱歌的人是什么样子？他说，一般唱歌的人，喝酒吸烟样样都会，有的女子也一样，而且都是性格外向，泼辣胆大，脸皮子厚。我一看你是个脸皮子薄胆小的人。我被他说得有点脸红。
分手时，我很感激他的招待。他还说，我们在这里相遇算是缘分，愿意交我这样的人做朋友，山不转水转，说不定有一天还能相逢。他还邀请我去他住的“乐陶旅社”。我说要去表哥那儿，明天考场上见吧。
小试牛刀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准时来到青少年宫，对照准考证上指定的声乐专业考场，来到一间教室的过道里坐着，与其他考生一起候考。一名考试工作人员守在门外，当里面的考生退出考场后，她就叫外面候考的考生，依照考号顺序，一个一个进去。随着考号一个一个临近，我的心情越发紧张。也许和我的心情一样，有的考生在过道里来回走动，甚至做跳跃的动作。我也跟着跳起来。过了一阵子，终于叫到我的考号，我平静地走进了考场。
考场内，三位主考官表情严肃地注视着我。他们旁边摆放一台钢琴，还坐着一位伴奏员。
我缓缓走到考官前面，递上了准考证，然后，后退了好几步，并深鞠躬，就两眼注视前方。
一位考官问我：你唱什么歌曲？
我说：我唱一首四川民歌《跑马溜溜的山上》。
考官：好吧，请开始。
钢琴弹起歌曲的前奏。
我就开始放声高歌：跑马溜溜的山上，一朵溜溜的云哟，旦旦溜溜的照在，康定溜溜的城哟，月亮弯弯，康定溜溜的城哟……
我唱完第一段，赢得了考场外考生的掌声。
我稍微停顿了一下，又唱第二段：张家溜溜的大哥，人彩溜溜的好哟，李家溜溜的大姐，看上溜溜的他哟，月亮弯弯，看上溜溜的他哟……
唱完后，考官要我把最后那句高音再唱一次。结果，我还是没唱上去。
于是，考官对我说：你是抒情男高音，音色很美，能够用自然发音，唱到这水准还算不错。以后还要加油才行。
我点头致谢：谢谢老师。
我走出考场，脑子里一片空白，就来到树林里想静一静，望着远处的高楼和汽车，又回想刚才考场上的事。我对老师说的话感到又喜又忧。喜的是我的声音能够得到了音乐学院老师的肯定，很高兴。忧的是还要我加油，说明我是暂时达到不录取的标准，肯定没考上。
于是，我想起昨天遇见的那位考生，不知他考得怎样，就四处张望，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他，在成群结队的考生中，只见他向树林里走来。我赶紧走上去主动向他打招呼：和平，你考得怎么？他摇了摇头说：不太理想，没发挥好。我说：你是经过专业老师指导，受过正规训练，应该没问题。不像我，考官说我是自然唱法，没经过专业训练，还要我加油，肯定没希望。他说：我在外面听见了你唱歌，你的天赋不错，自然唱法，一副好嗓子，音色优美，是抒情男高音。我说：考官也是这么说的，可是，她又说我还要继续加油。肯定没考上。他说：也不一定，如果后面没有比你强的，你就有希望，每个老师都想挖掘有天赋的苗子。我说：是吗，可是，万一有比我强的呢。他说：也是啊。那就听天由命了，我也是一样啊。听他这么说，我们有了同病相怜之情。他又说：反正考试结果明天出来。走吧，我带你去省歌舞剧院，拜见我的声乐老师。有人带我去省歌舞剧院，而且是拜见老师，这是梦寐以求的事，我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就跟着他坐上了公交车。
拜见专业老师
我们来到省歌舞剧院郭老师家里。郭老师热情接待我们。邹和平首先就把我介绍给他的老师，又说了我的情况。郭老师马上就要我唱一首歌给他听听。他坐在钢琴旁，开始给我伴奏。我又唱了那首《跑马溜溜的山上》。没想到，郭老师也是说我天赋好，嗓子好，音色优美，是抒情男高音，而且愿意收我为学生。我激动得连声说谢谢。
随后，郭老师又问邹和平考得怎样，水平发挥得好不好？和平红着脸，摸了摸头说：心里没底。郭老师拍了拍他肩膀，安慰他：别灰心，要对自己有信心。要知道竞争激烈，万一没考上，也正常，大不了明年又再来。从事艺术这行当，哪有能随随便便就成功的，想考上音乐学院并不容易。和平点了点头。我也跟着点了点头，心想，老师对和平也这样说，我就更不用提了，也要做好一样的心理准备。于是，郭老师又要邹和平唱一首歌听听。邹和平就唱了一首《三峡情》。他一开口，就让我惊讶。他的声音高亢明亮，音域浑厚，惊震四座。唱完后，老师非常满意。我们俩都怀着高兴的心情离开了省歌舞剧院，并约好了明天去青少年宫看考试成绩。
第二天上午，我们不约而同又在青少年宫相见了，等了好一阵子，终于见到两位老师在大门边上方张贴考试成绩的通知。然后，查看成绩的考生挤得水泄不通。我和邹和平机灵地挤到了最前面，结果都扫兴挤出人群。我见他心情有点伤感，便邀他来到树林里，在亭子里坐下，安静地休息，沉默了好一会。我安慰他：怎么会没有你的名字？他说：是啊，也没有你的呀。我说：我是肯定没有的，就是你应该有的啊。他说：我怎么就应该有呢，不要以为我是经过专业学习就能考上，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昨天在考场上也看到了，也听到了，都是经过了严格的专业学习和训练，可是今天上了成绩榜的就只有那么二十多个人，只有3%左右的比例，这说明考上音乐学院确实件很难的事，郭老师也说过。因为，武汉音乐学院每年的招生计划，不仅仅只在我们湖南，而是面向中南地区的六个省。所以，我们省的招生计划指标有限。当然，我们还可以报考全国的音乐学院或省内的艺术院校。
我说：是吗，我们就去考啊。他说：也不一定就能考上啊，实话告诉你，去年我也考过其他艺术院校，我今年算是第二次考试。我惊讶地望着他说：怎么回事？你唱得那么好啊，郭老师对你也很满意啊。他说：是啊。可是，你不要以为，参加其他艺术院校考试的人，就只有今天没有考上的这二三百个人，在全国和全省像我们这样因好爱音乐，喜欢音乐的人多得很呢，每年在每个考场参加考试的人都有几百人，甚至上千人，而每个院校就只招几十个人，或者一百多人。实现就那么残酷，你说竞争激烈不激烈？我被他说得目瞪口呆了。
他说完就要与我分手，还说：也许我明年又会来，也许又不会来。我问他：为什么？你不是说相信在下一站，老天爷会让其他幸运和机遇等着你吗。所以，我希望你明年又来。我也会来，咱俩都不要放弃。我会心地点点头，和他握手，挥手离别。
第二次到省城
第二次到省城，我跟表哥说明了来意。他先是惊讶，后是支持，还表示敬佩，说：敢于追求自己的理想是件好事，不过，你来省城自费学习，怎么解决吃住呢？想清楚了吗？在省城不比家里，什么都贵啊。我望了望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我还真没想过呢。表哥说：你真是懵懂莽撞啊。你也知道，我也是住的集体宿舍，吃的是机关食堂，而且是4个人挤在一间房。作为客人，你暂住在这里几天，没问题，如果住一段时间，是不允许的，这是检察机关，有保密纪律，有安保规定。否则，我会挨领导批评，万一强制你搬出去咋办？
我说：我还是在外面租房子，自己做饭吃吧。
表哥说：这样是可以的，不过，在省城租房子住，最便宜的每月包括水电费至少得花上大几百元钱，还有油盐柴米呀，你还要缴纳学费啊。你家的经济情况，我也清楚，一家人全靠耕田种地。
听表哥给我算了一笔经济帐，我顿时傻了眼，身上只带来一百多元钱，又摸了摸头：看来，我还真是想得太天真，太简单了，只顾自己的理想，不面对现实困难，要不，干脆现在就回家算了。此时，我身上仿佛泼了一瓢凉水，心中的理想之火，突然熄灭，高兴的神色突然暗淡下来。
表哥可能看出我既不甘心，又无奈的心思，就说：你先住几天，好好休息，好好思考，在省城好好玩玩，再回家也不迟。
第二天，等到表哥去上班，我就独自一人在省城的大街上，到处溜达闲逛。可是，我心里还是想着拜师学习音乐的事，于是，又想去省歌舞剧院见见郭老师，就算是放弃了音乐梦想，也要给他一个交代呀，为了节省公交车钱，就径直徒步走到那儿去，反正时间充足。我走了一阵子，又突然感觉去了没意义，反正明天就回家了，从此在农村里干一辈子，要不种田，要不，还是回到乡畜牧站当兽医，于是又往回走。
表哥下班回来，突然带给我一个惊喜：你小子运气来了，领导安排我下乡挂职锻炼一年，等几天就走。你可以吃住在这里，我向领导反映了你的情况，他们表示支持你学习。
我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是真的吗？
表哥：当然是真的，你的一切都解决了，在食堂吃饭，我的伙食费反正每月在工资里扣了，不过，你要遵守这里的一切纪律，否则，我回来拿你试问。
我恨不得当场给他跪下表示感谢，几乎流出眼泪。
表哥见我激动得成这样子，拍了我的肩膀说：自家人，别客气，主要是你小子确有运气，而且我是你哥，理应支持。
正式上音乐课
等到表哥下乡锻炼，去了衡阳的常宁县，我就正式去上音乐课。那天，我来到省歌舞剧院郭老师家，受到热情接待。我与郭老师的谈话中得知，他年轻时曾经是省歌舞剧院一名男高音独唱演员，属于国家二级演员，现已退居二线担任声乐指导老师。夫人黄老师年轻时曾经是省歌舞剧院一名舞蹈演员，现也退居二线担任舞蹈编导，儿子正在上大学。聊了一会儿之后，他就坐在钢琴边，开始给我上课。
老师首先弹奏了一段轻松活泼的曲子，然后就开始教我发声练习。
由于我这个农村来的山里娃，第一次听着钢琴伴奏，开口发声唱：啊……哦……呃……的母音练习。要不就是口形不正确，要不就是音调不准，要不就是阴阳怪气，要不就是普通话不标准，洋相百出。发声练习之后，按照课程要求，老师要我唱了一首练习歌曲，钢琴伴奏下，我演唱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老师时常停下来，给我做示范，不厌其烦地，纠正我的口形，音准，普通话，咬字发音，还教我如何正确地吸气，呼气，找感觉，找气息的支撑点……等等发声技能。他还说我的音色和音域，目前只适合唱男声中音区域的歌曲。他还说，我在演唱中，存在音高不准，低音偏高，高音偏低，普通话不标准等问题。
本来四十五分钟的声乐课，结果上了七十分钟。一节课下来，我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而且说话时的声音也有点嘶哑。老师也累到有点筋疲力尽。
下课后，老师苦笑着对我说：没想到，你除了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其它的音乐基础知识，音乐素养，语言等方面，相比城市里的学生，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我也感到尴尬和羞愧。
老师又安慰我：当然，这不能全怪你。可能你们农村的孩子从小学到中学的音乐基础知识教育太欠缺。但，像你这样受过中等专业学历教育的学生，应该受到过广播，电视，以及明星歌曲专辑等社会媒介传播的影响和熏陶吧？
我擦了擦汗，说：当然受过。我就是从农村广播大喇叭和收音机里学会了许多流行歌曲和电影插曲。至于从小学到中学，确实没上几节音乐课。我记得上中学时，学校里来了一位师范学校毕业的女老师，长得年轻漂亮，斯斯文文，可是，一到上音乐课时，男同学就调皮捣蛋，她管不住。每次的音乐课，她弹风琴，带领大家唱歌，识五线谱，男同学就嬉笑打闹，于是，我和爱好音乐的女同学们一起与他们对抗，结果弄得课堂纪律一团糟。她就气得哭着鼻子，提前下课。有时候的音乐课，就直接改为语数外等主课。
郭老师听了，也显得无奈，又说：是啊，难怪你也受到了影响，不过，你以后听明星的音乐专辑时，一定要认真听，注意节奏和音准，可以先模仿，但，最后要摆脱模仿。所以，你的基础差，还要慢慢来，要勤学苦练，多听多学多练，做到笨鸟先飞，要有恒心，有信心，有耐心，相信功到自然成。每周一上课，中间就靠自己好好练习。下周一再见。
我点点头：好的，谢谢老师，下周一再见。
湘江边上练嗓子
自从第一次上声乐课，郭老师指出了许多缺点，我牢牢记在了心上，更加懂得了“笨鸟先飞”的道理。从此，每天的大清早，我就走到湘江边上，在那一排排树林中，混在城市晨练的人群里，偷偷练嗓子，练唱歌，还发誓要勤奋苦练，努力赶上。一开始，我有点害羞，不敢开口，主要是怕打扰别人，又怕自己唱得不好，让人笑话，站在江边，面对江水，老半天不敢张口。于是，我又偷偷望了望那些晨练的人，发现了远处的树林里，有唱戏的人在“米米……妈妈……呀呀……啊啊”的吊嗓子，让我增添了信心和勇气。于是，我就鼓起勇气，终于开口发出了第一声：“啊啊……”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别人，发现他们并没有注意我的存在，都在自个儿练自己的太极拳，少林武功，气功等功夫。随后，我就更加大胆地，开放嗓子，大声唱起老师教给我的每一节发音练习。一个小时过去了，我虽然练得满头大汗，却感到高兴愉快。因为，我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每次上课之后，我就成为江边上练嗓子的常客。无论春夏秋冬，无论高温酷暑，风雨严寒，无论早上和晚间，我都准时到场。于是，我与那些常年在江边锻炼的人也混得眼熟了。每当我练声唱歌时，他们有时也围过来欣赏，还鼓掌夸我，称赞我嗓子好，唱歌好听，有前途。我对自己也越来越充满信心。
后来随着一段时间的学习，没想到遇到的困难和打击叠重而至。虽然在江边练嗓子是最好的地方，但，在冬天就难熬。江边的刺骨寒风，让人瑟瑟发抖，张口唱歌时，阵阵冷风就往肚子里灌。于是就出现感冒发烧，嗓子充血疼痛，声音嘶哑，唱歌困难等现象。有时候，我想在室内练习，但是，一想到表哥曾经的嘱托，决不能违反他们工作单位纪律，为了不耽误学习，我只能硬着头皮来到江边舍命练习。
有时候，虽然别人都夸奖我，嗓子好，唱歌好听，有前途，但，我自从来省城跟随郭老师学习半年之后才明白，不用说当一名歌唱家，成为明星名人，就只要在音乐圈这个行当里混一口饭吃，也没有当初想的那么简单。比如，有时上声乐课，总是出现达不到老师的要求和标准，常常遇到发声练习做不到位，吸气呼气方式不正确，高音唱不上去，低音唱不下来，唱歌没有感情等毛病。尤其是连普通话都让老师头痛，如：“花”与“话”不清，“四”与“十”不清，“长”与“常”不清……等等。还经常受到老师严厉的批评，听到“笨头笨脑”，“恨铁不成钢”，“不可教也”之类的骂声，我当场就想大哭，然后准备扬长而去，而且还赌气，从此不再来找老师。可是，想起老师每次上课时的谆谆教诲“梅花香自苦寒来”，“凡事要持之以恒，成功出自勤奋”，“偷懒之人，没出息”……我就安下了心来。
老师还时常告诫我：“在外行人看来，唱歌是一件很简单，很普通，很平常的活儿，张口就能来。却对专业歌唱者来说，就是一件复杂，深奥，精细，专业的艺术。所以就有普通的歌唱者和著名歌唱家，以及世界顶级大师的区分。”
在教学中，当我遇到困惑，停滞不前，对自己没有信心，还想打退堂鼓的时候，老师耐心地对我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随便唱一首歌很容易，如果把一首歌唱好，唱得完美无缺，就没那么容易，而且对于有的人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甚至有人一生都不一定能把一首歌唱好。因为，艺无止境，学海无涯，只有更好，没有最好。所以，对于唱歌的人来说，终身都需要学习”……于是，我就咬紧牙关挺过去，又重新对自己唱歌充满自信。
有时候，面对学习中的诸多困难，我想过，虽然从小梦想当歌唱家，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是人生多么美好的前程，但没想到这条道路竟有如此的艰难，要付出不知多少倍的汗水和努力。每次上课后即使受了一肚子的委屈，还得拖着疲惫的心情来到江边坚持练嗓子，而且一练就是大半天，常常感动孤独寂寞，枯燥乏味。尤其是每当写信给家中，需要交缴学费时，爹娘却在回信中说，今年田地里的收成不好，稻谷的收购价低，没挣几个钱，要我回家算了。几次收到这样的家书，我就心灰意冷，矛盾重重，真想逃离这里，然后重回大山，找个清静安生之地，重视自己所做的一切。
一天，爹爹突然到省城看望我，还捎来了我娘专门为我缝制的一件枣红色西装，面料厚实，燕尾衫款式，双排扣子。我穿上非常合身，也非常喜欢，尤其敬佩我娘精湛的手艺，虽然比不上省城商场里的名牌品牌，但在我们乡下农村，算得是上乘时尚之品。我娘说，要我在省城穿得体面一点。我对爹说，平时不会舍得穿，只有周一去老师家上课，或者参加考试时穿上就行。我爹回去临走前，还叮嘱我：不要回去，咬牙坚持下来，别像我那时在部队当兵，首长多次挽留，我却要坚持退伍回家当农民。
好运气 又来了
一想到爹娘那么辛苦，姐弟们也是咬牙支持，我又不忍心了。一天，我去老师家上课，就直接告诉他，我可能不会再来学习了。郭老师听我说出了原因，就给了我一个惊喜：正好，我夫人黄老师正在给省妇联的少年儿童艺术团当舞蹈编导，需要请一个帮工。我准备推荐你，还没来得及跟你说，不过，是晚上，行吗？
我当场答应：当然行，有勤工俭学的机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师也高兴：那就好，主要是她们艺术团在给孩子们排练节目时，你帮助剧场演出前和结束后，开灯，关灯，道具摆设，舞台背景更换，乐队器乐管理，服装管理等之类的幕后工作。虽然比较辛苦，但他们的演出，能够让你受到艺术熏陶。
我知道老师的良苦用心，说：我一个农村来的，这点算什么，只要能帮我解决困境就行，而且对我学习音乐有帮助，一举两得。
老师说：是啊，放弃了可惜。你经过这半年来的学习，歌唱水平有很大进步。你是一个出色的男高音，是一块可雕塑的璞玉，就连我们歌舞剧院的演员，也夸你，一副好嗓子，音色优美，有潜力可挖掘。你在我家上课唱歌时，他（她）在楼上楼下都听到了。所以，你要有信心，要树立自信心。
我听到这个消息，比去当帮工挣钱，更高兴。
老师又说：不过，你要清楚，你只不过是具备了良好的天赋条件，艺术素养有待提高。要想成功，以后的路还很长，很艰巨，要成材就没那么容易。
我说：知道了。
老师又说：我对你这段时间以来的学习效果作一个总结，供你参考，便于你对自己水平的了解，便自己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只有知道自己的优势和缺点，才能有针对性进行弥补，做到有的放矢。将来你参加音乐学院考试，就心中有数，心存底气，考试不慌。你当初只能演唱中低声部的歌曲《草原之夜》等歌曲，现在你能演唱高音部的歌曲，这说明，你演唱高音的能力很强，音域宽，声音厚实，有穿透力。当然，今后还要学习演唱外国经典歌剧选段，如《理发师》，《阿尔芒的咏叹调》，《费加罗的婚礼》，《我的太阳》等世界名曲，还要善于用意大利语演唱。只有对你的要求和标准，越来越高，越来越严，才能不断提高演唱水平。要知道山外还有山，你要有思想准备，学习要更加刻苦努力，不能因为有了工作，而耽误了学习。
勤工俭学
每次上完声乐课，然后到江边练声，我就在晚上7点之前准时来到省少年儿童艺术团上班，至到晚上十点以后才下班。去儿艺团要转乘公交车，为了省钱，我就每次步行走路，从中山路，蔡鄂路，八一路，直到省妇联儿童团，需要花上近一小时。为了走捷径，一开始在不熟悉路线的情况下，我就试着抄近路，走小街窜小巷，有时不知不觉就窜到别的小街小巷子去了，经打听后，又回头往回走，还一路小跑，到了夜深人静才回到住处。只有天气晴朗时，我就跑得很轻松开心，遇上吹风下雨，降温下雪时，我只能艰难地快步跑，冷得像个缩头乌龟。晚上为了温暖冰凉的双脚，我就从儿艺团那儿提着一个重重的装满热水的温水瓶，一直到住处才能够奢侈地享受热水泡脚的滋味儿。
儿艺团有团长，副团长以及主任等领导，还有导演和艺术指导，小演员都是从省城各中小学校招收的具有艺术特长的学生，主要利用课余时间进行排练和演出。
每次演出的场地不在一个固定的地方，有时在湖南大剧院，有时在东风剧院，还有省城的其它剧院，有时还赴外地演出，甚至进京演出。每晚演出前后，或者排练活动，我和另外两名同事，就负责剧场的开灯，关灯，道具摆设，舞台背景更换，乐队器乐管理，演出服装管理等幕后工作，还要负责演出转场，转运设备，装车，卸车的任务，真是很辛苦，忙得满头大汗。小演员每次演出的节目我都认真欣赏。比如，器乐演奏《北京喜讯到边疆》等中国名曲，以及舞蹈《苗岭的早晨》，等民族舞蹈，还有童声独唱《泥娃娃》等少儿歌曲。
小演员们的演出水平非常之高，前来观看的也是自来省城的中小学校的学生，老师和家长，每次演出都赢得了热烈掌声，引起热烈反响。主要是儿艺团的艺术指导老师都是国内知名的音乐家。乐队指挥——刘老师曾经是广州军区战士歌舞团的一级指挥，现退居二线后，就到儿艺团发挥余热。歌唱指导——张老师是长沙市歌剧团的一级演员，平时就在儿艺团兼职。舞蹈指导编导——黄老师是省歌舞剧院的专业演员，也是兼职。还有一位舞美设计的李老师，是湖南师大美术系的兼职老师。我所幸在这样高水准的艺术团队中，得到了很好的艺术熏陶，并且在音乐理论知识和艺术素养方面，得到了几位音乐家的指导，受益非浅。
我去上班听到同事说，儿艺团又接到进京参加首都汇演的消息，问我去不去？我当场回答：怕影响学习，不能去。
同事又说：这次是进中南海演出，还有中央首长观看，接见和合影，我们团也是第一次，机会难得呀。
我犹豫了一下，说：是吗？
同事说：是啊。我们全团的人都高兴啦。听易团长说，这次为了展示我省少儿艺术水平，还从全省各地选拔了一批优秀少儿演员，为咱们助力。其中，有一个是你们常德的小姑娘，属于金嗓子，唱歌特别好听，人也长得甜美，她演唱的《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确实令人惊叹。
我问：是吗？我怎么没见过？
同事说：她还没来，要等放寒假后，正式去北京前两天才来，人家还在学校上课。不能耽误学习。
我说：我也怕耽误学习，还得考虑考虑，还要郭老师同意。
同事说：听易团长说，你师母黄老师早说了，郭老师肯定不会同意。我觉得咱们都一起去，多好啊。
我说：我当然听老师的。
同事又说：不过，我认为不会耽误你学习，而且有利于学习。你能够在首都大舞台观看全国高水平的艺术演出，本身就是拓展你的视野。如果你要求易团长安排你在节目的最后，登上首都的大舞台演唱一首歌，说不定，你就出名了。
我又动心了，心想，这不是我梦寐以求的吗？说：是吗？不过，还是要郭老师同意。
同事最后说：好吧。我也是关心你。大不了，团里又请一个帮工嘛。
第二天上课，我就跟老师说了跟随儿艺团去北京的事。郭老师当场就批评我，说我想得天真幼稚，一个刚刚学习歌唱艺术的入门学生，就想登上首都大舞台演唱，乘早出名，真是不自量力，不知天高地厚，艺术态度不严谨。别以为在老师这儿唱歌受了表扬，就可以上舞台了，距离还差得远呢。在老师这儿唱歌，是在我家，是室内，就像你平时在自己家一样，空间不大，只有我和你，或者你一个人，还有我作指导，轻松，随意，安静，不拘谨，情绪不会受影响，毫无压力，可以轻松自由发挥，演唱。可是，你是成年人，不能与少年儿童比水平，更何况你演唱的艺术水平还是初级阶段。如果第一次登上首都大舞台，毫无经验，面对是的无数观众。而且从音效角度来说，那是能容纳成千上万名观众的大剧场，现场音响效果大大减弱，你一旦紧张，就可能听不到音乐伴奏和自己的回音效果，就会在舞台上找不到方向，而手脚慌乱。尤其是观众的艺术欣赏水平，远远高于歌唱者的水平，演唱效果肯定达不到欣赏者的需求，现场就会出现尴尬难堪的场面。你想想，那是多么让人失望，别扭，难受，最终会导致整场演出失败。那时，对你的打击就可想而知。
听到老师的这一番话，我没还去北京，就吓得脸色苍白。
也许对自己曾经的经历有感而发，老师继续说：告诉你年青人，我是过来人，我在歌唱的舞台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积累了丰富经验，什么样的舞台我也上过，无论是室内剧场，还是室外广场，无论是城市，农村，工厂，部队，边防前哨，还有首都北京，我都去演唱过。
从初次登台，紧张发抖，不敢迈去舞台第一步，到第二次，第三次登台，胆量渐渐变大，却发生意外。在舞台上什么样的意外情况，都发生过，比如：由于过于紧张，忘了歌词，中间出现停顿，就跟不上乐队伴奏，或者舞台音响出故障，突然听不到乐队伴奏，就会停顿，导致冷场，出现喝倒彩现象。有时临场犯感冒，即使嗓子疼痛充血，声音嘶哑，也得硬着头皮冲上舞台拼命唱，出现高音唱不上去，声音跑调等现象。如果没有舞台经验来应付救场，你就会挨骂，受气。所以呀，我早就说过，唱歌当明星，没那么容易，不要只看到鲜花和掌声，还有汗水和泪水。没有台下十年的功夫，哪有台上一分钟的闪光？对艺术要严谨认真，不要轻易着急登台，要想实现远处的目标，就要敢于放弃眼前的诱惑，懂得取舍。
我点点了头，内心变得宁静，又对未来的音乐道路，充满了迷茫。
老师最后说：你干脆借这次机会辞掉这份工作，为明年春季全国各音乐艺术院校招生考试，做准备，作冲刺。
回家过年
一转眼就要快过年了，我跟随郭老师学习声乐的第一阶段课程，也随之结束。老师为了让我回家在过年期间抓紧练习，积极备考，就按照平常的教学课程，给我安排了学习计划。他说，虽然我回家没有城里学生的那种条件，没有钢琴伴奏，没有专业音乐老师的指导，自己练习难免会偏差走样，出现音准，节奏，咬字，发声位置不正确等方面的错误。但是又不能这么长时间不进行练习，就只能让我自个儿地摸着石头过河，总比不练习的要好。他要求我在家每天早晚，自行练习发音方法，每次时间至少两个小时。从音阶练习到母音练习，从鼻咽腔哼鸣训练到张大开口静音练习，从朗诵歌词到唱歌练习，从精心挑选考试演唱曲目，到最终确定适合自己演唱的几首歌曲，如：《小白杨》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就是必选曲目。当然，在明年春季正式考试时，最终确定两首主唱歌曲。
也许第一次来省城这么长时间，说起要回家，有点迫不及待了。第二天一大清早，我就坐上长途汽车回到了阔别半年的家里。我在省城学习音乐回来了，家里的爹娘和姐弟们，还有村里的乡亲们，都自然是很高兴，还把我当成“明星”那样，围着我团团转，还问这问那：你上电视唱歌了吗？你在省歌舞剧院看见著名歌唱家何继光，宋祖英了吗？你和从前就是不一样了，人也长得白嫩，头发有点长，还真的有点像搞音乐的人。我被他们说得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他们纷纷要我唱歌听听。
本来离开了老师，第一次独自唱歌给别人听，我还真是有点紧张，一开始，老半天不敢开口。大家看见我站在那儿一直没唱，就使劲地鼓掌。可是，我又想起了老师曾经的教诲，一个初学声乐的人，不要随便上台唱歌，可是我又想，这里又不是正式舞台，而且我不能不能乡亲们的面子，毕竟我在省城经过专业学习，有名师指点，乡亲们期待的就是这一点。他们虽然曾经听我从小就爱唱歌，相信我现在一定比过去唱得更好。所以，我决不能让他们失望。于是，我终于开口演唱了第一首歌《长江之歌》。我那美声唱法发出的声音，音域宽广，声音洪亮，音色优美，中低音混厚结实，高音明亮，极具穿透力的金属音，加之我天生一副金嗓子，简直惊天动地，如雷贯耳，让第一次听到专业歌唱家那种声音的山村父老乡亲，感到惊叹震撼，个个目瞪口呆。我还没唱完，就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不仅我爹娘和姐弟感到骄傲自豪，而且我自己也非常高兴。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离开老师，面对观众唱歌，而且唱得自己满意。从此，在家里的那些日子，按照老师的练习计划，我每天一大清早就爬上东南水库高大的堤坝上，有时跑到茶山顶上，或者下到屋门前的小河边，还有公路大桥的下面，处处都留下我的歌声和练嗓子的“吼”声，而且到了晚上也在家里练唱。虽然歌声在夜空飘荡，为寂寞的乡村增添了浪漫色彩，却打破了山里人习惯了的宁静，显得有点喧闹。而乡亲们总是那么宽容和支持，还时常有人来到我家里，和我爹娘他们坐在隔壁的房屋里偷偷欣赏，议论纷纷：咱们山村里快要飞出金凤凰了……
到了正月末，就要准备去上学。眼看村里的孩子们纷纷背上书包去学校，我的心儿也开始起飞了。说起又要拿爹娘的辛苦钱，继续去省城学习，心情又开始郁闷了。因为全国音乐艺术院校招生考试，要到五月份。现在离考试还有三个月，在考前的这段时间必须要跟着老师加强训练，才有足够的冲刺能量。这是郭老师交待过的。可是，还有最重要的一道关口，参加音乐专业考试之后，还要参加全国高考文科考试，而且文化分数也要达到录取线。这又给我出了一道难题。毕竟高中课程丢了好几年，很多重点知识，现在可能忘得一干二净。如果不在考前加强文化课程补习，就会给音乐专业拖后腿。想到这里，我突然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决定在母校的高考补习班，一边补习文科知识，一边按照郭老师制定的课程计划，自己加强声乐练习。这样也可以节省一笔费用。我和爹娘商定之后，都觉得是个好主意。他们认为以我现在的唱歌水平，音乐专业考试一定能过关，我自己也感觉良好。于是，我就去了母校县二中高考补习班。
可是到了高考补习班不久，我才发现没有原来想的那样简单。班上的同学大多是参加过几届高考的“老校长”，有的至少复读一届，有的复读两三届不等，有的更长，甚至还有连续复读八届的，大家称他“猪八戒（届）”。这个“老校长”还常常自我嘲笑：老子就是要像猪八戒他们那样，那怕是经历九九八十一回磨难，也要取得真经回来。因此，他们都对高中阶段的课程内容，了如指掌，滚瓜烂熟。而我就显而易见不能相提并论，毕竟高中和初中知识丢掉那么多年，总是跟不上老师的上课节奏，只能硬着头皮，被拖着跑，一节课上一本教材，每天有一大堆的复习资料做不完，每一周内周而复始地又对教材“炒剩饭”，每一月对所有教材轮番模拟考试。同学们说，这就是高考前的“车轮战”。对我而言自然是学习效果不佳，考试成绩不尽人意，即使这样，仍然要坚持发声和唱歌练习，无论如何不能让专业成绩落下。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的作文成绩每次居然名列前茅。老师和同学都觉得不解。其实，我曾从初中阶段起，一直到高中和中等专业学校，我的作文成线总是轻轻松松的拿高分，而且语文老师总是把我平时写的作文当作范文，念给同学们听，还要同学们一个一个的传阅学习。
在补习文化课感到迷茫时，我突然起要给郭老师写一封信，告诉他，暂时不能来省城学习声乐，如今在母校参加文化课补习。后来，他回信说，我不应该急于补习文化，首先要让音乐专业考试过关，再补文化课也不迟。谁也不能保证我的音乐专业就一定能过关。我收到信后，又开始后悔，不该来学校补习，万一专业考试没过关，岂不是白费功夫。不过，老师又在信中说，把文化课补习好了，还是要再来学习专业。
重返省城迎考
快临近五月份，全国音乐艺术院校专业考试即将举行。我又放下补习文化课来到省城郭老师那里继续学习声乐，为考试作最后的准备。当老师听我演唱歌曲，并进行声音练习时，果然发现许多地方都出现了偏差走样的现象。他的流露出既惋惜又无奈的表情：美声唱法，是科学的歌唱方法，有严格的标准和要求，如果不按标准演唱，就是偏差走样，音乐学院的老师就不认可。我立即感到懊悔又着急。经过三个星期的强化训练，我的声音终于达到了老师的要求，而且演唱的考试曲目：《小白杨》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老师也比较满意了，最终决定这两首歌为考试曲目。
今年全国五所音乐艺术院校在湖南的招生地点，分别设立在师范大学和青少年宫。在考前两天，我提前就报了名。
第一天是武汉音乐学院音乐系的招生考试。考场就在湖南师大的大会堂，也是学校各种艺术活动的场所。因此，考试就在舞台上进行，考官也坐在台上，参加考试的学生就站在考官前面唱歌，而台下坐着的全是候考的学生。那天，我在台下候考时，发现候考的人特别多，就像音乐会的观众，当别人在台上唱歌考试时，就当观众欣赏别人，当自己走上台在考官前面唱歌考试时，就把自己当作演员让别人来欣赏。大家认为，这种感觉很好，互为观众，相互评价，既能评价别人唱得好不好，也能让别人指出自己的不足。但是，首先上台考试的人就觉得在这样偌大的会堂里，站在偌大的舞台上，面对的不仅是严厉的考官，还有台下的观众，真是有点紧张，而且没有麦克风这样的扩音设备，是真正考验演唱水平的考场。
在台下认真欣赏考生唱歌时，以我的欣赏水平来评判，真正唱得好的，确实少之又少，绝大多数都是来凑热闹的，就像当年我一样，怀揣梦想，一股热情，不知天高地厚，不知河水深浅，就懵懵懂懂地往考场上冲，往“河里”跳。他（她）们，有的就演唱了一首港台流行歌曲，有的演唱了一首当红的摇滚歌曲，就匆匆下了舞台，考官们连抬头望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更不会与之交流，详细询问他（她）学习音乐的经历，以及会什么样的器乐演奏等情况。其中，居然有五音不全的学生，唱一首歌就有几处走音跑调，出尽洋相，在堂堂武汉音乐学院的教授面前真是丢尽了脸面，竟然梦想成为武汉音乐学院音乐系的学生，弄得考官们哭笑不得，而台下也发出了阵阵“唏嘘”声。
台下不仅只有候考的学生，还有陪考的专业老师，我的郭老师没来。他们一边欣赏，一边发出各种议论：不过，这些唱得不好的，甚至五音不全的，确是个个长相英俊，人人美貌如花。也许他（她）们就是凭着自己这分天姿来的，以为只要有了港台歌星的脸蛋，就能考上音乐学院，将来就会成为大明星。殊不知，招收学院派的音乐艺术人材，毕竟不是招收流行派的或者是选美大赛啊。也许他们不觉得，其实老天爷就是这样安排的，长相英俊美貌的，不一定生长了一副美妙的歌喉。而相貌平平的，甚至五官丑陋的，确有一副金嗓子。尤其在音乐圈里还流传一个“人矮声高”的理论，就是唱高音的人大多都是矮个子，而唱中低音的人多都是高个子。这虽然不是绝对的，却有许多中外著名歌唱家，就是与这个理论相对应。还有人发现，头大，脖子粗，喉结突出，嘴巴大的人，适合唱歌，而且歌声美妙动人。这个观点也不无理道。虽然从外表看声乐老师在招生考场上好像不注重这些细节，但，也许他们的眼神和内心可能在暗自掂量每个考生的这些身体特征。尤其是器乐专业老师，就特别注重考生的身体特征。比如：钢琴专业的老师，等到考生弹奏考试曲目后，还特意用自己的手指，与考生的手指进行比较，看看手指是不是细长，测量手指间的伸展跨度大小，是不是达到弹琴标准，而且手指横跨键盘越长的越好。听说招收舞蹈专业的，特别是芭蕾舞专业的，特别注重考生的身材比例，手臂的长短，双腿的长短，以及腰围比例，而且头小脸窄，还有身体的弹跳性要好，等等……
在他们的交谈中，随后，果然有几个相貌平平，个子不高的男女考生先后上台演唱。他（们）的演唱水平果然不同凡响，个个音域宽广，声音洪亮，音色优美，中低音混厚结实，高音区高亢明亮，不仅赢得了台下考生的掌声，而且立即引起考官们的关注。他（她）不但没有被尴尬的场面匆匆赶下舞台，而是被考官们热情的目光留下，并详细询问他（她）学习音乐的经历，以及会什么样的器乐演奏等情况，有的交流时间较长。而台下的考生们也就开始议论纷纷了：这几个考生，肯定有希望了，肯定被录取了，能够得到考官们的这种询问与交流待遇的人，就一定有希望被录取。
这时，突然有考官喊我的考号和名字。我立即起身向舞台走出，首先向考官鞠躬敬礼，然后将准考证递给考官，并报告演唱的歌曲，主打歌：《有一个美丽的传说》。本来也准备了另一首《小白杨》。以防考官要求另加唱一首歌时，作备用曲目。但在考前，郭老师一再强调，我必须首选这首主打歌。因为，这是我的强项，我的长处。从音色，高音，咬字，到歌曲情感处理，风格把握，都比较到位，比较满意。郭老师说，我唱这首歌，有原唱者的味道和水准，发挥了我的声音特色，选曲很重要，一定要选对的，才能发挥水平，千万不能临时随便更换曲目。如果选唱，《长江之歌》这类表现音域宽广，音色混厚的歌曲，就会淹没我的长处。这是郭老师最后为我加油打气的叮嘱，也让我充满了信心。于是，到今天我一开口演唱，就让考官和台下的人感到惊讶。我那高亢明亮的嗓音，具有民歌风格的韵味，清脆悦耳，悠扬婉转，让听者如痴如醉。我听到了台下的掌声和议论：真像电视里的歌唱家唱的一个味道……
唱完后，我又给考官们深深地鞠躬敬礼。随后，一位考官就面带微笑地问我：挺好的。你学习声乐有多长时间了？
我说：快好几年了。我当时的想法是，本来学习还不到一年时间，却说快好几年了。我听台下的考生说过，要向考官报告学习时间越长越好，说明有唱歌经验，有阅历，技术成熟，就会特别引起关注和重视。如果学习时间短，像当年那样还是一个愣头青，不成熟，还要继续学习，就会被考官轻易忽略，失去机会。
考官点了点头，又问：这么长时间，是一直在学习吗？
我说：不是，是断断续续的，我家在农村，没条件一直学。
考官又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又低头相互交流商讨了一下。
考官又问：你会弹钢琴吗？
我说：会一点点。
考官说：怎么叫一点点？
我说：就是，没有经过专业学习，平时在师大的琴房里，偷偷自弹自学的，就会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或者歌曲。
考官又问：还会其他器乐吗？比如：二胡……
我摇了摇头说：不会。
考官又要我在负责伴奏的那边去弹钢琴。
本来平时只在琴房里自己弹着玩的，今天却要当着考官和台下那么多人，真是不敢弹，面对考官的要求，我只好硬着头皮走到钢琴边，双手紧张地直发抖，仔细瞧了一会黑白键，才找到歌曲《小白杨》的调式位置，虽然这首歌曲旋律比较简单，我也弹得不是很流畅，只抓住了主旋律，还漏掉了音符，和声也不是很融洽，还没弹完，考官就喊停下。
我回到考官前面，只见考官在我的报名表上用笔作了记号，就说了一句：听通知吧。
我高兴地走下了舞台。
一些考生和老师就纷纷向我投来羡慕的目光，还说：不错，你得到了官考与你谈话交流的待遇，还要你加试了弹钢琴，有希望。
我却心里没有底，就谦虚地摇了摇头。
有一个考生说：你有一副金嗓子，有希望。
有一个老师却说：是啊，不过，你的钢琴水平太一般了，不能给你加分的。还有就是，你的外貌形象，也不一定能给你加分的，恐怕没有竞争力啊，强中自有强中手，万一后面的考生，有比你更强的呢？
那位考生说：这又不是选美大赛，不是说，不注重外貌形象的吗？
那位老师说：这个你们就不懂啊，也没有规定不注重其他特长的呀。要是一个歌唱专业水平高的学生，再加上有器乐专业特长和良好的外貌形象，岂不是一个更完美的学生吗？有了三个因素的统一，这就是综合素质，综合势力啊。哪个学校不希望招到这样的优秀学生呢？
我听后，点了点头，身上仿佛被泼了一瓢凉水，本来就对自己的身高和长相有点自卑，本来就羡慕城市的学生吹拉弹唱样样都会，而自己一个农村来的，除了会唱歌，其他专业没条件学啊。这就是城乡差别，无法比较，也无法改变。
突然，舞台上出现一位身材高挑，面容清秀，气质不凡的女生，站在考官面前，落落大方，一袭洁白的长裙，仿佛是仙女下凡。她演唱的曲目是《我爱你中国》。她是花腔女高音，高音真假声混合转换自然，呼吸掌控自如，那空灵般的声音，仿佛从云端里飘来的天籁之声，中低音区宛转悠扬，声情并茂，能与专业歌唱家相媲美。她的演唱不仅赢得了台下热烈的掌声，还有考官们久违的微笑和青睐。随后，她得到了与考官们长时间交流的特殊待遇，而且钢琴弹得棒极了，一曲《莫扎特的D大调钢琴奏鸣曲》，让考官和所有人目瞪口呆。
考试还在进行中……
别哭，应该笑
我却带着或喜或忧的复杂心情走出了考场，又突然想起当年偶遇过的，那个把我推荐给郭老师的男中音邹和平，发现在今年的考场上怎么一直没见到他的踪影。如果他来了，也一定会在考场台下的那些候考人群中。因为，每年参加全国五所音乐艺术院校招生的全省考生，都会来省城的每个考场，每场必赶，每个院校必报名，每场考试必考，反正是怀着碰运气的心情，任挑选，管它考不考得上，那怕是滥竽充数，凑个热闹也值，不仅增长了见识，也开了眼界，在云集全省的音乐人材中，能见到别人的长处，也知道自己的短处，能够相互学习，相互交流，取长补短，何乐而不为。难怪今天在武汉音乐学院的首场考试中，见到的考生特别多。
我想，如果邹和平先上台考试，我会发现他的。如果我后来上台考试，他也一定会发现我的，都一定会相互见面打招呼的。可是，今天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当年的邹和平，也许他在去年就早已考上其他音乐艺术院校了。也许，他可能又遭遇了失败，从此放弃了。反正今年的考场上，一直没见到他的身影，好像连郭老师那里也没去过。
随后，我立即来到郭老师家里问起邹和平的事。老师说，他今年不会来了，曾经写信来说，已经去沿海城市打工，放弃了音乐梦。我又向老师汇报了我的首场考试情况。老师听了我的汇报，沉默了一会，说：首先肯定你选唱《一个美丽的传说》是成功的，而且能够得到武汉音乐学院教授的认可，不容易，也不简单，尤其，你是第一次正式参加全国音乐艺术院校招生考试，就取得了这样的成绩。但是，你最终能不能被录取，这就很难说了。如果后面还有比你唱歌水平更高，综合素质更强的考生，就会被落选，要有思想准备。
我点了点头，说：确有好几个考生，比我更强，比如，有一个女生，还有几个男生……个个都是综合素质强的。
老师说：就是啊。知道山外有山了吧？知道万事都有变化的了吧？我也没想到，如今，音乐艺术院校招生要求越来越高。歌唱专业的考生，还要求加试器乐专业，而且要外貌形象好，有的还要求加试别的专业。所以，以后你还要加强这些专业的学习，才有竞争力。虽然这不是主要专业，但也能给你加分，如果总分成绩比别人多了一分，或两分，哪怕只有半分，你就被录取了。如果你比别人少了这一分，半分，就意味着落榜。从此，你的命运，你的人生道路，也不一样了。
老师又说：我还要批评你，犯了一个幼稚的错误，怎么能随便听别人的建议，把自己的学习经历，乱说成好几年时间呢？你明明只学习不到一年，在家还补习了三个月文化课？这是给自己帮倒忙，给自己添乱啦？哪个老师都愿意招收学习时间短，天赋条件好，有潜力可挖掘的嫩苗子，而不愿要经过了好长时间学习，没有了潜力可挖的“老树苗”啊。如果能玩这种小聪明对考试有好处，还要别人教吗？
老师又补充说：而且，你还犯了一个随意改变主意的错误，怎么就随便放下专业学习，去补习文化课呢？结果专业没考过关，文化课也白补习，倒还不如，用那三个月时间，强化学习一个舞蹈，或者进行钢琴训练，或许能够给你的专业成绩加分，说不定，就能扭转你被动无奈的局面。
听到老师的严厉批评和殷殷教诲，我感到非常懊悔，便低着头，告别了老师。
随后，我又相继参加了其他音乐艺术院校的几场考试，由于每所院校都需要加试器乐专业，有的还需要加试舞蹈专业，只能眼睁睁地，痛失丢分，有的考官见我只有枉有一副金啜子，而摇头惋惜。
等到公布考试成绩的那一天，心情特别复杂，还有点难受过，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希望，却偏偏不撞南墙不死心，因为，心理还是充满天真和幻想，期望也许会有奇迹发生，总认为武汉音乐学院的教授，一定会只看重我的金嗓子，虽然我只唯一得到过，与他们的那种询问与交流的待遇，相信一定留下了深刻印象，相信他们会对我破格。
于是，我在校门口首先就看武汉音乐学院的录取榜单，先是一目十行的，后是一行一行的，反复搜索和寻找我的名字和考号后，却被一行行失望的泪水，模糊了双眼，然后又擦亮眼睛，一遍一遍的再看，生怕漏掉或看错，最终是一阵阵地内心绞痛……尤其听到身后的那些上榜者们欢呼跳跃的声音时，自己就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好一阵子，我依然不太甘心地面对着录取榜单，心理开始胡思乱想：我怎么先给表哥汇报？我回家后，又怎么向爹娘和姐弟们交代？当他们看见我失望而归时，一定比我心情更难受，更失望。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让他们将我狠狠打一顿。让他们解恨，我也安心。
随后，我也去看了另外几所院校的录取榜单，依旧是失望而归。
回到表哥工作单位的住处，在夜深人静时，我陷入沉思：我想，今后走音乐这条道路，可能就此止步了，因为，我根本没有经济条件再去学习器乐和舞蹈专业。也许就与邹和平的命运一样。他也是农村家庭，一定是因为经济条件才被迫放弃了自己的音乐梦想。正好，刚刚收到表哥的一封来信，他告诉我，下乡挂职锻炼即将结束，马上要回来结婚。他的来信，也是提醒我，此地再也不能久居，也正式宣告，我在省城的学习机会，从此不再有。而且我与这座城市，与省歌舞剧院的郭老师，与省儿艺团的孩子们和老师们，尤其是与心中的音乐之梦，缘分已尽。于是，我便给表哥写了一封回信，汇报自己的考试结果，表明了自己今后回家务农的打算。
第二天，我又去省歌舞剧院向郭老师道别。我原来以为这是一场悲伤的道别，结果没想到让我破涕为笑。
我一进门，老师就告诉我：恭喜你，臭小子，你被武汉音乐学院破格录取了，录取通知将邮寄到你家里。原来，老师不甘心我的失败，昨天去找过武汉音乐学院的老师，查看了考试成绩，发现我的歌唱专业考试远远超过了录取线，而加试科目考试成绩为零分，原则上是不符合录取要求。但是，经过老师的慎重推荐，以他在国内外歌唱艺术界的崇高威望，本着爱护好苗子，允许有缺点的人才进入艺术殿堂深造的原则，终于说服了招生老师，破格录取了我。
我突然扑通跪在老师面前，泪流满面地对老师连连说谢谢……
老师急忙把我扶起来，为我擦了擦眼泪，说：别哭，应该笑，你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啊。
（2021年3月，修改于2021年9月）
